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子的形势堪忧,曾济荣可以说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本想借助这个大好的机会再展抱负,只可惜他一个人势单力薄,独力难撑。自从与王何二人分道扬镳,自立门户之后,他也明白了人心隔肚皮,再好的朋友也不能轻易相信。

    然而,摆在他面前的有且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撑下去,找到资金启动开采。可以借的亲戚朋友都想了办法,但情况不容乐观。很多人认为这藏在泥土里的东西,又看不见,不肯相借,偶尔有一两个亲戚肯慷慨,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难解燃眉。

    家里的情况也不理想,李素素带着二儿子世勇整日在田间地头忙碌,从事这那只能维持全家温饱的农活。曾济荣很少回家,就像回到了那个走牛跑马的年代。但比起做牛马生意,现在的生活更加艰难,以前到再远的地方,离家无论多久,但只要将买回来的牲畜一卖,回报就可以兑现,而现在,只知道往矿山贴钱,未看到任何成效。

    艰难的形势让曾济荣越发焦急,沉重的压力让他的头发渐布冰霜,悄然而雪,甚至脸上还显现出了些许浮肿,还好他的心性比较好,没有表现出半点暴躁。

    慧儿看出了父亲的变化,担心父亲为矿山的事超劳成疾,一定要父亲到乡里让鞠伯伯看看。要是父亲的身体真的出了大问题,这厂子还没开起来,父亲病垮了,对整个家庭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伯伯,我爹的身体......”慧儿很关心检查的结果。

    曾济鞠摘下听诊器,舒了一口气道:“慧儿不用担心,你爹没事。从中医上说是急火攻心,睡眠不佳所致。我开些宁神安睡的药,你拿回去。按时给你爹服用,很快就会没事的。”

    “啊!吓死我了。我真担心我爹的身体出现了什么大问题,没事太好了!”曾世慧如释重负,心里的大石总算放下。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果身体不好,就算赚再多的钱也毫无意义。

    “慧儿,我说不用来的,你偏要我来。现在你伯伯说爹没事,你该放心了吧?”曾济荣微微笑道,笑容是那么的牵强,接着又眉头紧锁起来。他的思绪还是离不开自己的矿山。那种无形的巨大压力又压到他五十岁的身躯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还说没事,伯伯都给您开了药了。”曾世慧一本正经的说,此时的她,已容不得再像小时候一样跟父亲撒娇。她要做的就是帮助父亲减轻压力。

    “哪有那么严重啊?我真的没事。”曾济荣淡然道。

    “济荣啊!你真的不能再这么操劳了,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真的会出现大问题。”曾济鞠绝不是危言耸听,一个人长期处于焦虑不安和睡眠不足,肯定会导致身体的机能出现问题。这是他作为一个医生的转业预见。

    “哎!没办法,矿山不动工,我真的没什么睡眠啊!”曾济荣叹道,一副焦头烂额的表情。

    “我知道你的矿山现在遇到了困难,只怪哥哥我没本事,一个月几百块的工资实在帮不了你,要不你找大哥商量一下吧!只有他能够帮你,我不相信大哥真的会袖手旁观。”曾济鞠很纳闷,老爷子高寿时大哥说过会帮济荣,为何现在遇到这么大的困难,却无动于衷。

    曾济荣心里清楚,目前的困难,唯一能帮助他的只有大哥,但上次父亲让大哥做一件惠泽全族之事,让大哥当领头人,大哥不仅推三阻四,而且还时不时的看梁度玲的眼色。他料想大哥是惧内,于是摇了一下头,道:“算了,大哥年轻时还行,他现在老了,河东狮吼啊!”

    “不会吧!大嫂岂是小肚鸡肠的人,恐怕是她不清楚你做的是什么,而且你也没向他们开口吧?”曾济鞠怀疑道。

    曾济荣不做回答,只是坐在椅子上发呆。其实他早想到大哥这条路了,只不过,原本以为凭自己的力量就可以让矿山运转起来,只是在征用矿山时,超出了自己的计划,才陷入困局。但是说到底,如果大哥真是惧内的话,向他开口不仅借不到钱,而且还会使大哥左右为难。

    曾济鞠知道弟弟一向性格要强,不到万不得已,就算是自己的亲哥哥也不会相求。于是他想着还不如自己出面,对大哥旁敲侧击,试探一下,到底这个昔日让他很是尊敬的大哥是不是真的变了。

    “回去以后,不要太着急了,困难总会过去的,要是真把身体搞出大问题,那我可救不了你啊!”曾济鞠只劝曾济荣不要过分操心,对要跟曾济元打电话反映情况的事却绝口不提。

    “生死有命,我知道了。啊!想不到你上了年纪也学着啰嗦起来了。”曾济荣侃道,他倒不是对这个几十年的老兄弟感到真的啰嗦,而是对老兄弟的关心表示感激。

    曾济鞠愣了一下,道:“几十岁的人了,还这没要强。慧儿,你记得让你爹按时吃药。”

    “我知道,伯伯放心。”曾世慧应道。

    “有什么不好再来医院找我。”曾济鞠最后说道,其实他对弟弟的身体状况是担心的。

    “诶!你家里还差不多,医院嘛!我最好还是别来了。”曾济荣对医院里的药味感到恶心,他当然不希望再走近这里。

    离开医院,父女两又回到矿上,由于资金不足,只有几个工人在揭废土。别的矿山都车马如市,而在曾济荣的矿上,却是人少语寂。

    “爹,咱们还是向大伯求助吧?”

