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错过后就不会再见面,因为总是担心尴尬。琉璃也这么觉得,于是她去了大明宫。

    “为何要另找人?霍大人的书法是朝中首屈一指的。”但她的皇帝老爹却如此回答。

    前晚的事,琉璃羞于启口,于是支吾了半天没有说明白情况。皇帝坐在宝座上差点没被她忽悠得睡着,终于听她扯完了闲事,他开了口,“哦,朕记得有人说皇儿看上了他。”

    琉璃嘴角一挑,暗骂了一句,这老头心里明白得不得了,原来是给她装糊涂。她叹了口气,索性大方地承认了下来,“是的,儿臣确是喜欢他。”

    皇帝勾起嘴角一笑,“这好办呀,栖桐还未娶妻,朕下道旨,等你及笄后嫁给他,再封他为亲王,日后你们的孩子依然是李姓。”

    皇帝打着如意算盘,可惜皇太女全不买账,拉长着一张脸说:“儿臣不想嫁给他。”

    “因为曾经的丞相小姐,现在的聂夫人?哦,不对不对,是因为那个另有其人?”皇帝其实也是八卦的。

    这老头一个准地挖人痛处,琉璃咬牙,只得闷闷地“嗯”了一声,“反正我绝对不嫁。”

    皇帝叹了口气,终于将话题拉回了正题,“琉璃啊!”他极少这样唤她,她知道若是这样唤了,必定是重要的事,于是竖起了耳朵。

    老头继续说:“你可知道张丞相曾经与你母后有婚约,后来你母后嫁给了朕作太子妃。若是以你的想法,是不是朕就该因私废公,不任用张丞相,若真是这样,那可就没有这样的天下盛世了。御臣之道切忌感情用事,而此道又是为君者最重要的本事,习得后方能受用一生。栖桐是宣德三年的进士,是此辈中最有才华的,日后你继承大统还得依靠他们。还有祁麟,父皇知道你与他有私怨。但是不管是情还是怨,你都必需记清楚。你是君,他们是臣。”

    君与臣,男和女。琉璃想,这学问也许要用一辈子去学习,而皇帝今日的话,便是她学到的第一堂课。

    霍栖桐之事总归是告一段落,当琉璃揣着一颗忐忑的心却崇文馆时,却发现只有自己拿这事儿上了心。霍栖栖依然是风度翩翩,执笔如有神,那笔下的几株绛桃被他描绘得活灵活现。

    “真是妙笔生花,让我想到了唐伯虎的‘酒醒只在花间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她笑道,一时间她竟忘了作画之人是那夜让自己流泪的男人。他似乎也有些惊讶,只是极快地又恢复了平静,“若殿下加以练习,造诣定不在微臣之下。只是这唐伯虎?”

    “哦,唐伯虎呀,他善画春宫图,大人自然不知道。”

    “……”

    这世上兴许没什么坎过不去,她爱过他,也可以不爱,亦然庆幸自己早早地上了岸,未得个泥足深陷的下场。

    “哎,真是天晴了哟。”

    忽然有人打破沉静,琉璃转头望向刚刚还在打瞌睡的祁易谦,这人才是最烦人的,整日跟着自己,无事便说什么要娶她为妻。她轻蔑地瞟了他一眼,却饶有兴致地道:“怎么梦见哪见小姐了?”

    祁易谦伸了个懒腰,“梦见爱看春宫图的那位了。”

    “……”

    日子若永远这样无波无润也不是件坏事,但宫中却永远都是多事之秋。正当祁易谦纠缠着唐伯虎的春宫图时,却有小黄门急得摔了进来,“皇太女殿下不得了了,敏……敏妃娘娘从石阶上摔下来了。”

    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

    “敏妃……如今怎样了?”最先开口的竟是霍栖桐。

    “如今太医都往承香殿去了。”小黄门答道。

    祁易谦静了片刻也开了口:“敏妃动了胎气,你们急着来找皇太女做什么?”

    小黄门闻言头一缩,抬眼看了眼琉璃,瑟瑟地道:“皇后娘娘说敏妃去的亭子是皇太女前日让人修葺过的,所以……”

    祁易谦听明白了,因为皇太女修了一亭子,所以这事就赖皇太女身上了。亭子的事儿,他也知道,因为当时他正好在场,有块青石板松动了,所以琉璃让人换了下来。不过也无防,这事自然有皇帝替她做主。他转眼望向琉璃,等她发句话,却见她痴痴地看着案台上的画卷。

    那便是刚才霍栖桐所画的桃枝,只是如今卷上却染了大片墨迹,正是因那掉落的毛笔,而执笔之人却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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