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楼。

    正听着子墨说话的萧澈眼角微微的一跳,他有些烦躁的揉了揉额角,而后看着因为他这一动作停下来的人,“继续。”

    子墨呼出一口气,刚才那一瞬他还以为是自己哪里说错了,“前次明王代皇上问政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许多老臣的赞赏,并且还有人将立储的事宜提了出来,但是皇上并没有决定,明王暗地里结交的权臣都在等这一次的机会,等皇上再度临政的时候,恐怕就是他们正式提出立明王为太子的时候。”

    “王爷。”今日的江山楼里来了许多人,其中一年轻男子起身,“照此趋势发展下去,立明王为太子便是大势所趋,既然明王的人要群谏,那我们不妨助他一臂之力。”

    “林白说的有理,功高盖主自古以来便是帝王大忌,到时候若是朝野上下都是一片立明王为储的呼声,皇上定然觉得明王结党营私太过,一旦生了戒心,明王以后便要事事有所顾忌了。”

    萧澈点点头,“就照林白和徐谦的话做,此外,魏正已经是上将军之衔,不妨在让人上书,封赏个威武侯之内的爵位来。”

    徐谦抚掌称道,一把胡子恁的让他看起来老成许多,颇有仙风道骨的味道。

    “外戚专权最为帝王所忌,贤王正是因为有魏正这位外祖早早就知道自己不会有所作为,自小便立志与诗词歌赋,而明王虽然不是魏贵妃亲生,可是这么多年分明是魏贵妃一手栽培起来的,相信这也是皇上这么久没有立他的原因。”

    龙遇的眉头从来没有展开过,此时沉沉道完便听得曾炜摇摇头一叹,“现在的明王天时地利占尽,只有这人和一样微微的让皇上有所顾忌,若不是当年皇后被禁,想那太子之位定然早就给了王爷了!”

    “咳咳——”

    话音一落,屋内几人包括子寒都将无奈的目光投向了曾炜,这厮瑟缩一笑,大概也是知道自己又不开哪壶提哪壶了,双手抱拳向着各位作揖起来。

    萧澈闻言眉头一皱,却也没有其他的表情,他缓缓道,“母后这么多年便是为了让我能攒下实力,现如今已经时机成熟,这一天,也不远了。”

    徐谦闻言连连点头,他眼眸一深,“王爷,既然说到这里,那老徐我再多说一句,说到底明王现在是听命与贵妃的,连着魏正都要看魏贵妃的脸色,当年之事定然和魏贵妃脱不了干系,不妨我们先从她这里下手,后宫失了魏贵妃的支持,前朝再惹得皇上怀疑,如此之下,明王便寸步难行了。”

    此话一出座下几人都是眸光一亮,而萧澈却是一副无甚惊喜的样子,徐谦一边捋着胡子一边感叹,“看来王爷早就有打算了。”

    萧澈不置可否,众人看着他的眸光再添一分拜服,正在此时,门扉忽然一响,众人当即将眸光投了过去,却听得那叩门声轻三下,重三下,萧澈看一眼子墨,后者看看屋内几人道,“今日就到这里,众位先回吧。”

    林白几人知道有更重要的人物来了,当即起身告辞,出门之时正看见一人背身而立,从头到脚被一身黑色披风包裹,并看不清身形样貌。

    待人走尽,来人解下披风扔给身后侍卫,转身进门,进屋便见萧澈一人孤身立在窗前,他徐徐走到他身后,“查到了。”

    萧澈转身,眸光切切“怎么样?”

