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轻轻从g榻之上下来,不想吵醒唐锦瑟。

    他进入书房,用笔在纸上写下来“事出紧急,来见我”几个字。当然了,字体并非华容平日里所用的字迹。

    华容将字条卷好,把笼中的鸽子放出来,把字条系在鸽子的腿上,推窗将鸽子放了出去。

    鸽子在空中“扑腾”几下,便飞走了,飞至皇宫方向。

    阿立,就是华容四年前安插在皇宫之中的内应。

    在宫中侍卫房中休息的白衣男子,忽然听到庭院外鸽子咕咕叫的声音,侧耳细听了起来。

    难道是他?

    白衣男子起身从床榻上下来,披了件衣服便从房中出去了。

    来到庭院之中,月光照耀下男子原本秀气的面容显得更加柔和,他走进luo在石桌上的鸽子,果然不出所料,雪白的鸽子右翅膀之上有一片青墨色,是华容家的信鸽。

    白衣男子从信鸽腿下取出字条,看完之后面色变得沉重了起来。

    他就是阿立,华容四年前在宫中的内应。

    阿立与华容的情谊相识也是在四年前。

    阿立本名田烨磊,是京城富商田家的子孙,但因牵扯到朝中政权的斗争,被人暗下杀手。而下令诛杀阿立一族的正是前太zi的党羽。

    田氏家族可能是因为自己在京城生意太大,做事高tiao,导致影响到太zi在民间的生意。并且其中最关键的一点是,田烨磊的外祖父,曾是前朝的一位大臣,当时因为跟前朝皇帝政治上产生分歧,而被前朝皇帝斩首,全家也被驱逐出皇宫。所以田家在朝中并无地位和支柱。

    而这次田家又是惹到了太zi之党羽,所以追杀他们也是必然得了。

    当日在京城之外的荒野之中,狩猎的华容巧遇被追杀的阿立和他娘,华容情急之下救下了阿立母子二人。在救阿立之前,华容不是没有犹豫过,京城谁人都知阿立的家族是得罪了太zi的党羽,救下他们二人就等同于与太zi作对。不论华容有没有争夺储君的野心,都无疑是太zi人选的有力竞争者。华容再公开与太zi党羽作对,那就是明目张胆地暴露自己的野心了。

