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腹微微有些胀痛,是月事突至,待在这里莫名其妙的,是该回家了,这里总归只是个临时的家。

    秀秀倚着门框喘了口气,小手握在隐隐作痛的小腹处,脸色一点点苍白。其实做女人什么都好,就是一个月有那么几天不大舒服。她正这么想着,一双纤纤素手向她伸过来,手中捧着的,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傻秀秀,喝吧,痛经一定很难受吧,这是娘亲特地吩咐给你熬的姜枣花椒鸡汤,趁热喝了,让胡律送你回去。”说话这么恬淡的,原来是韵姐。

    “哦。”秀秀喝了一口鸡汤,点点头,莫名又问:“娘亲她这么闲,连这种日子都记得这么清楚么?”

    胡韵不答,微笑着看她,若是让秀秀知道,这汤其实是胡律吩咐人熬的,不知她会怎么想。

    秀秀安静地喝下那一盅姜枣花椒鸡汤,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姐姐,不知所味的思绪在心头涌起。是不是两个心意相通的人分开以后,还会表现出同样的特征?明明两个人都是彼此在乎,一个强颜欢笑,一个假不正经,这他娘的表现他们的伟大么?可该死的为什么她就做不到?甚至觉得这样极致的忍耐很变态!

    秀秀活的不耐烦了,她忍的很痛苦,于是她忍不住了,就对胡韵道:“韵姐,其实离朱王爷他这些日子很不开心。”其实她就是想掐着他们的脖子问:“你们的心都是铁打的么!”

    眼前的女人听她这么一说,苦苦一笑,唇下咬出一片血痕,微微凄苦道:“秀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啊!”一句话又将秀秀拉着情潮泛滥,说罢两人抱在一起痛哭良久。

    两人撕心裂肺的哭泣,惊动了在书房作画的胡律,原本一副画作就要勾勒完毕,他正心无旁骛做最后的休整,就听见秀秀那一声似哭非哭的哀嚎,他握住狼毫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迹在纸上韵开,生生毁了一副即将完成的画作。

    等他走到秀秀居住的那一处,两姐妹已经擦干了眼泪有说有笑,就像方才他出现幻听了什么也没有发生。真是是幻听么?只听胡韵问秀秀:“我哭是因为有不得已的理由,你哭又是为了什么?”

    秀秀揉了揉眼睛,想了想:“因为你哭的这么伤心,所以我被你带入戏了啊。”

    胡韵:“……”哭过一番之后,好像真的没有那么难受了,其实最难受的,大概是离朱吧。

    天边晚霞灿烂,团团红云似大朵大朵的石竹花在昏昏夜色中铺陈开来,地上簇簇红色蜀葵与之交相辉映,秀秀一路苍白着脸,任胡律半抱着上了马车。

    “靠过来些,秀秀,路上有些颠簸。”胡律轻微出声,将她拉了拉。

    “我才不要。”秀秀撅了嘴望着车帘外。靠近一些,好让他又占便宜?她又不傻。

    “别任性,秀秀。不是嚷着肚子疼么,过来靠着我一些。”胡律又道:“来月事偏偏吃那么多竹笋,竹笋性寒,你本来就惧冷,还贪吃。”

    秀秀嘴角微微动了动,也没说什么,任他抱着,谁让这个马车真的这么不舒服呢。

    “回去后早些睡,明日旬休,可是便宜你了,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我可没你这么闲。下次不要这么鲁莽知不知道,诸事谨慎一些,我和爹爹都会看着你。”胡律贴近她耳边,大手顺着她的腰身,缓缓向下,贴在她小腹处,轻柔抚摸。

    秀秀有些不自在,但是被他这样摸着,好像好受些了,也点点头,靠在他怀里睡着了。虽然还是有些难受,身上有些难受,心里亦难受,但是有个肩膀靠靠总归是好的。

    马车一路慢行,不久就到了她的新居,秀秀正昏睡,胡律轻轻将她摇醒,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她瞬间转醒,睁大眼睛望向来人。

    “陛下,您怎么来了?”秀秀一边说着一边忙着下跪,被身旁的胡律一把捞起,只听胡律道:“陛下,李大人身体有些不适,微臣先扶她回房休息,回头再来给您请罪。”说罢就要扶着秀秀从旁侧绕过去。秀秀听话的任他揽着,也不吭声。将要擦肩而过,被赵喻一把拉住。

    今晚的赵喻一身月白锦袍,面上沉稳,姿态悠闲,还是那晚他来看望她时穿的那一身,那晚未仔细看,恍惚中他似乎又清减了一些,秀秀揉了揉眼睛,但愿这是自己的幻觉吧,他为国事如此操劳,怎么都没有好好休息呢?