    “别说了,你大不是没问题,可是你伯妈未必肯呐!”

    “我有办法让伯妈同意,只是您要答应我,不能再焦虑了,要不让借到钱,厂子也动不起来。”

    “爹都没办法,你大伯妈又怎会相信你。”

    “伯妈不肯借。无非是想着爹您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万一厂子倒闭,她担心您还不起钱。只要我跟世贵给伯妈写个借条。我们还年轻,就算厂子真的办不活。我们将来也一定会赚钱还给她。”

    “女儿啊!爹也知道,只是爹不想让你跟贵儿这没年轻就背负着这么重的包袱啊!”

    “这么会呢!爹!您忘了,现在的矿场全都是赚钱的,只要伯妈答应借钱,我们只要转过这会儿,就能还她。又这么会等到将来我们还呢!”

    “对啊!我都急昏头了,现在机会这么好。你伯妈的担心完全多余,只要我们闯过这一关,很快就能还上了。”

    父女两讨论着、揣测着、向往着......

    吃过晚饭,曾世慧按照曾济鞠的吩咐让父亲服了药。没过一会儿,父亲便呵欠连连,睡衣浓浓。她知道,父亲实在太需要好好的睡一觉了。可是她不能休息,他要帮助父亲把厂里的每一笔开支都记下入账。这是她必须为父亲分担的工作。

    梁度玲的变化,让曾济鞠很是不解,但经历过苦日子的曾济荣却十分理解。梁度玲跟曾济元的年轻奋斗史也可以称得上是酸甜苦辣,可年到六十,对自己的钱财肯定会变得谨慎。俗语说‘谷怕午时风。人怕老年穷’,根本是无可厚非之事。

    曾济元得知弟弟的困难后,也很想出手帮助,然而灶神菩萨不能做主,家里的财政大权掌握在老伴梁度玲手上,一切得她说了算。曾济鞠的话似乎没起到多大的作用,最后事情竟真的像曾世慧所猜测的那样,在她与弟弟答应说如果父亲生意塌场(失败),她跟弟弟将负责偿还。梁度玲终于松口,答应借六万块给曾济荣,帮他渡过难关。虽然梁度玲表面不会这样讲,但是从开口到答应借钱,大家已是心知肚明。

    曾西北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他对长子很是失望,就好像以前对长子的疼爱都是白费了一样,从离家参军,到后来回乡种地,他都在众人面前袒护长子,可没想到,如今三子遇到困难,连借个钱都得媳妇说了算,这怎能不叫他心痛。

    “爸,您别生气了,不是慧儿说的那样,说不定我大嫂她们也正好遇到困难,一时周转不过来呢!”曾济荣不想让八十多岁的父亲为了自己生大哥的气,所以他在父亲面前不肯承认大嫂不肯借钱是担心他换不起。

    “你还想瞒我道什么时候,你都急出病来了,他才肯出手,这算你哪门子的亲兄弟!”曾西北说着便老泪潸然,看得出他真的很生气,很失望。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就已经把钱借给我了,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您就别再为这事儿烦心了。厂子马上就能启动,很快我就能还上他这笔钱了。”曾济荣知道父亲的脾气,这种事肯定会让他有所介怀,于是想说一些矿上的事情,让父亲不在咬着这件事不放。

    “算他还有点良心,如果这次他不帮你,那以后他别回来了,我死了也不要他抬,我曾西北没有这种不义之子。”曾西北依然怒气未消,连翻脸的话都说出来了。

    “算了,爷爷,大家终归是一家人,您就别说这种伤害感情的话了,事实是大伯他们还是帮助了我爹啊!咱们现在要做的是打理好矿上的一切,不能让大家失望。”曾世慧虽然也有些怨恨,但看见爷爷如此愤怒,也不想他老人家为了这件事不开心。

    “好!一定要办好,不能让人小看了,你们几个一定要帮助你爹将厂子办大,要超过你大伯的药厂。”曾西北不是要怂恿三子跟长子一比长短,而是长子曾济元在他心里的地位一下滑落千丈。看来要他释怀,除非曾济元亲自跟他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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