    “西凉皇帝有十一个儿子,现在留在世上的不过五个,四个在西凉京都,还有一个,下落不明。”

    ……

    皇帝再次病倒的消息被魏初槿压住,倒也没有引起轩然大波,前朝只知道皇帝需要休养,由明王萧溟代政,一派合盛气象,后宫里太后日日派人来送补药和参汤,尽数被魏初槿派人在乾德宫外就拦了,一时之间,除了兰妃和楚云轻,明王和福海几人之外,就只有近身伺候的福全福生两人知道皇帝又病了。

    魏初槿本来还对楚云轻有所忌惮,后来发现她极为配合自己之后倒也放下心来,且不说明王妃的位子,只说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就没人敢反她。

    楚云轻照顾在萧战身边,明明是知道魏初槿的意思,却分毫没有忤逆的打算,她事事尽心,只是在有外人向魏初槿报告些什么的时候多留心了几分。

    这日里,两日不见的萧溟再次出现,他的容色还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的样子,楚云轻心中有数,知道在前朝他表演的差不多了。

    自从那日萧溟说过那样的话之后,楚云轻仔细想想,心中大概也猜出了几分原因,无外乎楚天齐的十万征西军兵权!

    她心中免不得冷笑,竹篮打水一场空,如果萧溟知道自己并非是楚天齐的女儿,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萧溟看出了她的的无动于衷,却也奇怪为何她会如此配合魏贵妃的动作,眼看着楚云轻准备退出去,他眸色微微的沉了沉。

    退出来的楚云轻并非是为了逃避萧溟,她走到檐下,那里正有春桃等着,她倾身在她耳边交代几句,看着春桃离开才笑着转身。

    楚云轻一声轻呼,淬不及防的撞进一个怀抱,抬眼一看,竟然是萧溟!

    她退后两步,眸子里渐渐的生了愠怒。

    萧溟看着她的摸样缓缓点头,“果然还是这般样子生动好看些,郡主这几日辛苦的很,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出宫?本王想着,等你回了尚书府,就该行六礼了。”

    楚云轻眸光一寒,“明王说娶,云轻却没有说嫁,更何况,皇上的病情并无多大的好转,想来明王也没有时间想这些事情才对。”

    萧溟摇摇头,“什么都不能耽误。”

    见他说着竟然向她慢慢走近,楚云轻不得已再退了一步,眼眸一挑,已经露出几分凌厉来,“明王若是为了十万征西军的兵权,那大可不要想了,再说云轻面目丑陋,实在是配王爷不上。”

    萧溟当即笑开,“不,本王要的并非倾国倾城之人,本王要的是足以同我站在高处之人,本王觉得你可以。”

    楚云轻怒极反笑,“明王您实在是高估了云轻,云轻不过是会一点医术,对您说的高处,完全没什么兴趣。”

    楚云轻不愿与他多做纠缠,准备绕开他走,却被移步拦住。

    一时之间萧溟离得她极尽,楚云轻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笑的恰到好处的脸微微的握紧了双拳。

    “二哥!”

    忽然传来的一声呼喝让萧溟的挂在嘴角的笑容一滞,他看着楚云轻几欲要炸毛的样子往后退了一步,而后目光从楚云轻身上移开,转而看向了楚云轻身后走廊里走来的人。

    “五弟。”

    萧淩着一身蓝衫,额发微微有些乱,步子也微微有些着急,眸光在楚云轻身上一扫,“二哥怎么在这里?”

    萧溟兀自一笑,“刚看完了父皇出来,便遇到了云慈郡主,多说了两句。”

    楚云轻收拾情绪,看着萧淩福身一礼,“给殿下请安。”

    萧淩挥挥手,往乾德宫正殿门一看,“父皇可好,这么些日子都在大哥那里,这边倒是我疏忽了。”

    萧溟看楚云轻一眼,后者微微一笑,“皇上正在休息,五殿下不如晚点再来看皇上?”

    萧淩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楚云轻,“和二哥说完了?”

    萧溟自然知道关于二人之前的传言,此时微微颔首,“前朝还有事,为兄先走了。”

    萧溟的眸光兴味的往楚云轻身上一掠,而后翩然离去,楚云轻看着萧淩衣衫凌乱的摸样,轻轻一笑,“殿下这是才回来?”

    萧溟点点头,“听说你前两天去看母妃了?”

    “正是,殿下有什么疑问吗?”

