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尧上面有八位兄长,除了太子殿下因将来注定要君临天下统九州万民,自小所受的教育自然是严苛,相比较而言,另外七位兄长简直是悠闲散漫得可以。那时的沧尧并不明白为什么独独他和太子大哥一样要接受这么严苛的教育。

    道法佛法术法仙法凡是跟法字沾边的他都要学,而且还要学精。所幸他天资聪颖,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虽然课业紧了一些,他依然能游刃有余。

    俗语说做母亲的都偏爱小儿子,但他从未感受到母后的偏爱,甚至九个孩子里母后跟他关系最为疏远。

    待到渐渐长大了一些,沧尧才明白。三千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各有各的缘分和命格。有些人的出生注定是为了统四海八荒,譬如他的太子大哥,有些人的出生注定是为了享有一切富贵繁华。而他的出生却是为了应劫,一场天地浩劫。

    世界本就是公平的,因果循环,总要有人付出和失去一些。

    他那素来雍容得体,人前从未有过一丝失态的母后,鲜少来看他,但每次见到他几乎都处于失态的状况。他记得他尚在垂髫之龄时,母后把他抱在膝头慈爱地说:“神仙的命运天数注定,母后能做的有限,只能狠心对你严厉一些,你本事大一些说不定将来能逃过一劫。”

    原来不是不爱,是怕爱得太深痛得越深。

    沧尧的性子本就对万事看得很淡,即使偶有看上一件东西,他想得到易如反掌。但他活到这么大,至今未遇到自己十分想要的东西。

    身边从来不乏爱慕者,他看着那一张张美丽的脸,心里竟然没有半分遐想。彼时他以为自己跟随佛祖学了半年多的佛法,男欢女爱早就看得淡了。

    直到遇见凤隐。

    那时凡界正爆发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大战持续了整整九日九夜,数十里长空,鼓声隆隆,旌旗蔽日,刀光剑影,尘沙漫天,血水蜿蜒成河。

    凡界的子民亦是天帝的子民,为减少伤亡,天帝派沧尧前去查看,远远便闻到强烈的血腥之气。他心想,这场凡界的浩劫若是有胜利的一方,那也是踩在累累尸骨的上胜利的一方。

    他自小接触的便是这些,阴谋,杀戮与拯救。

    感受不到一丝阳光的气息。

    解决战事后,沧尧没有直接回天宫,偶尔他也想看看万里无边□□如织如锦,朝阳下烟霞璀璨的盛景。

    他在凡世呆了一个多月,正是人间四月,某座不知名的山脚,梨花漫山开遍。

    沧尧置身林中悠然地踱着步子,因他使了术法,所以黑靴踩过树枝并无发出半点声响。

    忽然听见林间女子满足的喟叹声,他无意也没兴趣窃听,正打算绕道离开,但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隔着繁花玉树,他看到一道淡绿色的身影。

    她靠坐在树下,身下铺了一张锦缘竹席,肤色是那种清清雅雅的白,如上好的和田白玉。

    坦白说,沧尧见过形形□□的美女,她绝对不是最美的,但胜在此时此刻的气氛。

    淡绿色的裙裾逶迤在地,四周梨花簌簌飘如雪,她的身影犹如初春的第一抹绿色,清新之气扑面而来。

    初春的第一抹绿色在他心里开始生根发芽。

    她一手握着一只玲珑的白玉壶,一手端着酒卮,素手举杯对梨花,梨花如雪铺满地。

    沧尧揣测她大概是为情所伤在这里借酒消愁,

    否则孤身一人躲在这里喝酒是为哪般?

    可接下来他发现自己错了,因为她喝酒十分地慢,一小口一小口地啜,不像是在喝酒,而是品酒。细瞧她眉眼透着喜色,不像是有什么伤心事。

    那就是嗜酒了。

    原来是个女酒鬼。

    沧尧一动不动地立在树下,沉静安然,黑色的眼瞳转也不转地盯着前方,连风都静止了。

    两杯酒入腹,她脸容上已然浮现绯红,偏过头来,微醺的眸子,淡粉色的唇。她爱酒倒也不贪杯,喝到第五杯便停住,然后顺势倒在席上,枕着双手翘着腿,看湛蓝天际白云如絮。毫无姑娘家该有的端庄模样。

