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两天的内查外调，马天成聚众斗殴事件查实结案了。李明召开所务会，介绍案情，提出了初步处理意见：涉案人员一律报请县局法制科审批治安拘留。不过，对于马天成，大家颇有争议，其中主要体现在是不是要将处理结果及时告知马天成服刑所在的滨江市第二监狱，并建议监狱取消其保外就医资格，立即将其收监监管。大多数民警主张派出所写一个材料，交县局办公室审查后以县局的名义给监狱发个正式的函，而陈涛却坚持就事论事，派出所只管依法查处其聚众斗殴的违法事实，将《拘留处罚通知书》按规定寄一分给监狱，至于取不取消其保外就医资格，不是派出所份内的事，因此，就不去提及。
争论没有结果，李明只好带着大家的不同意见去找副局长刘玉明。刘玉明分管法制科，他是理所当然的决策者。
给刘玉明打了电话，讲明要去汇报案子，李明便亲自开着车进城到县局。
敲开虚掩的房门，刘玉明沏好茶水已等候多时了。
给李明让过坐，刘玉明说道：“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来找你了！”
李明问：“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谈不上十分要紧，但肯定得花时间去办。你猜黑二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吗？湖北。办案民警得到的最新消息是黑二在湖北抢了一个姓孙的老板两万多块钱。要不是正在开展的打击破坏通讯设施和电力设施专项整治活动，孙老板落网了，交待出来有过这么一桩事，怕是现在还发现不了黑二的行踪。我们的侦查手段太落后了，没办法，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我们找他犹如大海捞针，他躲我们，却易如反掌……”
“捉住了吗？”李明迫不及待地问。
“早跑了！”
“跑哪儿去了？”
“估计是东北，因为孙老板交待黑二行抢之前向他打听过几次东北的情况，特别是满洲里，因此，我们怀疑黑二是不是要偷越国境。狗急了想跳墙，在国内呆不下去了，便把活的希望寄托在偷越国境之上。我安排了几个民警到满洲里去，只要黑二在满洲里一带露脸，不管花什么样的代价都务必要将其捉拿归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捉不住陈小松，你死不瞑目，我刘玉明同样死不瞑目。如此血债累累的歹徒，从看守所里脱逃，已经是咱们警察的耻辱；如果再不能捉住，让其逃到了国外，那么就不仅仅只是一般的耻辱了，而是奇耻大辱。所以，最初韩局长说办案经费紧张，叫我不要兴师动众的破费，我就理直气壮的顶了回去。我问韩局长，公安局到底还有没有钱？国家到底还有没有钱？如果公安局和国家真的穷到了连捉一个杀人犯的钱都开支不出来了，那么我刘玉明愿意倾家荡产卖尽家里所有值钱的家当来为办案民警筹措差旅费……凡事我是主张以退为进的，把话说得如此绝情，韩局长不得不让步，破天荒地，后勤一次性增拔了10万元专款给专案组。”
“需要我们派出所干什么呢？”李明问。
刘玉明斜靠在椅子上，双手抱在胸前：“雪儿是黑二的最爱。‘最爱’，明白吗？黑二不论逃到哪儿，始终丢不下的恐怕只有雪儿一人。别看黑二作案时心狠手辣，但我仔细揣摩过，他还算不上真正的职业歹徒。情感是他薄弱的防线，因此，我们力图在这个方面有所突破。我猜测他早晚会回来看望雪儿……”
“我们做好了布控，只要他露脸就展翅难逃！”
刘玉明笑，摇头：“布控不是关键，让雪儿站在我们一边才是关键。”
李明幡然醒悟：“刘局长，知道了，我会尽力而为。”
李明欠起身子，把案卷递到刘玉明跟前，准备汇报案子。
刘玉明接过案卷瞟了一眼，放到一旁，问道：“先说说看，怎么个尽力而为法？”
“比如关心她的生活状况，了解她的疾苦……对了，那天我和老所长还专门去看望了她……”
“哪个老所长？”
“陈所长呀！”
“陈涛？”刘玉明哈哈大笑，“李明呀李明，你当所长得照陈涛学，他不声不响的把事情都做到了咱们的前面了。什么叫群众基础，这就叫群众基础，搞公安工作离开了老百姓的支持是寸步难行的。现在的年轻民警不一定懂得群众基础的重要，我们这些老民警，从风风雨雨的动荡年代里过来，对群众基础的牢固与不牢固深有感触。有了老百姓的支持，看似复杂的案子破起来却时常是得心应手；没有老百姓的支持，看似简单的案子破起来反而却是迷雾重重……雪儿父亲的下落查到了吗？”
话题突然转到雪儿父亲的身上，李明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他尴尬地笑一笑，回答：“还没有呢！”
