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你可能会有一段痛苦的日子,但这终于会过去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更何况我这个旧人,对你来说不过是这个避风港的一部分,还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我相信,你很快便会好起来的。

    不过.............如果莫言真的如他的性格般选择离开.............

    香香,你是不是会更痛苦?

    我又不能再去安慰你.............

    你自己一个人,要坚强一点。

    我能为你做的,只有陪你一起难过,而且.............扮演好我这个“坏人”的角色。直到.............你了无牵挂地离开这个家,寻到你真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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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日

    香香,我又开始.............犹豫了。

    今天,你拿着准备要绣给爷爷做生日礼物的十字绣,过来书房给我看。上面画着卡通形状的三个人,爷爷,你和我。我一看就知道那是你的手笔,幼稚的笔触好像幼儿园小孩的作品,然而.............那么真挚,画上的人物翩然纸上,非常幸福的感觉自然而现。

    香香.............那是一张很好的画。

    事实上,以前有不知多少人为我画过像,你的这一副,却令我一眼就爱上,是我最喜欢的一张。我从画里看出了你对这个家的爱,也看出了你身在这个家中,曾经得到的快乐。

    我不觉有点心动了.............为你所描绘出来的这个家。

    因为,这也是我的憧憬。

    莫言离开之后,你一直在尝试讨好我。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低声下气的样子。可能比我还要高傲的你,在我面前极尽讨好之能地迁就和迎合.............香香,你是想要在莫言离开之后,重新在这个家里寻找到失去的温情,还是单纯地.............因为在乎我?

    我克制住自己看见那幅画的时的触动,冷漠地对你说,如果你想要弄这样的礼物,请便——其实我真的很想告诉你,我也想要帮你忙,让我们一起给爷爷弄一个最好的生日礼物。

    然而那一瞬间,曾经的决定控制了我,我没有让自己的感情越界,我还是.............冷冷地拒绝了你又一次伸来的橄榄枝。

    你弯腰捡起相框,便急急地转身走出了我的书房。

    也许你以为我没有看见.............但那一瞬间,我还是看到有闪亮的东西,自你的脸上落下,虽然只是细碎的一点,也已经足够刺痛我的心了!

    我没有足够的勇气上前安慰你,因为我根本就不认为自己能够站在什么立场上安慰你。

    本来打算今晚要好好专心工作一下的,然而.............你又成功地扰乱我的心了。

    西凤已经数次警告过我,说每次你到我面前来说话,尝试要劝我回心转意的时候,我就一定会走神,然后工作效率低下。我也已经尝试去改进了——可是你总是能成功地扰乱我的情绪。

    每一次说出会伤害你的话,我就开始在心里预计你的反应,而每次.............我的预想成了真,我真的看见你的黯然的表情,我的心中便是一片翻江倒海般的难过。

    香香.............我越来越深刻地感觉到,我对你的爱,原来已经堆积了这么多这么深,这些感情,现在反过来开始啃噬我的神经,慢慢地渗入我的呼吸,令我一笑一怒都变得痛苦异常。

    面对你,成为我最痛苦的一件事,尤其是.............我竟然还要亲手伤害这样带着期待而来的你,看见你的失望、痛苦、伤心.............我真的快要无法忍耐这样的生活了。

    外面响起你跟西凤的争论,似乎她说了什么刺激你的话语,而你愤怒地朝她大叫。这个家,越来越不和平了。

    我没有想要出去劝阻你们的意思,因为我大约能猜到事情的起因结果,你们最多吵上两句就会结束,而我这个争端的元凶,没有必要出现在你们两个的面前。

    西凤她是为了我好才会多嘴,香香.............我知道你一定会觉得委屈,然而西凤说的有一半是对的,不管你的出发点是什么,又或者其实不能算是你的责任,你的确在扰乱我——在我需要集中精力面对眼前事情的时候。

    可是.............香香,事实上,我真的不讨厌你过来跟我说话。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自己可以象以前那样,对你微笑,说你喜欢听的话,做你喜欢我替你做的事情,让你开心。

