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一族,荣辱兴衰,皆系皇门。这个中渊源,详情细况,不提也罢。只不过,偶尔午夜梦回,我还会想起四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每每此时,我都禁不住问自己,假如那夜,不是母亲的仁善,我阮素茹的一生,还会不会与这金凤皇族,有这千丝万缕的关联……”

    四十年前,凤炜帝秋后得女,大赦天下。有阮氏一族母女二人,因阮门男子盗墓皇陵,本欲诛杀,幸免于难。母女二人欢天喜地出牢脱狱,行至天黑,忽然间听得“救命”之声。声声疾呼,甚是凄惨。阮母心善,循声而至。

    时有金凤太史令女官,因患麻风,被隔离出宫,意欲火焚以断流疫。正欲行刑之际,天降大雨,火烛尽灭。那女官曾对阮氏母女有救命之恩,阮母为报恩趁乱救下那女官,三人雨夜疾行,争命逃难。

    京都侍郎得闻此事,亲帅重兵,雨夜围堵。阮母见逃脱无望,将女儿藏身狩猎陷阱。雨过天晴,兵临林下。京都侍郎冷面铁语,亲持火把,火焚女官与阮母,是夜,凄残哀嚎之声,震彻金阳……

    洛芊影惊眸望向阮妈妈,满目同情,却不知从何说起。阮妈妈一脸的悲愤,双掌不觉紧握成拳:“我亲眼目睹了母亲被活活烧死,是以一时间满心仇恨。待那京都侍郎带兵离去,我便悄然跟在他们身后,总想着找机会,一刀结果了那京都侍郎的性命。正在我苦苦寻觅良机之时,皇后上香还愿回宫。我无意间听闻一名幼童女侍私逃出宫,杳无音讯,我便冒险自荐,那管事之人为求自保,便顾不得多言,径直将我带进了皇宫。

    京都侍郎发现了我,正要审问责难于我之时,大皇女突然啼哭不止,众人束手无策。我为保性命,情急之下,抱起了大皇女哼起家乡的民谣,大皇女破涕为笑,凤炜帝大悦,非但重金赏赐了我,还命令我做大皇女的贴身侍女。天真的我原以为靠着凤炜帝的赏识,和大皇女的依靠,不日便能报仇雪恨,殊不知,皇后娘娘早就识破了我的身份。

    得知我入宫的缘由,皇后娘娘并没有为难我,而是悄无声息的将我送出了宫。我虽心有不甘,但想到自己势单力薄,终究没有反抗。我跟着皇后娘娘为我安排的神秘人,习文练武,一别皇宫便是十几载。

    十六年后,依然执着于仇恨的我,终究还是违背了对皇后的承诺。我悄然逃出师门,趁着那京都侍郎娶亲的大好时机,混进他的侍郎府邸,在饭菜中下了毒。我以为这次,我定然能够报仇雪恨,谁知道,大皇女的出现,再次扰乱了我的计划。

    大皇女把我已然下了毒的饭菜,命人统统换掉,并强行要求厨房按照自己的菜谱为京都侍郎和新娘子做饭菜。我暗中观察,发现大皇女趁人不备,在饭菜中下了泻药。她的胡闹,彻底打乱了我的复仇计划,无奈之下,我将计就计,将饭菜一事悄悄禀报给那侍郎的新娘。

    我成功的取得了新娘子的信任,侍郎府大婚也因为新娘子的暗中安排,躲过了一劫,可惜我的复仇计划却暂时搁浅了。五年间,我想尽各种办法,想要杀死那侍郎,可事与愿违,每次都被他侥幸脱逃。

    我心急如焚,去只能依旧扮演着侍郎夫人的衷心婢女,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侍郎府迎来了第二场婚姻。侍郎夫人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将我派去服侍二夫人,以此做她的内应,而我却有着自己的盘算,意欲借机挑拨那侍郎的两位夫人,也好趁乱实施我的复仇计划。

    可是,世事难料。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我越来越发现二夫人有着与我的母亲一样的柔善,仁爱。因为二夫人,我的复仇计划一再搁浅。直到有一天,二夫人让我暗中买下一座青楼,以保护那受了大夫人蛊惑,而日日迷恋风尘的大皇女时,我才发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彻底被二夫人同化了,而那一直以来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仇恨,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消淡。

    就在我即将放下仇恨,死心塌地跟着二夫人就此平淡的度过自己的一生时,我的人生轨迹,却再次因为大皇女来了一个突如其来的转折。

    一年后,素来受宠的大皇女被凤炜帝关入了冰罪宫。我与二夫人领了圣命,前往冰罪宫探望大皇女。就在我和二夫人离宫回府后不久,金凤王朝发生了有史以来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素来戒备森严的翔凤殿上,刺客陡现,明目张胆的想要刺杀凤炜帝。千钧一发时刻,大皇女挺身而出,护下凤炜帝,而自己却被一剑刺穿了心胸。与此同时,受惊过度的小太子,一夜之间呆傻如痴。

    翔凤殿喋血,彻底激怒了凤炜帝。皇上将大皇女的死,统统怪罪在二夫人身上。说是二夫人不顾圣命,擅自屏退冰罪宫的守卫,使得大皇女涉险翔凤殿,是以要在朝堂之上,公然斩杀二夫人,幸得皇后拼死保护,二夫人才幸免一死,但丧失理智的凤炜帝却听信那大夫人的谗言,生生将二夫人逼进了这阿鼻宫……”

    阮妈妈言尽于此,再不言语,只是兀自垂首,似是依然沉浸在往事之中,不能自拔。

    洛芊影沉吟片刻,顿时拖着脚上的扣魂索缓缓挪至阮妈妈身侧,幽幽道:“我想,妈妈口中的京都侍郎,便是当今凤王;而那心机叵测的大夫人,便是当今皇后,而二夫人……”

    洛芊影顿了一顿,抬眸定定望着目光悠远的阮妈妈,继而问道:“想必,便是那玉麒麟的主人,已故的尘妃娘娘?!”

    阮妈妈长叹一声,缓缓颔首,口中却再不发一言。

    洛芊影略一沉思,心中陡然间又是一阵疑惑,径直开口道:“想来妈妈自是那时到得这阿鼻宫,但不知后来妈妈为何又出现在那乞红楼?既然妈妈曾经是公孙皇后的侍女,难道这么多年,那心机满腹的公孙舞竟不曾寻得妈妈?!”

    阮妈妈抬眸扫了一眼洛芊影,“姑娘,这也正是,我不想让你到得此处的原因?!”

    “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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