    但那时情况紧急,华容看到阿立他们母子二人狼狈地逃至荒郊野岭,前太zi党羽的人在后面紧紧追杀,母子二人即使没有被那帮人追上杀掉,也会在荒郊野岭,断水断粮。

    华容根本顾不得许多,于是他当机立断,追上太zi党羽,与阿立联手,将太zi党羽击杀,并且将他们抛尸荒野,想把这件事情掩藏过去。

    也就是在这时,华容才发现阿立的身手了得。尤其是轻功,跟唐锦瑟比怕也还略胜一筹呢!如若不是带着自己的母亲,相信阿立独自一人脱身根本不是问题。

    华容本以为这件事可以就这么隐瞒下去,但纸终究包不住火。太zi还是知晓了这件事,也正因为这件事,太zi和华容的关系开始变得针锋相对了起来。

    但事物总是有利有弊的,华容和太zi的不和也让阿立更加内疚。所以,华容和阿立的关系变得特殊起来。

    阿立被救下之后,就与母亲一直待在容府之中。母亲可能是因为受惊加上痛失亲人的悲痛,没几个月就驾鹤而去了。

    伤心之余的阿立唯恐自己留在容府会给华容带来什么麻烦,于是不顾华容的挽留去参加武试,并且隐姓埋名,开始用“阿立”这一名字行事。

    凭阿立的身手,很轻易地便通过了朝廷的武试成为侍卫,因为本就聪颖又懂得为人处世,所以很快就成为了御前侍卫。

    以华容和阿立的交情,华容想要通过阿立得知宫中的一切,或是衡嘉帝的一举一动,都太过容易了。

    可华容从未和阿立联系过,而这次,正是华容第yi次请他帮忙。

    当阿立看到字条上的内容时,大为震惊,阿立一眼就认出那是华容的字迹,而且是平日里不用的字迹。

    如若不是特别急迫的事,华容是不会联系阿立的。

    阿立入宫当侍卫四年了,华容就是为了避嫌,为了阿立在宫中能更安全,四年中都没有联系过阿立。

    现在已然夜深,定是没办法出宫门的了。阿立将字条团了团扔进一旁的灯笼里看着它燃完了才回到屋内。

    只有等明日宫门打开,再去找华容了。

    他望着窗外的漆黑夜空,心里沉了沉,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翌日清晨。

    阿立早早就从宫里赶出来了,因为四年间阿立从未出宫过皇宫半步,所以主事侍卫一口便答应了他出宫的请求。

    出了城门,阿立看着着陌生的京城。才四年而已,外面却已然是另一翻天地。

    但现在阿立却没有任何心思去欣赏这些街市的变化,现在容府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阿立还并不知道。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快去容府。

    阿立凭着记忆来到容府门前驻足。京城变化那么多,而容府却是丝毫未变。阿立左右观望,确定没有人跟着自己之后,才上前去轻敲大门。华容昨日就已吩咐过府里的下人,所以他们一听是阿立的名讳,就径直把阿立领入华容的书房内了。

    阿立在书房内等候,门刚打开,阿立便看到了华容。阿立当即便单膝下跪说道:“恩公,我在宫中多年,终于有机会来报答当年恩公的救命之恩。”

    华容见状,立刻将阿立扶起,说:“烨磊兄快起来,你我二人同辈,何故行此大礼?”

    “谢恩公,叫我阿立便可,在宫中时日长了,听着本名都是别扭了起来。”阿立早已改名换姓多年,在宫中这么久,一直被阿立这个名字称呼,已经很久没有人叫他的名字“田烨磊”了,今天他听到华容用“磊兄”称呼他,感觉既陌生又熟悉,而且有点感动,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华容还没有忘记他的名字。

    两人客套了一番过后,华容才将叫他来的目的告诉阿立。

    阿立也觉得十分吃惊,他仔细回忆着衡嘉帝中毒的前后经过,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急急与华容说了出来。

    衡嘉帝中毒前一晚是阿立当值,阿立确定出了侍寝的嫔妃之外确定在无人进入衡嘉帝寝宫。而衡嘉帝又是在早上被察觉到中毒的,所以只可能是晚上下的毒。

    “那一晚侍寝的嫔妃是谁?”华容开口问道。

    但没想到华容问出这话之后,阿立面露尴尬,沉默着半晌没有开口。

    难道真的是当晚侍寝的嫔妃所为?

    见阿立一直沉默不语,华容就更是着急了。阿立和自己的交情不浅,至现在仍是“恩公恩公”地叫着,阿立绝不会对自己隐瞒什么。

    这其中到底有何难言之隐,竟让阿立这般无法开口?

    华容见阿立一直沉默不语,只好用激将法说到:“阿立,究竟是什么事,你但说无妨。你我二人也算同经历过苦难的,你还怕我出卖你不成?”

    果然不出所料,阿立一听这话立刻急了起来,慌忙站起来解释道:“恩公,您这又是说什么?我的命就是您救下的,但凡您一句话,我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条命算什么您拿去都无妨!”,、

    华容站起来拍着阿立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来说话。华容说着:“既是这样,有什么话你大可放心说出来便是。”

    阿立见无法隐瞒,只好吞吞吐吐地说着:“那日侍寝的并非嫔妃,而是……而是衡嘉帝的男g。”

    华容听到“男g”二字,身体一下子就变得僵硬了。

    历朝历代不是没有天子行龙阳之好之事,但华容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父皇有断袖之癖。衡嘉帝g妃众多,膝下儿女亦是如此,怎么可能有男g之说。

    于是,华容似乎有些不甘心地问到:“为何我从未听人提到过此事?”