    然而,那必须是你爱我,接受了我的前提下,否则我只是害了你。

    你如此地需要一个温柔的港湾来倚靠,如果我对你张开双臂,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进来。然而.............那只是一种逃避,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来说。

    而且,一旦你陷入我的怀抱中,你会被迫付出更多的东西来换取我的温柔,而我因为感觉不到你足够的爱情,会下意识不断地、更多地攫取你其他方面的东西,直到你不堪重负,甚至将你毁掉。

    我太了解我自己,除非我想要报复你,否则,我绝对不可以对你做这样的事情。

    不过.............

    香香,我今天开始想着,也许.............我应该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扰乱你的其他因素已经没有,我只看得到你一心一意地照顾爷爷,处理慈善基金的事务,对我表示你的友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取悦我,我完全看不到你因为莫言的离开而心情躁动,想要追了出去寻找他下落的痕迹。

    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因为吃醋而钻了牛角尖,将你对莫言的感情想得太重了?

    其实完全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一直以来认为你对我的感情那样.............也许只是因为莫言可以给你一种家一般安全的感觉,所以你往他那边倚靠过去了。

    我这两天开始抑制不住自己的这个猜想。

    他的确.............是一个能够给你那样安全感的人。而你往他那边倚靠过去的时间.............虽然我不能说出具体的时日,然而你们的关系突飞猛进的时段,的确是我们因为戒指的事情吵架,而我将你冷置去处理慈善基金事务的那段时间。

    所以,我这样的疑心便一日日地重了。

    香香,你究竟对哪一边是依赖,哪一边是爱情?你爱着的人离开了,为什么你反而静了心留在林家了?

    如果要我单纯用爷爷来作为你留下的理由,已经太过单薄,因为按照你这样黑白分明的个性,你可能会继续全心全意地照顾爷爷,但你不可能不去寻找莫言的下落。更不可能不跟我划清楚河界限。

    你真的很有可能是那种,笨到连自己的心意都搞不清楚的人。

    不.............也许,也许一直都缺乏爱,缺乏安全感的你,已经很害怕亲口承认自己的感情,因为怕随之而来的伤害,又再度降临。

    香香,我是不是应该给你一个测试?

    找一个机会,好好地试探,你心里真正的想法.............即使,那可能是连你自己也未必已经发现了的想法.............

    如果,那居然是我奢望而来的结果,那该会有多好。

    我忍不住蹙紧眉头——

    真是的,我竟然,又开始了这样不切实际的期待。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还是忍不住一再地思考香香的事情。

    看来我真的,中毒很深很深了.............

    一种名为“香”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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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日

    爷爷病倒了!

    当我在公司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中简直一下子炸了,所有的东西都离我远去,我完全没有下一刻的思考,马上就往医院赶去。

    爷爷已经被送进手术室急救,而我只能站在外面干等着,甚至连手术室里面的情形也看不见。

    最不想要看到发生的事情居然发生了.............我明天就要面对家族会议里的那些眼睛们,讲述我半年来的收获,而且准备走下一步的棋,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

    我心如乱麻,脑中的思绪根本无法成行,然而我竭力的控制自己,因为我知道,如果连我都失去了方寸,接下来就没有任何更睿智的人可以帮得到我,为我在关键的时刻作出正确的判断。

    爷爷.............不可以——您不可以就这样离开我。

    我还没有真正长大,您还没有看到我成为林家的主人,您还没有抱上自己的曾孙,您还没有看到香香得到她应得的一切.............

    现在根本不是时候,您不应该,也不可以这样倒下的啊.............

    香香来了.............她静静地走到我的身后,而西凤在身旁轻声通报了她的到来。

    我没有跟香香说话,甚至连转眼看她都没有。

    我不是不想要理她.............只是我现在的精神状况,再也无法对她伪装地露出无事的笑容。对别人还好,对她.............我若看了她的脸,一定会忍不住露出难过的神情,因为我听到她的脚步声时,居然就已经动了心,想一把抱住她,用她的柔软的身体和温情的气息,填补我此刻心底的空洞之感。

    是的,香香她可以.............治愈我心中的痛。

    只要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只要能够呼吸跟她一样的空气,或者只要能够触到.............