    萧溟摇头,微微迷惑,“倒也不是有什么疑问,只是路嬷嬷说自从你走了之后,母妃的病情似乎有所好转了,今儿我回去的时候,竟然又看到母妃在抚琴,那摸样,几乎与我小时间见到的无异。”

    楚云轻轻笑一声,“这分明是好事,为何看起来殿下有些烦闷?”

    萧淩无奈失笑,“我这哪里是烦闷,我分明是高兴地不知道怎么是好了,你竟然治好了母妃的病,云轻,这让我如何谢你?”

    楚云轻正待说什么,萧淩的眸光却是一变,她疑惑的转头看去,目之所及竟然是一位衣袂飘飞的女子正向着他们而来。

    那女子似乎早就看到了她们,楚云轻细细打量她的模样,只觉得分外眼熟。

    “五殿下安,这位想必就是云慈郡主吧!”

    来人很是自来熟,见着她们也没有拘束之感,行礼之时也是干净利落的带着洒脱,面上挂着极为动人的笑,一双异彩纷呈的眸子不住的往萧溟身上飘去。

    刹那间,楚云轻记起来这位姑娘是谁,在琼花宴上,那个跳着边塞鼓舞的已故慕大将军的女儿——青萝郡主!

    楚云轻点点头,“青萝郡主。”

    慕青萝眼中当即放出亮彩来,“啊,你还记得我!”

    楚云轻看一眼自慕青萝来了就有点不自然的萧淩,嘴角一勾,“郡主花容月貌,大方可爱,自然让云轻过目不忘。”

    慕青萝受了夸奖也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之感,当即呵呵一笑,眼梢往萧淩那处一扫,“五殿下,你觉得云慈郡主说的有理吗?”

    萧淩在楚云轻心中一直是豪气知礼的,此时却是眉头微皱,“慕郡主倾国倾城乃是人尽皆知,何故来问我?”

    楚云轻微微讶异,却见慕青萝果然面色一变,这厢萧淩似乎也不愿多说,他看向楚云轻,“云轻,我先回落霞宫。”

    楚云轻点点头,这厢萧淩刚走了几步,慕青萝冷哼一声,“萧淩,你就不能正眼看看本姑娘吗?”

    楚云轻心中一鄂,已然明白萧淩的不自在从何而来。

    慕青萝眼见得萧淩头也不回的走了,这厢一脚踢向身旁围栏,“该死!”

    一脚踢完,慕青萝好像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个楚云轻,当即转过身来,无奈揪揪自己身侧衣袖,“那个——”

    楚云轻眼角一挑,“青萝郡主喜欢五殿下?”

    如此一句出口,慕青萝一怔,看见楚云轻眼中的神色带着笑意,便哼一声道,“他那样的小身板我如何看得上!我才不喜欢他!”

    这慕青萝算起来比楚云轻还要小上一岁,此时面上带着倔强的赫然,在看到楚云轻眼中的笑意更浓似乎恼羞成怒了,她眼光掠向别处,“青萝今日进宫是去看太后的,这就告辞了。”

    楚云轻了然的点点头,眼见得慕青萝分明向外走出去了一步,却又忽然退回来,一双眸子含怒含嗔的瞪着她,“不要乱说哦——”

    楚云轻一鄂,点点头失笑。

    经了这一段楚云轻倒是挺喜欢这个慕郡主的,许是因为从小在边关长大,她的性子极为简单热情,楚云轻一叹,她喜欢萧淩,若是心愿得成,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这深宫高墙?

    楚云轻收拾心情回乾德宫,然而还未进得内室便听到一阵娇嗔之声,“皇上,您这两日可是担心死臣妾了,您这一病前朝后宫可怎么是好,多亏姐姐激灵,把您生病的消息给封锁了,还让明王去前朝代政,不然定然要人心慌慌了!”

