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七听到太后说出“杖毙”的那一刻,浑身发凉,脑子都木了。

    她要死了吗?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乱棍打死?

    这时,一个四平八稳的声音突然说道,“且慢。”

    这两个字使得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松动了一些,不少将目光投向说这话的——顺妃。

    田七也呆呆地看着她。

    顺妃很想当皇后,太后很不想顺妃当皇后。这时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不过顺妃没有任何忤逆太后的资本,表面上依然维持着对太后的恭敬与顺从,这也是大家看眼里的。所以没会想到,顺妃会这个时候,公然站出来,跟太后对着干,而目的,只是为一个太监求情。

    有几个妃子甚至想捏一捏自己的大腿,看是不是做梦。

    太后皱了皱眉眉,“顺妃,有何话要说?”

    顺妃笑道,“太后娘娘帮皇上管教奴才,本是天经地义。只是臣妾以为,一个奴才的命倒不打紧,怕的是皇上会多想。太后您有什么教诲,当着皇上的面说,皇上岂有不听的?莫说一个奴才,便是十个不听话的奴才,您看不上眼了,皇上也会眉毛不眨一下地把他们料理掉。臣妾说句逾越的话,母子之间本不需避讳什么,若是因为这奴才,使得太后和皇上母子有些误会,这狗奴才便是死一万次也难偿其罪。”

    这世上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的敌说出了让无从反驳的话。太后虽然讨厌顺妃,但是终于还是被她说服了,觉得反正是个奴才,用不着背着儿子去做,闹得好像见不得似的。她于是挥退了上来按着田七的,又道,“的脑袋先寄着,回头哀家跟皇上说了,照样不轻饶。”

    田七顶着一脑门冷汗,战战兢兢地退下去了。

    ***

    纪衡一回到乾清宫就找田七,可惜田七不。他想找个问问,又心虚怕被察觉,于是给盛安怀使了个眼色。

    盛安怀会意,跑去门口对看门的一个小太监问道,“知道田七去哪里了吗?”

    纪衡正竖着耳朵听他们那边的动静。小太监刻意压低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盛爷爷,听说太后娘娘把田公公打死了!”

    那一瞬间,纪衡只觉自己像是被无数大冰雹兜头砸下来,砸得他浑身冰冷,脑中一片茫然。他脸色阴沉,握紧拳头向外走,目标——那胡说八道的太监!竟然敢说田七死了,真是该一拳打死!

    盛安怀心里一咯噔,但是表面装作淡定无比,狐疑道,“真的?怎么没听说?”他一抬头,发现了渐渐逼近的皇上。但是皇上的脸色太可怕了,他一时张口结舌,发不出声音。

    纪衡冷冷地看着小太监,默默地举起了拳头。

    小太监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他一摊手,“假的!赵大康亲眼看到田公公活着从慈宁宫走出来。”

    纪衡:“……”

    他有一种虚脱感,无力地扶着门框。

    小太监发现了面色不善的皇上,赶紧跪下了。

    盛安怀过去扶住纪衡的胳膊,说着只有两才能理解的话,“皇上,您请放心。”

    纪衡怒瞪着小太监,眼珠子像是要爆裂出来,“滚!!!”

    小太监跌跌撞撞地滚了。

    盛安怀立刻去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很快带来整个事件的准确描述。纪衡冷静下来之后,智力飞快上涨,仅仅从“妖言惑主”这四个字里就分析出来太后的顾虑。

    他往手上戴了一串大佛珠,立刻去了慈宁宫。

    太后见纪衡来,知道他已经听说了此事。太后有些担心皇上为田七说话,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她最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

    不过幸好皇上没有,他只是说道,“母后您看谁不顺眼,直接知会儿子一声,朕直接砍了他的脑袋,何劳您亲自下令,脏了自己的手,还惹佛祖不高兴。”

    太后便放了些心,“惹佛祖不高兴”这种事情也确实让她有点后怕。她轻易并不要性命的,只不过田七太戳她的逆鳞了。太后想想自己儿子做的那些好事,又忧愁道,“哀家还不是怕被他带坏了,不能重蹈父皇的覆辙。”母子二独处,便不是很避讳对先帝的批判。

    纪衡点了一下头,“朕最近确实懈怠了一些,田七没有劝着些朕,是他的失责,一会儿回去朕就结果了他,好让母后放心。”一边说着,一边还抚弄着腕上那串大佛珠。

    太后终于放心了。田七不算什么,皇上并没有把这个太监很当回事,这让太后又找回了安全感。当一个不配做的对手,就特别容易对他宽容。太后看着纪衡腕上醒目的佛珠,叹了口气道,“算了,教训他几句便是,救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用不着一定要杀了他。”

    纪衡悄悄松了口气。

    太后又觉得不对劲,“不过田七身上怎么会穿着名贵的裘衣呢?”

