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陈涛从深度昏迷中苏醒过来时，已是傍晚。如血的残阳透进窗户，斜洒在床头。他睁开双眼，母亲、周兰、陈蕊、许莉和政委罗中华的面孔一一的出现在了眼前。
他动弹了一下，想坐起来，四肢酸痛，却怎么也无法使力气，于是，只好转动着眼珠向大家张望。
“你醒了？”罗中华探过头来低声询问。
陈涛的脸上漾起微笑。
见陈涛果真苏醒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集过来。
母亲说：“涛儿，你可把娘的魂儿吓飞了！”
周兰赶紧去叫了医生进来给陈涛重新做全面检查。
仔细检查过后，医生对他们说道：“一切正常，只是体力需要恢复，所以，没有别的事情的话，你们最好还是让病人静一静，好好的休息休息！”
有医生的嘱咐，大家不便久留，因此，罗中华和周兰交换了一下意见，然后告辞离开。
罗中华抓起陈涛的手握了握，说：“我和指导员先离开一步，那边还有许多的事等着我们，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尽管给组织讲，只要是组织能办到的组织一定会办！”
陈涛使劲攥住罗中华的手，用沙哑的声音恳请道：“政委，扶我坐起来，好吗？”
罗中华双手抱住陈涛的胳膊，将陈涛扶了起来。
半坐半躺着，陈涛感觉好多了。他望着罗中华和周兰，打量着他们笼罩在脸上的凝重的表情，问道：“事故怎样了？死伤了多少人？”
罗中华给陈涛掖了掖被子：“你目前的当务之急是休息，其它的事就甭管了！”
“不了解详情我没法休息……政委，请你理解我此时的心情！”
罗中华迟疑着，低头沉思。他取下眼镜，怀里摸出纸巾来反复擦拭，末了，戴上，望着陈涛说道：“事故原因初步查明，是马天成的配气站违章操作，引发爆炸，然后再引起鞭炮厂爆炸。现在已经确认死亡8人，重伤14人……”
“民警有伤亡吗？”陈涛迫不及待地问。
罗中华摇头：“民警只是你和王兵受了点伤……不过，杨小容牺牲了，指导员的爱人熊小军也烧伤了！”
“杨小容不是在外面吗？”
“你和王兵去救马天成，被浓烟呛昏迷了，李明又来救你们。结果出来时李明身上着了火，摔了一跤。杨小容看见了不顾死活的跑过去扑火，火没扑着，自已身上的婚纱裙反倒燃了起来……韩局长正在那边处理小容的丧事！……你休息吧，指导员也要去看望小熊，所以咱们就不陪你了！”罗中华放开陈涛的手，扭头吩咐许莉：“小许，你留在这儿，有事给我和指导员打电话！”
许莉点了点头。
罗中华和周兰离开了。
望着政委和指导员的背影在房门外消失，陈涛怅然若失地感到了孤独、痛苦和寂寞，慢慢地，眼里也盈盈的有了泪水。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感到孤独，或者自己究竟为什么感到痛苦和寂寞，总之，他很想伤伤心心的哭一场。假如不是母亲、妹妹和许莉还留在身边的话，他想，自己是肯定要放声痛哭的。可是，有母亲在，有妹妹在，有许莉在，他不能哭。他只能克制住自己的情感，让悲戚深深地埋葬在心灵的田园里！
他伸出手，对许莉说道：“倒杯水给我，口渴的厉害！”然后又对母亲说道：“妈，我想喝点粥，你和妹妹回家去给我熬一点粥吧！”
母亲本想陪陈涛说说话，听陈涛如此说，知道陈涛是想和许莉单独呆一会儿，因此，满口答应了，叫上陈蕊，出了门去。
房间里突然清静了下来。
窗外，阵凉的晚风穿过树林摩娑出??率率的响声，传进来，偶尔打破着房间的寂静。
许莉将水杯递到陈涛的嘴边：“大哥，我真替你担心呢！”
陈涛呷了两口，说道：“担心什么呀，搞咱们这行的，生死在天，穷富由命，顺其自然吧！该你死的时候你活不了，该你活的时候你也死不了……”
“你老是爱说‘搞咱们这行的’，大哥，难道‘搞咱们这行的’就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吗？”
“不能，因为咱们的命运掌握在社会治安秩序好与不好的手中……”
“像你这么说来谁的命运又不是掌握在社会治安秩序好与不好的手中呢？”
“是的，社会治安秩序好与不好与大家的命运都习习相关，但警察首当其冲，犹为明显！”
“哦！”许莉嘘了一口气。她背过身去，从挂包里取出了一束茉莉花，轻轻摇晃着，送到陈涛的眼前：“喜欢吗？”
陈涛问：“在哪儿采的？”
“医院门前的花坛上。”许莉尖着手指拧下一小朵，放到鼻孔处嗅，“好香啦！……大哥，你嗅一嗅吧，神清气爽呢！”
“我知道！”
“那你干嘛不要？”