    楚云轻嘴角一勾,徐步进殿,在看到萧战的时候眸中也表现出了惊喜,只见兰妃此时正站在萧战塌边,而魏初槿却是站在一边,亲手为萧战凉手中之药,此时看到她进来了赶忙招呼着,“快去给皇上看看!”

    楚云轻行过一礼,走到榻边为萧战请脉,片刻之后楚云轻恭敬道,“皇上已经好多了,只不过还是不能太过劳累,饮食也需注意。”

    魏初槿一副心中大石落地的摸样,兰妃也是拍拍心口,“皇上,您都听到了,万万莫要再劳心劳力,将国事交给明王去做,总归是年轻人。”

    楚云轻退至一边,她打眼看去,只觉得醒过来之后的皇帝面色沉凝,似乎在回想什么一般,她心中一紧,只望与那晚无关。

    萧战看兰妃一眼,“这两天前朝、后宫可安生?”

    兰妃连忙点头,“皇上放心,前朝有明王,后宫有贵妃姐姐,姐姐执掌后宫这么多年来,何时出过岔子呢,便说她是母仪天下也不为过啊——”

    话音落下,内室站着的几人都是一愣,母仪天下自古便是皇后才能用的词儿,此时用在魏初槿身上,却是有失规矩!

    “胡说什么呢!”

    魏初槿一声呵斥,这厢兰妃面色一变,当即半归在萧战跟前,“皇上赎罪,臣妾说错话了,臣妾只是觉得魏姐姐这么多年劳苦功高,一时失言。”

    萧战本来眉头确实是为不可查的皱了一皱,此时听到这话却是一愣,继而眉头一展,“起来吧,爱妃说的不错,这么多年,确实是辛苦初槿了,贵妃,已然配不上她了。”

    此话一落,便是常日里雍容自若的魏初槿自己都是惊愕不已,她檀口微张,一双美眸之中的贵气有了一丝崩裂,楚云轻心中一紧,魏家本就如日中天,若再出一个皇后——

    “多谢皇上!”

    萧战的话没有说的明白,而魏初槿心中却是喜不自胜,她居于贵妃之位多年,而在萧战心中的只有那一个人,她没有想过萧战有朝一日会给她更多的东西。

    魏初槿颤颤巍巍的屈膝行礼,眼中分明现出了水光,萧战看她的样子眉头一松,一边像她递出了手。

    魏初槿面上少有的出现了一丝微红,她缓缓将手放在萧战掌心,两人执手相握,四目相对之间怕人不知期间感受。

    萧战拍拍魏初槿的手,轻声道,“时候还未到,你莫急,朕定然不会亏待与你。”

    魏初槿嘴角的笑意微微一顿,她摇摇头,“有皇上的一句话就够了,初槿别无所求。”

    ——

    夜色沉沉落下,魏初槿和兰妃相携回各自的寝宫,兰妃一路上喜笑颜开,挥挥手让身后跟着的下人退开。

    魏初槿一挑眉,只听得兰妃声音之中微微含着兴奋,“姐姐,刚才在皇上面前妹妹不好说话,现下才能跟姐姐说一声恭喜呢。”

    魏初槿摇摇头,“恭喜什么,皇上又没说什么。”

    兰妃站在魏初槿身前,一脸的讶异,“怎么会,皇上明明说过贵妃之位已经配不上您了,怎么还是没说什么,照我说,皇上一定是感念您这么多年的辛苦,要将姐姐你封后呢。”

    魏初槿心中一颤,那样两个字,既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都是那么的具有震慑力,她微微一笑,“这些话莫要这么早的说出来,皇上都说了,时候未到。”

    兰妃眉头一挑,“哼,无非就是一国不能两个皇后,之前的那个虽然已经入了冷宫,却还是留着后位的,姐姐——”

    兰妃四下看看,覆在魏初槿耳边道,“我听说紫玉宫的那位已经不行了,等她一过去,您要上位便是指日可待啊。”

    魏初槿眸中利光一闪,斜眼看兰妃一眼,“这几日皇上那里你可要常去看看。”

    兰妃闻言自然大喜,“妹妹知道了,那妹妹先回宫了,姐姐好走,告退。”

    兰妃一挥手带着自己的下人往福兰宫去,而魏初槿站在原地,眸子里闪过一阵寒光,她向后招招手,站在身后的秀荷当即上前一步来,“娘娘?”