    纪衡想也不想胡诌道,“什么裘衣,母后您指的是他自己用耗子皮缝的那件?他跟盛安怀显摆过,朕看了都想吐。”

    太后听着也想吐。

    太后又道,“哀家不知道外头被什么勾住了脚,既然喜欢,不如把她放宫里头,省得劳累奔波。”说到这里,话里已经带了几丝讥诮。

    纪衡摇了摇头,“朕有悔过之意,再不会胡闹了。”

    太后淡笑着点了点头。

    纪衡面色如常,心中却是一片阴霾。

    ***

    田七后来去了趟含光殿。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顺妃都救了她一命,她得道个谢,顺便想办法把恩情还回来。她以为顺妃出手就她是为了套近乎拉关系,以便更频繁地接近皇上——大部分跟她示好的都是这个目的。不过这一次,还是有些事情她没意料到。

    顺妃屏退众,笑意盈盈地看着田七,笑道,“田公公,以为本宫说那些话,是为了什么?”

    田七低着头打马虎眼,“自然是为了太后和皇上。”

    “这倒也没错,本宫确实是为了皇上,”顺妃走近一些,“抬起头来。”

    田七依言抬头。

    顺妃轻轻抬了一下田七的下巴。她食指的指甲有半寸长,硬硬的抵田七颌下柔软的肌肤上,使田七十分不自。

    “果然是美无双,见犹怜,”顺妃笑道,“这样一个若是死乱棍之下,皇上该有多心疼啊。”

    田七浑身僵硬,惊讶地看着顺妃。她刚想开口,却被顺妃阻止。

    顺妃抬起食指田七面前摇了摇,说道,“本宫什么也没说,无需否认。”

    真是高明。田七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她低头沉默半晌,问道,“不知顺妃娘娘有何指教?”

    “指教可不敢当,”顺妃用帕子擦了擦唇角,莞尔一笑,“本宫以后还全仗着田公公的成全呢。”

    还是想接近皇上。田七全明白了,顺妃这是拿着她跟皇上的事儿当把柄威胁她呢。她对顺妃的感激之情被冲淡了不少,又装傻说了几句废话,顺妃也不逼她,放她离开了。

    顺妃看来,一个被皇上玩弄的小太监,又差一点被太后杖毙,无依无靠的恐惧之中,实没有理由不选择和她合作。

    田七走出含光殿时,依然带着一脑门冷汗。她今天连着被吓两场,现简直要脱了力。

    顺妃知道了,还以此为要挟。这事儿要真让太后知道了,她不死也得死了。

    田七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她简直像是悬崖之外荡秋千,小命就这么一直晃过来晃过去,没一刻安宁。她早晚有一天得摔下去,粉身碎骨。

    她有些沮丧。但是即便被这样威逼,她也没想过要和顺妃合作——她没办法把自己喜欢的推到别的女怀里。书上说这是女贤德的体现,田七觉得那是男们编出来的屁话。

    田七心事重重地回了乾清宫自己的房间,刚一进门,就落入一个怀抱。田七一惊,差一点脱口而出喊“救命”,不过鼻端的气息太过熟悉,她把那两个字又咽了回去。

    纪衡紧紧地抱着她,勒得她身上都有些不舒服。他低头她耳边一遍遍地说着,“田七,对不起。”

    田七回抱住他,“怎么了?”

    “对不起,没有保护好。”纪衡颇自责。

    田七笑道,“这不好好的吗?”

    纪衡叹了口气,“不懂。”

    他一开始也不懂。他以为对一个的保护就该是多给她撑腰,使得别不敢欺负她。但这样远远不够。田七的坚强几乎蒙蔽了他,使得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田七待的位置太危险,危险到脆弱的地步。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做某件事而不必担心被惩罚,但惩罚并不是不存,它们很可能被转嫁到最终的受害者身上,那就是他的小变态。

    他从未如此企盼过和田七正大光明地一起,并不只是为了他,也是为她。

    爱一个,该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有安身立命的倚仗。该把最好的给她。

    “田七,怎么从来没跟要过名分?”纪衡说这话时,语气略有些幽怨。好像田七不跟他纠缠这些,就是不重视他。

    田七埋他怀里,没有说话。

    纪衡拉着田七躺她的床上,两窄小的床上紧紧搂一起,闲闲地聊着天。他开始认真考虑给田七名分这个问题了,男要主动为自己的女想这些,总不能等着别要的时候才给。再有,也不用一定要等田七怀孕才能怎样,他想早一些让她成为名正言顺的主子,不用那样小心翼翼,当着所有的靶子。

    田七靠纪衡的怀里,她一手揽着他的腰,心想,这是的,至少现是的,是死也不会把他给别的。

    纪衡用手肘撑着身体,他的胳膊肘往枕头外蹭了蹭,蹭到一个硬物。他摸过来一看,是个小瓶子。

    田七看到那小瓶子,却是脸色一变。

    纪衡觉得有古怪,问道,“这是什么?”

    “这个,”田七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这个是……丰胸丸。”说完把头扎到枕头下躲起来。

    纪衡呵呵低笑着去拉枕头,满腔的柔情几乎要破胸而出,“快出来,别憋着……不嫌弃,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

    明天过节我们继续双更吧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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