    沧尧无声笑了,他这一生活背负得太重,过得太过压抑,所以他羡慕潇洒恣意的人生,但是他不能。眼前这位女子却活得很快乐很自在。

    这是第一次相见,沧尧对凤隐一见钟情了么?怎么可能?他这么理智的人,一见钟情发生在他身上的可能小之又小,只能说日久生情。

    第二次见面是在瑶池会上,天宫的许多次宴会他很少参加,但偶尔也会过去。他看到她坐在最末位,穿得很素淡,跟别的女仙比起来,真是寡淡得毫无亮色。

    他深深地怀疑她来参加瑶池会纯粹是为了蹭酒喝。果不其然,宴会才进行到一半,她似乎是喝得尽兴了,拿袖子抹了抹嘴,悄悄遁了。

    沧尧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鲜少有情绪波动,大笑的情况基本没有发生过,即使偶尔心情好也只是勾起唇角淡然一笑罢了。此刻的笑已经很难得了。

    天帝为了使沧尧多多历练一些,常常将他派往九州四海处理各种大大小小的战事。不巧,凤隐又是个性喜游历四海八荒的,沧海桑田几千年,他们总要碰上好几次的。

    当他辗转四海八荒斡旋时,她正悠然自得地四处游历,有美酒入怀,清风朗月,坐看名山大川,览历朝历代风情,偶尔乐于助一下旁人,悠闲地穿梭于市井之间,心血来潮时还会上青楼调戏美人什么的。

    坦白说,沧尧很羡慕。羡慕她活得潇洒恣意,无拘无束。

    因为羡慕,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一黏上了,半晌都舍不得移开一瞬。甚至有一次,他去东海瀛洲岛做客,席上巧遇酒仙,彼此寒暄了几句,他摩挲着手里的白玉酒杯问道:“酒仙那里可有什么好酒?”

    酒仙笑眯眯道:“自然是有的,殿下想喝什么酒?”

    沧尧不甚自然地顿了一顿:“自然要最好的。”

    酒仙意味深长地哦一声:“行,殿下想喝我这就去取,不过你欠我一个人情。”

    沧尧也没跟他计较,应了下来。

    有一就有二,这收集美酒的癖好不知不觉就样养成了,不过沧尧并不怎么喝酒,不是不喜欢,而是酒这东西于他而言饮少了则不过瘾,饮多了则容易做出失去自制的事,他没有放纵的资格。除非心情恶劣到了极点才会偶尔放纵自己喝醉。

    长年累月下来美酒还积攒了不少。他便命清吾在宣仪殿东侧辟出一间耳房来,专门用来储存美酒。

    一次,轩辕过来打耳房经过,嗅到酒香停下步子来,微微挑起眉头,讶然道:“闻着这浓郁的酒香里面似乎藏了不少酒,你不是不喜欢喝酒么?”

    古树参天,绿荫蔽日,沧尧被笼在阴影下,淡淡地应道:“不知不觉便养成这习惯了,大概是因为一个姑娘。”

    就算是被雷劈,轩辕的表情都不会如现在这般惊讶:“真是稀奇,哪家的姑娘?”

    “起初尚不知她的身份,后来才知道,是北海家的小女儿。”

    轩辕微微笑了道:“你对她如此上心,莫非是动心了?”

    “不是。”

    轩辕道:“哦?”。

    沧尧徐徐道:“情爱二字我是素来不沾染的,你又不是不知。况且我若不想爱上一个人那就决计不会爱上。”

    “那你对她如此上心却是为何?”

    沧尧慢慢笑了:“只是有些羡慕她的随心所欲罢了,她有放纵的资格,而我没有。”

    轩辕闻言默了半晌,只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沧尧笑了笑没再说话。

    沧尧活了将近五万年,这么长的岁月里,他做任何事都是一步一步,按部就班的地来,从未有什么事脱离他的掌控。可是他不知道,感情里的事是无法掌控的。

    当他察觉自己爱上时,心就如脱缰野马般再也收不回来了。世上活得潇洒自在的人很多,但他尤为喜欢她淡泊的性子,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力,想法总是别出心裁,常常说出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话来。更重要的是她的心,他看多了杀戮血腥与争夺,看多了掩在道貌岸然底下□□裸的*。拥有一颗赤子之心的实在少之又少。

    他看着耳房里的酒越来越多,心里不知为何疼得发紧。他将耳房落了锁,并在上面施了术法。既然爱情无望,就不要让他它扩展,他素来理智,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行为还是可以控制的。

    这耳房处在偏僻的角落里,又有参天的古树遮挡,若不细心,真是很难发现。也许不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一如这份无望的爱。

    沧尧不再关注她的一举一动,继续波澜不惊按部就班地活着。

    千载悠悠晃过,太子选妃,凤隐也在入选之列,她并没有姿容绝世到艳压群芳的地步,胜在有灵气。太子一眼看中,恰好沧尧当时在场,太子便拿过来询问沧尧的意见。

    沧尧看到凤隐的画像恍惚了片刻,翱翔天地之间的雄鹰,折了双翼哪还有快乐可言?她身上有他羡慕不来的潇洒与恣意,若入了深宫,时时刻刻地端整自己的仪态,旁侧还会有人无时无刻提醒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那与折了双翼的雄鹰又有何区别?