    魏初槿微微沉吟一阵,“去打听打听紫玉宫那边的情况。”

    晚风送凉,楚云轻独自一人进了落霞宫的大门,丽妃一脸平静的坐在内室看着一本琴谱,见她来了笑意浅浅的直起身子来。

    “娘娘。”

    丽妃向她伸出手去,楚云轻握住坐在她身边,路嬷嬷送上新茶便退出门去,这厢丽妃低声道,“现在时辰并不算晚,你来了不怕旁人看见吗?”

    楚云轻一笑,“娘娘,我要的便是让人看见,娘娘辛苦了这么久,是时候拿回自己应得的了。”

    丽妃面色一凝,“你的意思是——”

    楚云轻嘴角一抿,“娘娘可知,今夜皇上对着魏贵妃说了句什么?”

    丽妃挑眉,楚云轻道,“皇上说,贵妃的身份已经配不上她了,只怕是有意给她升位,若是升的话,便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丽妃面色微变,眸子里一道痛色闪过,“岂有此理!”

    楚云轻紧了紧她的手,“所以说,娘娘这些年既然是为了五殿下才隐忍自己,现在五殿下就快要封王立府,您若是大病初愈,对五殿下岂不是也是好事一件?”

    丽妃想了想,“当年我刚生完淩儿,想着你娘怎么没有来看我,着人去问了才知道……我虽然想查这件事,却又怕引起她们的注意,那时候淩儿还小,后来一次无意间听到了太后和魏初槿的对话,才知道你娘是被他们害死的,我差一点就要告诉皇上了,临了却被魏初槿发现,现如今,万万不可让魏初槿上位。”

    微微沉吟一瞬,她看着楚云轻道,“紫玉宫的那位,你可知道了?”

    楚云轻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点点头,“知道。”

    丽妃一叹,眸光带着微微欣慰的神色,“看来睿王待你,是用心了的。”

    楚云轻面色一红,看着丽妃不解,后者安抚的一笑,“在我面前不必瞒着,这么些年装疯买傻,你以为我真的傻了吗,皇后被冤屈十七年,睿王过的也极是辛苦,他是个好孩子,待你好便更好了。”

    丽妃温暖的目光让楚云轻心头暖暖的,正在此时,门却被大力推开,“云轻!”

    楚云轻和丽妃双双一怔,竟是萧淩!

    萧淩看着两人双手交握坐在一起的摸样微微一愣,他缓缓走近,眸色带着希翼,“母妃?你——”

    丽妃的神色之中再也没有丝毫的痴傻之状,她眸光清明的看着萧淩,缓缓地点了点头,萧淩不可置信的看楚云轻一眼,后者也点头。

    “母妃!”

    萧淩激动地心情溢于言表,楚云轻见状微微一笑退了出去,十多年的隐忍是一个孤弱无依的深宫女人能为自己孩子做的唯一一件事,丽妃装疯卖傻如此,被贬斥的皇后大抵也是如此,居于深宫的女人,看似光鲜华贵,实则又有多少苦楚?

    楚云轻一叹,她知道屋内的两母子定然有许多的话要说,站在门口的路嬷嬷眼角闪着泪光,看见楚云轻出来了颤颤巍巍的往地上一跪。

    楚云轻一惊,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楚云轻心中明白了,这位老人家或许是极清楚的,十多年来看着自己的主子日夜疯魔,若非忠心,又怎么能守口如瓶到今日。

    楚云轻俯身扶起路嬷嬷,嘴角一勾出了落霞宫。

    夜色微凉,楚云轻独自走在回去锦绣宫的小路上,口中喃喃念着两字,“绯云,绯云,绯云——”

