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白妍汐终于随着这大队人马开进了皇宫。她的寝宫昭阳殿里所有的宫女太监们都在宫门口焦急地张望着,如今见这队人马回来,心里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昨晚皇上怒气冲冲地来昭阳殿,质问她们公主哪里去了,把他们一个个吓得胆战心惊。他们从没见过皇上发那么大的火,一个个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还好公主的贴身侍女紫夏服侍了公主这么多年,也沾染了公主的些许脾性,才敢大着胆子向皇上解释,说公主换好衣服后说想要出去透透气,但过去了好长时间也不见公主回来,他们整个皇宫遍寻不见,才知道公主一定又是偷偷溜出去了。至于公主去了哪儿,他们也不知道。

    还好,楚少离深知白妍汐的脾性,她将这昭阳殿里伺候她的下人们一个个看得极重。平时他们犯了小过小错,白妍汐一定会为他们顶过去。若是犯了大错,需要惩罚也绝对不让他人插手。因此他虽然怒极,但也没有为难这些下人。要是换做其他人,自己的主子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偷跑了,这些下人们还不得一个个被砍头啊?

    车辇停住,有接轿前来。白妍汐和楚少离一起下了车辇,上了轿子。

    紫夏他们虽然只是远远站着,但还是将二人面上的表情看了个一清二楚。白妍汐一身男装,面色有些苍白,神情有些慌张和害怕。连一向冷静的楚少离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二人上了轿辇,紫夏发现他们去往了清宁宫的方向,那可是太后居住的地方啊!心下立即明白。原来皇上是要带公主去太后那里请罪呢。可是据说昨晚上太后在清宁宫为准备出席,一早起来就开始着装打扮,翻看将要前来的宾客名单,为公主物色驸马人选就花了一整天呢。听说公主偷偷溜出宫去,太后是勃然大怒啊!一向端庄大方的她都在清宁宫砸碎了一个玛瑙花瓶,将整个清宁宫的人吓得半死。公主这回去清宁宫,还不得九死一生啊?

    明白了将要发生的事情之后,紫夏立即做出了决定。她转头对身后的两个小太监说道:“小马小牛,你们速去睿王府请睿王入宫,告诉他事情经过,让他去太后娘娘那儿救急。”

    那两个被唤作小马和小牛的两名太监立即领命,这二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飞一般地向宫外冲去。因为白妍汐对下人的百般回护,因此这些宫女太监们都对白妍汐视若生命一般地忠诚服侍着。如今眼看着白妍汐要落难,他们心里可比她本人还要着急。

    紫夏望着白妍汐乘坐的轿辇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冷汗一滴一滴从她的额头落下。但愿这回公主还能像往常一样,能够挺得过去才好。

    轿辇中,白妍汐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骨节已经微微泛白。她抬起头,求救一般望着楚少离:“父皇,我就不能回去换件衣服再去向太后请罪吗?”

    楚少离摇摇头:“不行。你一回宫便立即去向太后请罪,这才能显示出你的诚意来。说不定太后见你态度诚恳,会放松对你的惩罚。”

    “是吗?”白妍汐撇撇嘴,“说不定太后见我穿成这幅样子,反而会更生气呢。”

    “你是真想回去换衣服吗?朕看你就是想要拖延时间吧。”

    心事被戳中,白妍汐也并不觉得半丝羞愧。她耷拉着脑袋,喃喃道:“太后那么可怕,我哪里敢去招惹她啊。从小我最怕的人就是她了。”

    听她这么说,楚少离有些哭笑不得:“你既然这么怕太后,那昨晚偷偷溜出宫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现在呢?”

    这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个,白妍汐反而有些不高兴了。她嘟囔着嘴:“还不是因为父皇你要给我在席上选驸马嘛!我从小在皇宫长大,除了睿王,韩空和父皇您,我就从没再跟第四个男人相处过了。睿王虽然年轻,但名义上是我的皇伯伯。韩空虽然和我从小一块儿长大,但我俩亲如兄妹,只是亲人一般的感情。剩下父皇您……”说道这里,白妍汐抬眼偷瞄了楚少离一眼,他眼神微变,白妍汐便立马低下头来:“这样算来,我认识的男人当中,就没有一个是能够被选作我的驸马的。这样,父皇您一定会在席上逼我选出一个驸马来的。就算是父皇您不逼我,太后也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将我嫁出去的好机会。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若是我随便就选了一个人做我的驸马,成亲以后他对我不好,或是他只是冲着我昭阳公主的名头来的,并不是真正地爱我,我该怎么办呢?这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幸福的。”

    这长长的一席话,竟让楚少离有些哑口无言。的确,楚国皇室百年传承下来的规矩,便是凡是皇室的女儿,在满十五岁的生辰之时,便必须要手执七彩琉璃宫灯,在宴席上为自己选出一位驸马来,将宫灯交予他的手中。一般来说,驸马的人选都是皇上和后宫众位妃嫔们千挑万选选出来之后,便给公主授意,让她将宫灯交予那人手中。

    但楚少离自从七年前将白妍汐接回宫中之后,七年来一直空置后宫,不纳一妃一嫔。为的便是白妍汐能够快快乐乐地长大,不用卷入后宫尔虞我诈,皇子之间明争暗斗的纷争中去。正因为如此,现今便没有人能够为白妍汐选驸马的事情做参谋。让他头疼的是,他自己在文武百官之中众多的王公贵族之中挑选了半天,都不觉得能有一个可以与白妍汐相配的。而太后却在这些人当中相中了一大堆。与自己的意见怎么也对不上,但太后却日日念夜夜念,天天盼着白妍汐能够早些嫁出去。而白妍汐又对为她选驸马之事大为抵触,每次提到这件事情,她都捂着耳朵不肯听,昨晚更是偷偷溜出了宫去。他每天夹在这两人中间都感觉自己头重脚轻。在变幻莫测的朝堂之上都没有像这般的无力。

    “唉……”他轻叹一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回答她什么。

    白妍汐看着楚少离写满无奈与疲倦的双眼,心里五味杂陈。荒凉,落寞,孤寂……各种感觉如同潮水一般袭来。每次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她就会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荒野之中,天地茫茫自己却失去了方向,举目只有无边无际的荒芜与空寂。她非常害怕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因为那会让她非常没有安全感。七年来,在他的悉心照料,在他的护庇之下,她感觉自己与他已经成为生命共同体了。她不知道他的想法如何,但她知道,若是要自己离开他,那一定比要了她的命更让她痛苦。

    “父皇……”白妍汐喃喃一声,伸手挽住了楚少离的胳膊,整个人靠在了他的身上,犹如一棵生长在大树脚下的蘑菇一般。紧紧相依,生死不离。

    楚少离低头看着依偎着自己的小人儿,心底一片柔软。他伸手抚了抚她细柔的秀发。琴鸣玉碎一般的声音从她的头顶落下,一如七年前的那个夜晚。

    “别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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