“不行，必须抓紧时间查清楚！”刘玉明拿起桌上的电话，拔通法制科，要科长过来研究案子。放下电话后，问李明道：“打算怎么处理马天成？”
“我们报的是治安拘留……刘局长，马天成咋就保外就医了，我们怀疑他是不是找人做了手脚？”
刘玉明这才取过案卷翻阅。看了结案报告和几个相关的旁证材料，合上案卷，对李明说道：“你来之前韩局长打过招呼了，马天成不拘留，改为罚款。”
“其他的呢？”
“随便，拘留也可，罚款也可，总之马天成不拘留。”
“为啥？”
“不为啥！……作为公安民警，服从组织的决定是职责，该知道的你自然会知道，不该知道的你自然不会知道，因此，希望你学会保持沉默。公安机关执法受许多因素的制约，拘留和不拘留某一个人，表面上看是《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授予公安机关的行政处罚权力，但一旦落实到具体的人身上，完全就有可能变成明有‘权’而实无‘力’的空架子……”
“那不是执法没有公正了吗？”
“公正？告诉你吧，执法从来都是只有相对的公正而没有绝对的公正，你明白了这个道理，做民警和当所长便成熟了一半。马天成聚众斗殴，违法了，公安机关予以罚款的治安处罚，你能说处理不公正吗？凭什么非得要给予拘留的处罚才算公正呢？法律规定了吗？法规规定了吗？没有，对吧！既然没有，那么怎么处理都不能叫做没有公正。所谓公正，很多时候只是一种理念，是一种基于理想层面的思维模式，事实上任何社会、任何地方和任何时候都不可能保证做得到绝对公正的公正。”
“假如不是马天成，而是‘牛’天成，或者‘猪’天成聚众斗殴了，刘局长，你会批拘留还是批罚款？”
“拘留，因为公众场合聚众斗殴在治安管理处罚中属于择重处罚的违法行为！”
“那为什么此处你不批拘留？”
“因为公安局需要协调好方方面面的关系！”
李明苦楚一笑：“他有后台，对吗？”
“小伙子，不该问的你就别问吧！你还年轻，再摔打一些年头，像我一样，见的多了，碰的壁也多了，你就会明白，做警察，守住执法的底线就行了，千万不要过分的去计较执法的软或者硬。换句话说，此案中，处理马天成是必须的，不处理不行，不管什么人过问，不管什么权力干预，都要处罚，这是底线；至于如何处罚，轻一点还是重一点，计较干嘛呢……好了，等会儿法制科科长来了你就不要过多的坚持拘留与不拘留，听我的，没错！”刘玉明把案件递还给了李明。
两天的内查外调，马天成聚众斗殴事件查实结案了。李明召开所务会，介绍案情，提出了初步处理意见：涉案人员一律报请县局法制科审批治安拘留。不过，对于马天成，大家颇有争议，其中主要体现在是不是要将处理结果及时告知马天成服刑所在的滨江市第二监狱，并建议监狱取消其保外就医资格，立即将其收监监管。大多数民警主张派出所写一个材料，交县局办公室审查后以县局的名义给监狱发个正式的函，而陈涛却坚持就事论事，派出所只管依法查处其聚众斗殴的违法事实，将《拘留处罚通知书》按规定寄一分给监狱，至于取不取消其保外就医资格，不是派出所份内的事，因此，就不去提及。
争论没有结果，李明只好带着大家的不同意见去找副局长刘玉明。刘玉明分管法制科，他是理所当然的决策者。
给刘玉明打了电话，讲明要去汇报案子，李明便亲自开着车进城到县局。
敲开虚掩的房门，刘玉明沏好茶水已等候多时了。
给李明让过坐，刘玉明说道：“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来找你了！”
李明问：“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谈不上十分要紧，但肯定得花时间去办。你猜黑二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吗？湖北。办案民警得到的最新消息是黑二在湖北抢了一个姓孙的老板两万多块钱。要不是正在开展的打击破坏通讯设施和电力设施专项整治活动，孙老板落网了，交待出来有过这么一桩事，怕是现在还发现不了黑二的行踪。我们的侦查手段太落后了，没办法，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我们找他犹如大海捞针，他躲我们，却易如反掌……”
“捉住了吗？”李明迫不及待地问。
“早跑了！”
“跑哪儿去了？”