    原来她叫绯云。

    丽妃口中缓缓道来的那个故事,一个女子因为备受帝王宠爱成了众矢之的,她的血能救人,她的琴能引来鸟雀,她还有一双会变红的眸子——

    楚云轻一叹,这样的女子确实不适合生在这深宫大院,且不说她的红眸她的血与常人有异,单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这三千粉黛的后宫便是危险之极的事,情深不寿,帝王之家尤甚。

    魏初槿,想到这个名字楚云轻的眉头不可察的一皱,皇后因为她被贬斥,丽妃因为她装疯卖傻这么多年,圣宠不衰二十多年之久的人,她的命门到底在何处?

    翌日,当楚云轻去往乾德宫的时候福生福全正面色紧张的站在门外,看见楚云轻来眸光一亮,“郡主,您可来了。”

    楚云轻皱眉,“发生什么了?”

    福全看一眼内室,覆在楚云轻耳边轻轻低语两句,楚云轻眸色一沉,嘴角却是微微的勾了起来。

    不过一大早,便有前朝的折子送到了皇帝的手上,数十位老臣联名上书,赞颂明王问政之功,言辞之中有提到立储之事!

    楚云轻嘴角一勾,缓步走了进去。

    萧战果然正躺在床边面色不善,福海站在一边,额头上已经现了汗意,此刻见到楚云轻来了就向见到救星一般。

    “皇上可吃过药了?”

    萧战眉头一沉,抬手便将手边的折子挥到了地上,楚云轻眉头一动,“皇上莫要为了前朝之事气恼,上了身子可怎么好,万事有明王在,您便放心交给他就好。”

    萧战的眸光猛的落在楚云轻身上,带着铺天盖地的威慑之感。

    楚云轻一愣,当即低头跪在地上,“不知云轻说错了什么惹得皇上不快,请皇上息怒。”

    萧战见此嘴角一抿,“你也觉得明王前朝督政做的极好?”

    楚云轻头更低了些,“云轻不懂政务,只知道皇上三番两次的命令明王带您问政,便是极为赞赏他的,皇上觉得好,云轻自然觉得好。”

    “是吗?”萧战的话语里带着压抑怒气,“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朕还好好的就要朕立储了,果然是急不可耐了,明王真是好本事!”

    楚云轻微微沉吟,犹豫着道,“皇上莫要气恼,明王问政有功,想来是朝臣们误会了皇上的意思,又或是个别人支持明王也是无碍的,他们的眼中,自然是只有皇上的。”

    福海站在一边闻言一愣,想到这几日来楚云轻与魏贵妃走的极近,心中微微一叹。

    萧战听了楚云轻这样说果然面色缓和了许多,他大手一挥,“起来吧,把你的方子开好一些,朕今晚就去勤政殿。”

    楚云轻嘴角一勾,“云轻遵命。”

    又是一番问脉,楚云轻细细的开好了这几日萧战要用的方子,交给了太医院的执事太医准备告退。

    “听说这两日你去落霞宫去的极勤?”

    萧战忽然来的一句让楚云轻的步子顿了顿,她嘴角一勾,话语里带上了笑意,“看来皇上还不知道。”

    萧战生疑,“知道什么?”

    楚云轻忽而福身一礼,“还请皇上先免了云轻的罪责云轻才说。”

    萧战无奈挥挥手,“免了,说吧。”

    楚云轻眸光带笑,“云轻自进宫以来去过几次落霞宫,是为了帮丽妃娘娘问诊,这么些日子下来,丽妃娘娘的病情大有好转。”

    萧战眸中生出一丝意外,他双眸微眯,似乎是在回忆丽妃当年刚进宫时的摸样,楚云轻看他这般微微一笑退了出来。

    走到福生福全面前的时候,她步子一顿,看着他两道,“皇上养病期间脾气有些烦躁,若是有人来问皇上今儿怎么样,你们只说一切正常,心情不错便可,莫要让旁人以为皇上改了脾性,再惹得外间传些不好听的。”

    福全福生这两日跟在她身后照料皇上的病情,早就是一副以她马首是瞻的样子,此时听到她这样说当即便点头。

    看着楚云轻走远,福海走到两个小徒弟的面前轻咳一声,福生福全是福海一手带出来的,他看一眼楚云轻的背影问,“郡主刚才跟你们说什么了?”