“你没有说要送给我呀！”
许莉莞尔一笑，矜持地说道：“把手伸出来吧！”
陈涛把手伸出来，摊开了掌心。
许莉将花朵拧下，一小朵一小朵的放进陈涛的掌心里，然后蹲到床沿旁，双手托腮，望着陈涛：“大哥，你们警察真勇敢！”
“不是勇敢，是没有退路！”
“不，我不赞成你的观点。本来你们是有退路的，但为了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你们没有选择退……你知道你被送到医院来的时候是啥模样吗？”
“不知道！”
“像魔鬼！……衣服烧得破烂不堪，脸也花得不能再花！”
“现在呢？”
“护士给你洗了脸，换了脏衣服，你已经不像魔鬼了！……大哥，所长的女朋友死得好惨呀，完全是被大火活活烧死的。当时你昏迷了，没看见那场面！”
“没有人去救吗？”陈涛问。
“去了，过不去呀！所长背着你从房间里冲出来，一块燃着的木头掉下来正好打在所长头上。所长身上着了火，跌倒了。所长的女朋友跑过去替所长扑火，谁知自己身上的婚纱却燃了起来。惊慌之中她不知所措，错失了逃生的机会，仅几秒钟的时间，房梁就烧断了，落下来，把她压在了熊熊燃烧着的大火下面……大哥，回想起那一幕我现在还心惊肉跳呢！”
陈涛凝神仰望着天花板，久久地，沉浸在许莉描述的壮烈场景里。他说：“假如我不坚持回去救马天成的话，就不会有这场事儿了……马天成呢，救出来了吗？”
“也烧死了！是雷警官去背出来的，黑黢黢的烧成了一团！”
陈涛内心的痛苦无法言表。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那个时候偏要冒然的作出去救马天成的决定，不是不该，而是完全没有顾及后果，没有像自己对大家嘱咐的那样，避免造成更大的伤亡。如此想来，他感到了深深的愧疚和自责，他叹息说：“我对不起李明和杨小容，恐怕这一辈子我都会为此而不安的！”
“大哥，你也不要责备自己。你的话是对的，警察眼里没有私人恩怨。在那样的场合，谁敢保证自己作出的决定都是绝对正确的呢！一个人，能在关键时刻仍然保持良心的公正，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了！”
许莉安慰着，又摘下了几朵小花，轻轻地放进陈涛的手中。
陈涛从深度昏迷中苏醒过来时，已是傍晚。如血的残阳透进窗户，斜洒在床头。他睁开双眼，母亲、周兰、陈蕊、许莉和政委罗中华的面孔一一的出现在了眼前。
他动弹了一下，想坐起来，四肢酸痛，却怎么也无法使力气，于是，只好转动着眼珠向大家张望。
“你醒了？”罗中华探过头来低声询问。
陈涛的脸上漾起微笑。
见陈涛果真苏醒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集过来。
母亲说：“涛儿，你可把娘的魂儿吓飞了！”
周兰赶紧去叫了医生进来给陈涛重新做全面检查。
仔细检查过后，医生对他们说道：“一切正常，只是体力需要恢复，所以，没有别的事情的话，你们最好还是让病人静一静，好好的休息休息！”
有医生的嘱咐，大家不便久留，因此，罗中华和周兰交换了一下意见，然后告辞离开。
罗中华抓起陈涛的手握了握，说：“我和指导员先离开一步，那边还有许多的事等着我们，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尽管给组织讲，只要是组织能办到的组织一定会办！”
陈涛使劲攥住罗中华的手，用沙哑的声音恳请道：“政委，扶我坐起来，好吗？”
罗中华双手抱住陈涛的胳膊，将陈涛扶了起来。
半坐半躺着，陈涛感觉好多了。他望着罗中华和周兰，打量着他们笼罩在脸上的凝重的表情，问道：“事故怎样了？死伤了多少人？”
罗中华给陈涛掖了掖被子：“你目前的当务之急是休息，其它的事就甭管了！”
“不了解详情我没法休息……政委，请你理解我此时的心情！”
罗中华迟疑着，低头沉思。他取下眼镜，怀里摸出纸巾来反复擦拭，末了，戴上，望着陈涛说道：“事故原因初步查明，是马天成的配气站违章操作，引发爆炸，然后再引起鞭炮厂爆炸。现在已经确认死亡8人，重伤14人……”
“民警有伤亡吗？”陈涛迫不及待地问。
罗中华摇头：“民警只是你和王兵受了点伤……不过，杨小容牺牲了，指导员的爱人熊小军也烧伤了！”
“杨小容不是在外面吗？”
“你和王兵去救马天成，被浓烟呛昏迷了，李明又来救你们。结果出来时李明身上着了火，摔了一跤。杨小容看见了不顾死活的跑过去扑火，火没扑着，自已身上的婚纱裙反倒燃了起来……韩局长正在那边处理小容的丧事！……你休息吧，指导员也要去看望小熊，所以咱们就不陪你了！”罗中华放开陈涛的手，扭头吩咐许莉：“小许，你留在这儿，有事给我和指导员打电话！”