“估计是东北，因为孙老板交待黑二行抢之前向他打听过几次东北的情况，特别是满洲里，因此，我们怀疑黑二是不是要偷越国境。狗急了想跳墙，在国内呆不下去了，便把活的希望寄托在偷越国境之上。我安排了几个民警到满洲里去，只要黑二在满洲里一带露脸，不管花什么样的代价都务必要将其捉拿归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捉不住陈小松，你死不瞑目，我刘玉明同样死不瞑目。如此血债累累的歹徒，从看守所里脱逃，已经是咱们警察的耻辱；如果再不能捉住，让其逃到了国外，那么就不仅仅只是一般的耻辱了，而是奇耻大辱。所以，最初韩局长说办案经费紧张，叫我不要兴师动众的破费，我就理直气壮的顶了回去。我问韩局长，公安局到底还有没有钱？国家到底还有没有钱？如果公安局和国家真的穷到了连捉一个杀人犯的钱都开支不出来了，那么我刘玉明愿意倾家荡产卖尽家里所有值钱的家当来为办案民警筹措差旅费……凡事我是主张以退为进的，把话说得如此绝情，韩局长不得不让步，破天荒地，后勤一次性增拔了10万元专款给专案组。”
“需要我们派出所干什么呢？”李明问。
刘玉明斜靠在椅子上，双手抱在胸前：“雪儿是黑二的最爱。‘最爱’，明白吗？黑二不论逃到哪儿，始终丢不下的恐怕只有雪儿一人。别看黑二作案时心狠手辣，但我仔细揣摩过，他还算不上真正的职业歹徒。情感是他薄弱的防线，因此，我们力图在这个方面有所突破。我猜测他早晚会回来看望雪儿……”
“我们做好了布控，只要他露脸就展翅难逃！”
刘玉明笑，摇头：“布控不是关键，让雪儿站在我们一边才是关键。”
李明幡然醒悟：“刘局长，知道了，我会尽力而为。”
李明欠起身子，把案卷递到刘玉明跟前，准备汇报案子。
刘玉明接过案卷瞟了一眼，放到一旁，问道：“先说说看，怎么个尽力而为法？”
“比如关心她的生活状况，了解她的疾苦……对了，那天我和老所长还专门去看望了她……”
“哪个老所长？”
“陈所长呀！”
“陈涛？”刘玉明哈哈大笑，“李明呀李明，你当所长得照陈涛学，他不声不响的把事情都做到了咱们的前面了。什么叫群众基础，这就叫群众基础，搞公安工作离开了老百姓的支持是寸步难行的。现在的年轻民警不一定懂得群众基础的重要，我们这些老民警，从风风雨雨的动荡年代里过来，对群众基础的牢固与不牢固深有感触。有了老百姓的支持，看似复杂的案子破起来却时常是得心应手；没有老百姓的支持，看似简单的案子破起来反而却是迷雾重重……雪儿父亲的下落查到了吗？”
话题突然转到雪儿父亲的身上，李明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他尴尬地笑一笑，回答：“还没有呢！”
“不行，必须抓紧时间查清楚！”刘玉明拿起桌上的电话，拔通法制科，要科长过来研究案子。放下电话后，问李明道：“打算怎么处理马天成？”
“我们报的是治安拘留……刘局长，马天成咋就保外就医了，我们怀疑他是不是找人做了手脚？”
刘玉明这才取过案卷翻阅。看了结案报告和几个相关的旁证材料，合上案卷，对李明说道：“你来之前韩局长打过招呼了，马天成不拘留，改为罚款。”
“其他的呢？”
“随便，拘留也可，罚款也可，总之马天成不拘留。”
“为啥？”
“不为啥！……作为公安民警，服从组织的决定是职责，该知道的你自然会知道，不该知道的你自然不会知道，因此，希望你学会保持沉默。公安机关执法受许多因素的制约，拘留和不拘留某一个人，表面上看是《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授予公安机关的行政处罚权力，但一旦落实到具体的人身上，完全就有可能变成明有‘权’而实无‘力’的空架子……”
“那不是执法没有公正了吗？”
“公正？告诉你吧，执法从来都是只有相对的公正而没有绝对的公正，你明白了这个道理，做民警和当所长便成熟了一半。马天成聚众斗殴，违法了，公安机关予以罚款的治安处罚，你能说处理不公正吗？凭什么非得要给予拘留的处罚才算公正呢？法律规定了吗？法规规定了吗？没有，对吧！既然没有，那么怎么处理都不能叫做没有公正。所谓公正，很多时候只是一种理念，是一种基于理想层面的思维模式，事实上任何社会、任何地方和任何时候都不可能保证做得到绝对公正的公正。”
“假如不是马天成，而是‘牛’天成，或者‘猪’天成聚众斗殴了，刘局长，你会批拘留还是批罚款？”
“拘留，因为公众场合聚众斗殴在治安管理处罚中属于择重处罚的违法行为！”
“那为什么此处你不批拘留？”
“因为公安局需要协调好方方面面的关系！”
李明苦楚一笑：“他有后台，对吗？”
“小伙子，不该问的你就别问吧！你还年轻，再摔打一些年头，像我一样，见的多了，碰的壁也多了，你就会明白，做警察，守住执法的底线就行了，千万不要过分的去计较执法的软或者硬。换句话说，此案中，处理马天成是必须的，不处理不行，不管什么人过问，不管什么权力干预，都要处罚，这是底线；至于如何处罚，轻一点还是重一点，计较干嘛呢……好了，等会儿法制科科长来了你就不要过多的坚持拘留与不拘留，听我的，没错！”刘玉明把案件递还给了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