    两人在自己师父面前如何会隐瞒,当即便答,“郡主说若是有人来问皇上今儿怎么样,我们只管说一切都好便可。”

    福海微微沉思一瞬,挥挥手走开,“机灵点,做好自己的事。”

    有了一前一后两人的交代,福生和福全都极为用心,萧战午膳刚过,果然有人来问她今日怎么样,来问的是兰妃娘娘宫里的大丫头,福生和福全都是认识的,两人只道,“皇上早膳用的极好,喝完药就休息了,午膳用完便开始看书,一切都很好。”

    那宫女听了塞给两人几两碎银子满意离去。

    晚间的时候楚云轻再过来了一次,萧战似乎是要极力撑起自己的身子一般精神头看起来好了许多,喝完药之后果然领着福海去了勤政殿,楚云轻看着他挺直的背影眼眸一动转身回了锦绣殿。

    屋子里还没有电灯,楚云轻只觉得奇怪,自己走的时候分明是留了春桃在屋里的,怎么此刻没人了。

    她没有多想推门进屋,刚一踏进屋子便觉得这屋子里有些异样,正在这犹豫之时身后的门被砰的一声关了。

    她心中一动,刚要转身一只大手便揽上了她的腰际,低低的沉暗之声传来,“是我。”

    楚云轻心中一松,转身借着月光看清来人的眉眼,“怎么进宫来了?”

    萧澈松开她在桌前落座,“今天有人来报,母后的饭食里出了问题——”

    楚云轻一惊,“怎么回事,皇后娘娘可有大碍?”

    萧澈摇摇头,“有玉瑾姑姑,没事,只是这件事让我不解,母后早年间在紫玉宫的时候却是有人投过一两次毒,不得手之后便作罢,怎么现在又有人想害母后?”

    楚云轻微微沉吟,“魏初槿。”

    萧澈不解,楚云轻借着道,“昨日皇上曾说贵妃的位份已经配不上魏初槿了,只怕是要给她升位,魏初槿只怕是等不及,才下此毒手——”

    萧澈眸光一寒,“魏初槿如此急切,即便是真的升了,她就此也不过是一个空有其名的皇后而已。”

    萧澈看着楚云轻不解的眼神继续说,“魏初槿到现在的恩宠大部分来源于他的父亲魏正,魏正手握三十万兵权,是武将之中兵马最多的,父皇忌惮与此,自然为她升位。”

    楚云轻心中一动,眼眸微亮,“皇上忌惮外戚,现在却给魏初槿升位,那意思便是要下魏正的兵权了?”

    萧澈赞赏的看她一眼,眸中露出丝丝笑意,“父皇想下魏正的兵权自然是好,只是内宫之中却也不能由魏初槿做主。”

    楚云轻心中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魏初槿不是那么好动的。

    萧澈知道她的顾虑,“要动她自然要一步步来,当先要为母后洗雪冤屈,当年的事,想来你从丽妃那里已经知道清楚了,我们不如做一场戏,让魏初槿自己送上门。”

    楚云轻点点头,“如何做戏?”

    萧澈眸光温润的看着她,“这个交给我,你只需等春桃的消息便可。”

    “好。”

    这一字落下,两人四目相对之间周遭的空气已微微有些躁动,楚云轻只觉得萧澈的眸光明亮耀眼,好似含着星辰,一看便将她吸引了进去。

    “郡主——”

    忽来的一声让楚云轻和萧澈同时一惊,这声音并非是春桃,楚云轻一怔,倒像是——路嬷嬷?!