    目光自画像上抽离,沧尧平复了下情绪,尽量评价得客观一些:“恕臣弟直言,太子若是选侧妃选自己偏爱的便可,但是选正妃便不能依据自己的喜好,北海三公主我还是了解一些的,她不具备母仪天下的气度和风范。”

    沧尧话不多,但往往每言必中,是以太子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做不了正妃做侧妃也是可以的,但偏偏太子的后妃是有编制的,一正妃两侧妃,侧妃之位暂时没有空缺,又不好委屈龙王的女儿做小,此事便搁置了下来。

    话谈到一半,沧尧发现了盘旋在梁上的那只鹦鹉他,但知晓它是瑶碧上仙的宠物,也不好对一只鹦鹉怎地,他和太子当时都没在意。只是没想到会有人拿此事来做文章。

    凤隐的名声毁得很彻底,沧尧心知这梁子是结下了,心里五味杂陈,最起码她这辈子应该都会记得他的。

    一码归一码,沧尧不会吃这暗亏,顺着那只鹦鹉的线索查了下去,可瑶碧上仙那么多女弟子,每天接近鹦鹉的也不在少数,想查出来还真是难,沧尧几经波折刚查出来一点眉目,这时,凉玉仙子突然纠缠上他。

    凉玉仙子因被他拒绝而不小心摔下阆风巅,这事沧尧并无太大的责任,但是天后见儿子活得那样清心寡欲,如一滩死水般,生命里连点光鲜的亮色都没有,心里一直不忍。便央求天帝打发他去下界走一遭,历一下红尘情爱也是好的。

    然后沧尧下凡历劫,也许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合该他与凤隐有一段情缘。在下界就那么好死不死地遇上。

    在袁家后院里,沧尧第一眼见到凤隐便隐约觉得熟悉,那时他并没有前世的记忆,也许是他将爱压在心底几千年太深沉,一旦遇到了某个契机,埋藏在心底的深爱不可抑制地滋生疯长。

    没了那场未知浩劫的束缚,他活得相当随性恣意。喜欢的女子就要毫不犹豫地去追求,一步一步将她诱到自己怀中来,鲸吞蚕食。那时他也心知人仙殊途,但是他根本停不下来。

    直到死去,他元神离体飞到九重天上,宣仪殿前梨花开得正盛,前尘往事在脑海中纷至沓来,心里有恨有悔有不甘,更多的是喜悦,言语无法表达的喜悦,在凡世的日子虽历经坎坷和曲折,却是他一生最快活的日子。

    虽然怎么也止不住心里的喜悦,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继续下去,幸好他没有对她做什么,她依然完好如初,希望日子久一些她能将他忘掉,他就只当做了一场美丽的梦。

    可他低估了她的深情,她从未忘记他,甚至打算追寻他生生世世,这么傻的姑娘,竟然还偷偷潜入文昌宫想偷看他的命格薄,他担心她被发现,索性将她带了出来,更多是出于私心想多看她一眼。

    他不动声色地将她带入遣云宫,并将她放在案头。日头正好,长窗半敞,梨花簌簌如雪,洒入大片金黄的光束。她不现出真身,他也不戳破,假装专注地看书,静静享受一下两人独处的时光,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最后她忍无可忍地现出身形来,和他大吵一番,怒而离去。

    他垂下头,眼角有淡淡阴影,捧在手里的书册从头到尾一页都没翻动。

    ***

    沧尧为了找寻夜魂草,恳请天帝让他在天庭多逗留一些时间,天帝允了。

    他去沧海岛找拈花神君,丹青林里,无可避免得碰上了她,她想寻找袁檀的转世,请他帮忙。

    他避之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告诉她?于是他一字一字冷静道:“三公主莫不是爱上了凡人?要知道,神仙和凡人在一起通常都是没有好结果的。而且过了奈何桥,喝了忘川水,早就没了前生记忆,他不会记得你的,三公主。”

    她仍是不肯罢休,上来拦他的去路。他只得定住她的身子,硬了心继续往前走。丹青林里一片蓊郁,遮住了烈日,只落下稀疏斑驳的光线,她在他背后颤声,似是要哭:“我只远远地看他几眼也不行么?”

    沧尧顿了顿,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他想,现在一切还可挽回,忘了他吧。这是最好的办法。

    三千大千世界,沧尧不以为自己第二世还会碰到凤隐,她想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等他历完三世劫难,她大约就会把他忘了吧?

