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乔以航,已经是几天后的周六。

    浮橙有时候也哂笑自己的职业是不是显得太闲适了些,哪怕有工作也经常可以直接呆在家里不用出门,所以更不用说周末了,基本不存在加班的可能。尤其是自从上次比赛当场弃权之后,似乎和公司的那些所谓高层,连最基本的表面上的平和都没法维持下去了。而之前接到组委会电话邀请她继续参赛,并说明这是出于齐晟的要求时,浮橙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齐晟,这个名字以及这个人,已经有意无意地在她的生活中出现了太多次数,如果只是出于上司对下属的关怀,这关怀未免也太到位了些,直接越过了好几级的关系,点名道姓地关怀到她头上来了。

    司机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小姐,到地儿了。”

    浮橙这才回过神,付了钱,推开门下车。她现在站在一处喷泉池旁,大概是天气渐渐回暖,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不少孩子在街边追打玩闹,欢声笑语连串。

    日头打下,远处的钟楼敲响一记长鸣,喷泉倏地一拥而起,周围的人发出一声愉悦的尖叫,浮橙离得近,喷泉池中洒出了不少水花,她刚想退后几步避过,手臂一紧,已经被人抱着往后撤去。

    “多大了,还这么不小心。”温和的嗓音带着久违的宠溺意味,如同这恍惚而逝的一段斑驳岁月从未横亘在两人之间。浮橙抬起眼,男子熟悉的脸在明晃晃的光线下,仿佛也一并多了几分浅薄的迷离。

    浮橙抿着嘴角,轻轻挣开他温暖得有些窒闷的怀抱。

    “谢谢……”她低着头,掌心处沁出一层薄汗,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还是由于自己总是不由自主地便会因着他的一个过分温柔的眼神,而陷入久远的回忆。

    乔以航收回手,静静地看着她,倏尔扬唇:

    “走吧。”他的车子正停在不远处。

    浮橙跟在他身后走着,她今天之所以会决定和他一起去看望乔壅,心里是有些打算的,第一,关于当年父亲的事情,她知道母亲虽然从未和自己说过,但是很有可能和他说起过,哪怕只是偶尔提及,只要能问到些许事情来,总比现在一直懵懵懂懂,被人牵着鼻子走来得强。至少,她必须要清楚,对于那些人而言,她身上到底是“应该”或真的已经继承了来自父亲的什么样的秘密。第二,便是两年前,乔家的一夕没落的事情,她唯一能猜测到的是,乔伯伯也许在临近关头已经打算悬崖勒马,却没有想到会被自己的弟弟和妻子捷足先登,并且最后一发不可收拾,但归根结底,当年他究竟为什么要私藏那些古画,极有可能和她父亲的身份也有关系。

    然后就是……

    z之前给她看过的那两幅画……

    会不会就是那批遗失的古画原图呢?

    这些疑惑,她虽然没有刻意地去寻找答案,或者调查更多已经埋藏的往事,但是如果真的有机会去一探究竟,她也并排斥主动去询问相关人。

    然而,直到十分钟过去后,浮橙才隐约察觉不大对劲。

    方向不对。

    车子却并没有开往预定的方向,而是一路上了高架后便直往北边驶去,很快,四周的景色也渐渐变得萧条起来,道路两旁是只剩下短短陈年道梗的田野,田野尽头则是连着山,山间还有不少耐寒的翠木,或是已经早绽的新绿,间或能听到清脆的鸟鸣声响,这一刻的风景失去了闹市中的喧嚣,突如其来的宁静祥和让浮橙一时忘记说话。

    直到乔以航开始缓缓减速,才听见她淡淡开口:

    “为什么要骗我。”

    她的语气太平静,连一丝起伏都没有,好像只是最简单的陈述句,如同面对他时,早就已经不需要任何附加的情绪一般,这样的认知让他心头骤紧,脸上却仍然是温雅的一丝浅笑。

    “乔以航三个字已经不再具备任何效用,所以我就只好选择对你而言有用的人和事。”他轻轻顿住,倾身过来将她的安全带解开,“小橙,我不会害你。”我只会爱你,无论这世上有多少女人对我趋之若鹜,我眼底心里能容得下的,只有你一个。

    “你错了。”浮橙避开他的手,自己将安全带解下,转身将车门打开,野地的风光便尽数落入视线之中。

    她迎着异常舒爽的微风,细软的声线被风吹散。

    “如果你对我而言只是个陌生人,我会在第一时间拒绝你任何请求。”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之间会到这样的地步,”浮橙笑了一下,笑容却再也没有从前的明媚,只剩下经年之后渲染了尘埃的疲累,“却到底还是错过了那么多时光,在我已经不能够完全依靠回忆生活的时候,你却公然回来,告诉我重新开始吧。”

    “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如果你在原地等一个人,那个人就必须乖乖地朝着你走去呢?”

    “乔以航,我们之间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因为,我已经迷路了。”

    在她跌撞着前行,试图拨开眼前的云雾,向着记忆中他所在的方向孑孑而行时,才恍然而无力地发现,她的人生早就偏行了轨道,和他光明的前程交错而过。

    无法接轨的两段人生,又怎么可能仅凭着一句“重新开始吧”而走到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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