许莉点了点头。
罗中华和周兰离开了。
望着政委和指导员的背影在房门外消失，陈涛怅然若失地感到了孤独、痛苦和寂寞，慢慢地，眼里也盈盈的有了泪水。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感到孤独，或者自己究竟为什么感到痛苦和寂寞，总之，他很想伤伤心心的哭一场。假如不是母亲、妹妹和许莉还留在身边的话，他想，自己是肯定要放声痛哭的。可是，有母亲在，有妹妹在，有许莉在，他不能哭。他只能克制住自己的情感，让悲戚深深地埋葬在心灵的田园里！
他伸出手，对许莉说道：“倒杯水给我，口渴的厉害！”然后又对母亲说道：“妈，我想喝点粥，你和妹妹回家去给我熬一点粥吧！”
母亲本想陪陈涛说说话，听陈涛如此说，知道陈涛是想和许莉单独呆一会儿，因此，满口答应了，叫上陈蕊，出了门去。
房间里突然清静了下来。
窗外，阵凉的晚风穿过树林摩娑出??率率的响声，传进来，偶尔打破着房间的寂静。
许莉将水杯递到陈涛的嘴边：“大哥，我真替你担心呢！”
陈涛呷了两口，说道：“担心什么呀，搞咱们这行的，生死在天，穷富由命，顺其自然吧！该你死的时候你活不了，该你活的时候你也死不了……”
“你老是爱说‘搞咱们这行的’，大哥，难道‘搞咱们这行的’就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吗？”
“不能，因为咱们的命运掌握在社会治安秩序好与不好的手中……”
“像你这么说来谁的命运又不是掌握在社会治安秩序好与不好的手中呢？”
“是的，社会治安秩序好与不好与大家的命运都习习相关，但警察首当其冲，犹为明显！”
“哦！”许莉嘘了一口气。她背过身去，从挂包里取出了一束茉莉花，轻轻摇晃着，送到陈涛的眼前：“喜欢吗？”
陈涛问：“在哪儿采的？”
“医院门前的花坛上。”许莉尖着手指拧下一小朵，放到鼻孔处嗅，“好香啦！……大哥，你嗅一嗅吧，神清气爽呢！”
“我知道！”
“那你干嘛不要？”
“你没有说要送给我呀！”
许莉莞尔一笑，矜持地说道：“把手伸出来吧！”
陈涛把手伸出来，摊开了掌心。
许莉将花朵拧下，一小朵一小朵的放进陈涛的掌心里，然后蹲到床沿旁，双手托腮，望着陈涛：“大哥，你们警察真勇敢！”
“不是勇敢，是没有退路！”
“不，我不赞成你的观点。本来你们是有退路的，但为了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你们没有选择退……你知道你被送到医院来的时候是啥模样吗？”
“不知道！”
“像魔鬼！……衣服烧得破烂不堪，脸也花得不能再花！”
“现在呢？”
“护士给你洗了脸，换了脏衣服，你已经不像魔鬼了！……大哥，所长的女朋友死得好惨呀，完全是被大火活活烧死的。当时你昏迷了，没看见那场面！”
“没有人去救吗？”陈涛问。
“去了，过不去呀！所长背着你从房间里冲出来，一块燃着的木头掉下来正好打在所长头上。所长身上着了火，跌倒了。所长的女朋友跑过去替所长扑火，谁知自己身上的婚纱却燃了起来。惊慌之中她不知所措，错失了逃生的机会，仅几秒钟的时间，房梁就烧断了，落下来，把她压在了熊熊燃烧着的大火下面……大哥，回想起那一幕我现在还心惊肉跳呢！”
陈涛凝神仰望着天花板，久久地，沉浸在许莉描述的壮烈场景里。他说：“假如我不坚持回去救马天成的话，就不会有这场事儿了……马天成呢，救出来了吗？”
“也烧死了！是雷警官去背出来的，黑黢黢的烧成了一团！”
陈涛内心的痛苦无法言表。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那个时候偏要冒然的作出去救马天成的决定，不是不该，而是完全没有顾及后果，没有像自己对大家嘱咐的那样，避免造成更大的伤亡。如此想来，他感到了深深的愧疚和自责，他叹息说：“我对不起李明和杨小容，恐怕这一辈子我都会为此而不安的！”
“大哥，你也不要责备自己。你的话是对的，警察眼里没有私人恩怨。在那样的场合，谁敢保证自己作出的决定都是绝对正确的呢！一个人，能在关键时刻仍然保持良心的公正，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了！”
许莉安慰着，又摘下了几朵小花，轻轻地放进陈涛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