霍栖桐被请进殿时,壶中的茶正好煮熟,水汽蒸腾模糊了那道身影,人好似从云深之处走来。琉璃看不清那张脸,却已听薛皛开了口,“栖桐,留在洛阳好吗?”

    他终于走近,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这话对他来说早已是意料之中。琉璃怕被占了先机,也跟着着了声:“留在洛阳,还是跟本宫回长安。霍大人,你一定要慎重考虑。”

    没有人喜欢这样的选择,霍栖桐也如此,可是有些决定他不得不做,即使那决定会如冰刀一般。他的眼光望向东首的女子,她今天着了件霁红色的袄裙,那像冬日朝阳的颜色,也如她给人的感觉一般,永远都给人温暖。

    琉璃知道他在看自己,只将头偏向一边,喝着自个的茶。他的笑依然在唇边,她今日却讨极了那笑。

    “我……”他终于开了口,琉璃心里一惊,侧目看向他,“微臣希望能留在洛阳。”

    话很明白,不需要重复。琉璃用力捏着手中的茶碗,指甲也快陷入杯中。

    “皇妹,你也听到了。”薛皛适时地将她打入“冷宫”。不只是冷,更多的是痛,好像每个细胞都在呐喊着。但越痛,越要笑出来。她抬起头来,自薛皛至霍栖桐,他们的每一个表情都让她觉得疲惫。

    “既然这样,那便如此吧。”琉璃起身,将那只几乎被她捏碎的杯子放在桌上,“皇嫂安全养胎吧,明日琉璃再来告辞。”

    她移步出殿,与霍栖桐擦肩而过,也许她与他之间,只有这样的缘份。

    殿内只剩下两人,茶香还是扑鼻而来,只是却没了那品香的心情。他转头望向薛皛,不露情绪地笑问:“我昨日已经答应你会留下来,为何还要跟她说这些话?”

    薛皛依然让人觉得楚楚可怜,她微微咬住下唇,浅声道:“为了让她死心,这不正是你想的。”

    霍栖桐难得地拧了下眉,用无声掩去了心里的郁闷。

    琉璃游荡回殿时,天已近黄昏,一进门却见坐在厅里打盹的祁易谦。

    她没让芸颖叫醒他,只是坐在了他对面细细地打量起来。与霍栖桐相比,他丝毫不逊色,而且潇洒通脱的性子更招人喜欢,可自己为什么偏偏不待见他?不知是不是她看得太专注,以至于对方醒来,她都浑然不觉,直到祁易谦开了口,“怎么?发现本公子太过俊朗,所以发痴了?”

    琉璃嘴角一抽,总算知道症结所在了,因为这人太不靠谱了。

    “找本宫有何事?”她懒懒地道。

    “想商量一下明日回京之事,听说霍大人要留存洛阳,那二哥是不是可以同我们一道回京,总不能留两个人在这儿吧。”祁易谦大概没发觉她的异样,一个劲地提洛阳回京。她听着闹心,咬着牙道:“是了是了,重新安排下,你二哥回京,他霍栖桐愿怎样就怎样,你可以走了。”

    这逐客令是下了,但对方却置若罔闻,呆呆地杵在原地。琉璃眼一挑,狠瞪了过去,“怎么?还不走,要让本宫送你?”

    祁易谦冷冷地打了个颤,还是开了口,“事儿还没说完呢。”

    “曰。”

    “请你喝酒,去不?”

    她总算抬了眼,忽地站起,“去,怎么不去。”

    祁易谦终于吁了口气,他下午时便听闻了霍栖桐留在洛阳之事,料想到她会烦闷。她的性子与他有几分想像,稍有伤心之事,最好的良药便是美酒。他不由得一笑,催她换了身袍子。

    到宫门时,赶上下钥的时辰,侍卫自然是认得祁二公子,忙为他拉了条门缝,只是目光却停在琉璃身上,“这位是……”

    “他随我出宫办点事,明日才回来。”他答道。

    侍卫哪里敢刁难,正要放行,却被一个声音止住。

    “站住。”

    那声音好似有某种魔力,伴着而来的竟是一道寒风。琉璃立马打了个抖,脚移了移,靠向一边的祁易谦。这声音她哪能陌生,几月前的长安,她第一次出皇宫时,不正如此景。只是今日有那么点区别,她低着头,小声道:“怎么办?你哥。”

    来人正是黑锅脸祁麟,而对于此人,祁二公子也没辙,他只得干瘪地道了声:“大哥,好巧。”

    祁麟早发现躲在祁易谦身后的人,于是将侍卫摒退,直截了当地开了口:“皇太女这是要去哪儿?”

    琉璃见被人发现,脸上顿时一沉。她为什么要怕他,他是臣,而她是君。与其他臣子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买过乳鸽给他吃。“出宫。”看在乳鸽的面子上,她答道。

    祁麟却是出了名的茅坑里的石头,伸手将宫门一推,“啪”的一声便合了上,“殿下,半月前的刺客还未查清,为了安全,请您还是不要出宫。”

    不过就是条命,没了可以重新投胎,说不定还是阿拉伯公主。她琉璃不在乎,她上前拉住门环,“我今日一定要出宫,你关了门我就从城楼上跳下去。”

    “那微臣只有绑着你。”

    “那你试试。”

    “你们别吵了。”终于有人抽进来劝到,但是效果可想而知。

    “闭嘴!”几乎是异口同声,祁易谦从不觉得两人有如此合拍。他翻了个白眼,双手向胸前一抱,便道:“要不,一同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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