    可是他没料到他与她的缘分这么深,不该如此的,再深的缘分到头来只会徒增惆怅罢了。

    第二世的沧尧依旧没有以往的记忆,命中注定他只爱她,深入骨髓里,即使失去所有记忆,依旧记得爱她。

    他娶了她,实实在在的开心,满腔柔情尽数给予她。她肚子里孕育着他的子息,那个季节天寒地冻,触目萧索枯败,唯有一缕斜阳暖暖入窗来,他给孩子取名阿暖,阿暖,不只应景更应情。

    她是他唯一的温暖。

    历完三世劫难,重列仙班,他在储酒的耳房里枯坐了三个日夜,参天的古树遮住了日光,阖室阴暗。

    他想了很多,她给了他温暖,他却毁了她,她的生命望不到尽头,他却极有可能一朝猝死,他拿什么给她温暖?

    一切开始脱离他的掌控。如果他死了,不知道她会怎样?带着阿暖过一辈子?她风华正茂不该如此。那么傻的姑娘,爱得太深不给自己留一丝退路。

    也许他该让她恨。

    正踌躇难决,恰逢西海有战事,天帝派他去平叛,他人虽在西海,心却悬在北海,时刻留意她的消息。

    十余日匆匆晃过,这些日子他从未睡过,每逢入夜便悄悄潜入北海的玉烛殿,偷瞧一会儿她的睡颜,他修为之高放眼四海八荒也找不出几个能与他相比的,所以没人发现。

    她肚子太大,睡觉根本睡不安稳,有一回被梦魇着了,嘴里喃喃唤着他的名字,又是骂他又是想他。

    她临盆那日,北海龙王前来请天帝做主,红贞也来劝他。龙王控诉他的负心,是,他负了她,负了自己最爱的女子。在她挺着大肚子吃翘首期盼着他去看她,他却未能顺她的心。

    沧尧闭了闭眼,也许他该赌一把,也许能找到夜魂草也未可知。他随着龙王去了北海,甫踏入玉烛殿,便听闻一阵压抑的熟悉的哭声,他心头一震,施了个术法瞬间移步到床前。

    她躺在床上,汗水淌了满脸,疼痛令她早已失去神智,修长的指节泛着青白,紧紧地扣着身下的床褥。他良久发不出一丝声音来,面色惨白地握住她的手,脸颊贴靠着她汗湿的脸颊,轻声:“阿隐,我在这里,对不起……”

    凤隐死死地扣着他的手,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肉里,鲜血顺着两人的指缝滑下来,他浑然不觉,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重复。泪水悄然无声地滑下来,隐没在鬓角。

    直到一声嘹亮的婴孩啼哭声打破了一切。凤隐沉沉睡去,却仍死死抓着他的手,小阿暖闭着眼睛,偎在娘亲身侧。

    一家三口,多么幸福温馨。

    沧尧心里泛起一丝柔软的疼痛,他深爱的女子,他的儿子,他如何能当着她的面说出不能要他们的话来。也许他真的该赌一把。

    她在以为他坏他名声的情况下轻易原谅了他,他们重新和好,但沧尧心中始终有所顾忌,是以有些话并未摊开来说。正因为他没说清楚,造成凤隐的患得患失。

    轩辕的婚礼上,上邪适时出现挑拨,她打翻他替她寻的美酒,眼神心如死灰:“我要退婚。”

    果然还是奢望,那一瞬间他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奢望,没资格给她幸福,就不应该娶她。嫁入天族的女子是不允许改嫁的,他若娶了她,一朝他死去,让她带着阿暖孤零零过一辈子么?他甚至连夜魂草也未寻到,一丝生机都没有。

    他握紧了泛白的指,声音很低很低:“你想退便退吧。”不管他怎么做都会对她造成伤害,只能将伤害降到最低最小。

    然后再无瓜葛。

    他几乎将四海八荒翻了个底朝天寻找夜魂草,寻了几万年,终于让他寻到,可即使寻到了,也只有千万分之一的生机。这是上古秘术,从未有人成功过。他只相信几率,不相信运气。这么低的几率怕是不能活过来。

    可只要有一线生机他都不放弃,他一生没有什么旁的念想,唯一的念想就是与她一起白头,即使他伤她很深很深,他不介意用一辈子的时间求得她的原谅。

    而那一天终于等到,天边的烟霞层层渲染,殿宇巍峨,飞檐拂云。

    沧尧缓缓走到她面前,他已许久不曾真心笑过,此刻却是真心实意的笑,即使每走一步都会牵扯到伤口,即使修为散尽与废人无异,即使她脸色并不好看,他仍是微微笑着,握着她的手,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阿隐,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12号应该是最后一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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