    阿立面色沉重摇摇头,回答到:“衡嘉帝对此事极为看中,根本不许宫中有任何人谈论此事,一旦发现便是连坐、诛九族的罪过啊。而且衡嘉帝在宫中各个处所都安插了眼线,就专门监督众人是否有口舌之事。上次有两个刚入宫不懂事的侍女因为私下偷偷谈及此事被衡嘉帝的眼线知晓,衡嘉帝不仅下令将二人处死诛九族,还连带了分管她们的姑姑。所以,宫中人更不敢多说半个字了。这事,确实只有宫中人知晓。”

    华容听完阿立所说的这些不寒而栗。难怪阿立会那般难以启齿,倒不是阿立怕被处死,而是衡嘉帝毕竟是华容的父皇,有谁愿意接受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父皇的身上。

    这时,书房门外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茶杯碎裂的声响。

    “谁!”华容警惕的喝出一声。

    一旁的阿立一个箭步上去冲到门口,一把拉开书房的门,拽住了偷听之人。

    等到阿立把那人拎回来才发现,那人竟是唐锦瑟。

    华容一看是她,更加不自在了起来,虚弱地问着:“你……你都听到了?”

    唐锦瑟也有些难为情,说着:“我醒来看你不在,听下人说你在书房,就奉茶来了。到门口才发现有来客,正想退下时不小心听到了……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内容,手一抖茶杯就掉了。”

    阿立见他们二人认识,才把就在唐锦瑟领子上的手放下来。一脸疑惑地问着华容:“这位是?”

    “我的王妃,唐锦瑟。”华容现在连正式介绍唐锦瑟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自顾自地用手揉着额头。

    阿立一听唐锦瑟是王妃,这才赶忙道歉。唐锦瑟摆摆手,说没事。

    唐锦瑟看着华容的样子,自己也有些犯愁。她也根本想不到,衡嘉帝竟然有着以这样的癖好。这消息似乎比在西毒门得到的消息更让人难以接受。

    但这所有的谜团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衡嘉帝。衡嘉帝的身后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他究竟下了多大一盘棋,布了一个怎么样的局……疑问越来越多,似乎能解密的只有衡嘉帝一人。

    书房内气氛极其尴尬,三个人谁都不出一丁点声响,生怕打破这平静。

    这时唐锦瑟忽然问道:“阿立,男g是何人?平日里住哪里,有机会出宫吗?”

    阿立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了:“宫人连谈论几句衡嘉帝都不允许,那人自是不会有什么自由可言了。听守卫他的侍卫说,他的屋子每日都会上锁,就是怕他出去惹什么事端出来。”

    唐锦瑟听了阿立的话,赶忙将头转向华容,说着:“华容,‘奈何魂’定是衡嘉帝所拿,不是那男g所为。”

    华容这才反应过来,确实如此。

    当日在西毒门之时,如小师弟所说,那人的样貌分明穿着就是衡嘉帝。再加上那字条,便是铁证如山的了。那男g别说出宫,怕是连跨出自己寝宫的机会都是没有的,又谈什么去西毒门取“奈何魂”。就算真的是他,他要想加害与衡嘉帝,也完全没必要再拿解药,多此一举。

    华容朝唐锦瑟点点头,默认她的说法。

    可这样一来,事情又变得难办了起来。下毒之人是衡嘉帝,目的难道就是为了加害唐锦瑟吗?如若真的是此目的,那唐锦瑟就真的只能呆在容府永远过着隐姓埋名暗无天日的生活了。

    依唐锦瑟那性子,又怎会妥协,这样的日子对她而言简直是生不如死。华容和自由相比,唐锦瑟会选谁根本都是未知数。即使唐锦瑟为了华容牺牲了自己,留在容府,可华容还是避免不了要娶太zi妃的事实,到那时又该怎么办呢。

    不行!

    华容咬紧牙关狠下心来,决不能让唐锦瑟一辈子背着这不白之冤。上次在牢狱之中正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唐锦瑟才一气之下用“服毒自尽”的假象自己逃出牢狱,在外漂泊了那么久。这次,华容一定不要再丢下唐锦瑟。

    试问一个人连自己的娘子都保护不了,又有何资质当太zi,日后又有什么能力成为一国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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