    只听赵喻淡淡地开口:“我扶她进去。”一句话,不容置喙的语气,谁让他是国君呢。今晚他没有自称孤,说明他将姿态放的很低。人上人,突然对一个女人放低身价,能说明什么?他爱她,因为爱她,所以才对她放低姿态。

    胡律在原地疑惑了半响,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跟进去,这时的赵喻像是明了了他的心思,回过头来淡淡道:“少卿先回吧,李大人由孤照看,决计不会出什么差错。”

    他都如此说了,还故意搬弄架子,看来势必是不想让他留下了,胡律行了礼,缓缓退出院子。他心中思量着秀秀此刻的心情,有些事情,她必须自己解决,他无权干涉。画作被毁,还得回去再画一副。

    此刻的赵喻温柔的不像话,好像一不小心便会弄疼了她,一边说着安抚的话,一边将她扶上了床,还很贴心地为她脱去官服。他再要脱中衣,秀秀死命揪着领口不让他脱,不仅不让,还婉言谢绝:“陛下,君臣有别。”见他不听,又补充了一句:“陛下,男女有别。”

    赵喻不再动作,只是靠在床沿望着她,眸中有万千情绪化不开:“秀秀,你连让我碰一下都不愿意了么?”

    秀秀将头扭向一边,弱弱地道:“陛下说的哪里话,不是微臣不愿意,主要是微臣刚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很脏,怕脏了陛下您的手。”

    赵喻无可奈何一笑,他的秀秀,以前从来不会说这种话来挤兑他,更不会这么贬低自己来抬高他的身份,她这是估计拉开他们的距离吧!她心里一定很恨他,所以才会说这些气话来伤他的心。他伤心了,她是不是就会好受一些?赵喻在床边缓缓坐下,抬手抚上她微微发愣的侧脸,微微叹息道:“秀秀,你若是不开心,我宁愿你坦坦诚诚骂我几句。”

    秀秀咬牙回神,齿间轻颤,不可置信望向他:“我一定是想死了才敢骂你吧。”这是三年后,她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说这么决绝的话。两人直视良久,最后还是秀秀败下阵来,跟人比耐力,比勇气,她向来比不过别人,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坚持喜欢了他这么多年。

    “陛下,您先回宫吧,宫里的娘娘们应该等得急了,若是知道陛下您这么晚了还留在微臣府上,微臣决计见不到明日的太阳。”秀秀闭上眼睛,因为心底在动怒,牵扯着下腹某个地方,鲜血狂涌,他再不走,她就要血流漂杵了!

    赵喻望着秀秀苍白的小脸,决绝的眼神,沉重的呼吸,以及床榻间肆意蔓延的血腥味,生平第一次不管不顾,掀开了她的被子,呆望着她身下开出的朵朵红梅,嗫嚅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

    秀秀原本极力隐忍,却被他看到这么尴尬的一幕,原本胀痛的小腹更加胀痛,脸色亦愈加苍白,呼吸更加沉重,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赵喻被她这一声哇哇大哭惊得手足无措,裹紧她就要朝屋外行去,秀秀哭的越发厉害,身下如泉涌,她终于不管不顾咬上他的肩膀骂了一声:“你傻么,我这是来月事了!”赵喻面色一僵硬,沉静的脸色微微泛红,这是秀秀三年后,在他脸上见到的另外一种颜色,带着微微的疼惜。

    许久之后秀秀又想起今日,三年后她与赵喻私下里的相处,没有哪一次不是尴尬收场,他们大概真的没有什么缘分很好的相处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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