    楚云轻急急起身,无奈的看萧澈一眼,后者眸光一沉,转身进了内室。

    这时,春桃的声音才在外面响起,“郡主,是落霞宫的路嬷嬷。”

    萧澈走进内室的步子一顿,看着楚云轻去开门,眸子更深了一分。

    “嬷嬷怎么过来了?”

    楚云轻开门,便见路嬷嬷提这个食盒站在门外,见她倾身一礼,“给郡主请安,殿下吩咐御膳房给娘娘做了娘娘最爱吃的水晶糕,娘娘让老奴给郡主送来。”

    楚云轻连忙接下,“劳烦娘娘挂心,请嬷嬷帮云轻问娘娘安。”

    两人简单几句路嬷嬷便转身告辞,楚云轻无奈的看春桃一眼,后者嘴角一勾,“请郡主好生享用。”

    门关上的一刹,萧澈森寒的眸光已然落在了楚云轻的背上,她转身,带着笑意的道,“路嬷嬷是丽妃娘娘身边的人。”

    萧澈眸光不变,“嗯。”

    楚云轻觉得有点头疼,她放下食盒,因他在并不敢点灯,微微有些无措的道,“嗯,王爷还有事吗?”

    萧澈眸光更冷一分,看一眼食盒再看一眼她,“怎么,迫不及待了,五弟还真是用心,这么晚来送点心。”

    楚云轻眉峰一挑,“王爷要不要尝一点?”

    萧澈皱眉,绕过桌子走到她跟前,“我不想吃这个——”

    楚云轻心跳漏一拍,已经不敢看萧澈的眼睛,“那,那王爷想吃什么。”

    萧澈再进一步,声音暗哑,“你说呢?”

    楚云轻退一步,双手有些紧张的握紧了身侧衣裙,摇头,“云轻不知。”

    萧澈一叹,忽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一步步向着内室而去,楚云轻双颊泛红,忽然的离地感让她不由自主的揪紧了萧澈胸前的衣衫,“王爷——”

    萧澈声音一暗,“现在知道了?”

    ——

    翌日午时,一封折子由勤政殿送来了乾德宫。

    楚云轻站在萧战身旁细细研墨,自从成为了他的专用大夫之后,连有些端茶送水的事儿她一并都要做,研墨也是其中一项。

    “皇上,墨研好了。”

    楚云轻见萧战接过折子对着她挥了挥手便站在了一边,她的眸光随意的落在萧战的身上,只见的萧战刚打开折子,不过看了几眼面色便是一变。

    “啪”的一声,萧战重重将手中的折子拍在了桌上,眸光比之昨日更为怒气四溢。

    此变故一出,一众宫人都跪在了当下,楚云轻不知如何是好,也跪了下来,“皇上息怒,请以龙体为重。”

    萧战怒极反笑,“哼,龙体为重,这些人巴不得我死呢,还敢向朕要威武侯!不如把朕的皇位也送上好了,一个个的都把朕放在眼里了么!”

    他挥手将折子扔到楚云轻的身边,楚云轻打眼看去,只见折子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当朝官员的名字,她低下头去,切切道,“请皇上息怒,皇上身子刚好些,万万莫要动气啊。”

    萧战昨日能被她一句话扼住怒气,今日那折子是火上浇油之效,如何再能轻易平复,他目光凌厉的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时间一室之内只有他重重的脚步声回响,每一声都砸在一众人的心上。

    “昨日你还说这些人眼里只有朕,今天,你看看你看看,文武百官竟有这么多人为明王是从了!”

    楚云轻自然不会接话,看着萧战暴怒的模样,她眼角的冷然淡了几分。

    萧战来回走了几步,“来人!”

    若是平日里出了这样大的动静福海早就出现了,然而近日萧战喝了一声还是无人现身,萧战怒火更甚,“福海!人呢!”

    这一声才唤来了人,福海步履匆匆,面上也是淋漓的大汗,萧战还来不及下令,便听福海声音发颤的道,“皇上,紫玉宫的那位忽然大吐血,太医院的去了,说是中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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