    在我刚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手上竟然传来了温柔的触感,在一瞬间将我所有的心防,簌然击碎了。

    我的心停顿了一般,下意识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一种卸下了装甲之后寒凉无助的感觉蜂拥而来。

    怎么会.............我有点慌乱地想着——她莫非竟然能够读懂我的心吗?

    或者说,她其实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安慰此时站在门外的我,所以才伸手过来抓住我的手。可是.............我.............

    我现在.............

    真的很想要从她那里获得一些力量.............

    任何人都会想要找一个能够成为自己精神支柱的人,一个温情的角落,因为人总是有脆弱需要依赖别人的时候。

    以前,是爷爷替我撑起了那一片天,令年幼的绝望的我寻回了生活下来的意义,可以健康,积极地看待生活,安然长大。曾经一度,爷爷就是我的全部,只要是爷爷说的话,我会全力地去做,而且尽我的能力做到最好。

    虽然.............随着我逐渐长大,我有了自己的立场和想法,爷爷的地位却一直很重,从未有人能够挑战他的位置。只要是跟爷爷有关的事情.............他的优先级就是最高的,所有别的事情都要靠边站。

    是的,一直以来,爷爷就是我的精神支柱,困难的时候,都是这样一种信念支撑着我走过。所以,只要是为着爷爷,任何事情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但.............如今,爷爷在生死未卜的边缘,我的支柱又在哪里?

    此刻,我手足无措,虽然被爷爷打过这么多的预防针,我现在已经足够有心理准备,然而.............此刻我深刻地体会到,我不想要失去这一位重要的亲人.............

    我虽然竭力让自己变得坚强,变得理智,但.............其实我仍只是个凡人。

    在这样的状况面前,我无法真正地冷静,我只能感觉到慌乱,无力,很想要找个可以倚靠的人或物。

    我早已不是第一次这样临近极限了.............

    然而以前,我都只有我自己,于是我别无选择,只能狠狠地命令自己坚强,自己成为自己的支柱。

    可是今天,当香香走到我的身后,我突然地意识到.............如果她愿意,如果.............她竟然可以接受我,那我就很想要从她那里借一点力量.............

    这个想法如此脆弱,令我立时有点心慌意乱,然而它又是如此地真实,震动我的心。

    我很清楚这个想法的萌生意味着什么.............

    虽然我们争吵无数,总是身在咫尺心却远在天涯,我还是.............在她的一颦一笑之间,在每天的只言片语之间,慢慢沦陷,越来越深。

    当香香的手执着地再次握住我的手,我的心微微颤抖了。

    香香,你真的.............

    是我的克星。

    我对你不只是完全没有抵抗力,你还.............一次又一次,恰到好处地,时机完美地,撞入我的心中。

    十年前是如此,十年后也是如此。

    只是.............这一次,你比以前侵入得更深更深,甚至令我一瞬间产生了一种罪恶的想法——

    我竟然想着,如果有你在身边,那么将来即使爷爷有一天会离我远去了,我应该也可以存活下去。

    天,我怎么可以这样想——爷爷.............对不起!

    一瞬间,内心闪过无以名状的恐慌。

    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这样的想法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但是我.............我无法停止了.............

    我真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比依赖爷爷,更依赖于香香的存在了。

    我一直认为,爷爷就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唯一完全信任,完全依赖的精神支柱。失去了爷爷,我会等同于失去一切。可是,不知何时起,香香居然令我的想法改变方向了。我也不知道,是突然之间某些东西升华了,还是它早已自然而然地演变至此,但我到如今才发现。

    很可怕.............

    明明您在里面生死未卜,我却在这里想这样的事情.............爷爷,对不起。

    对不起.............

    我不应该这样的。

    我不再这样想了,您千万不要生气。

    您千万不要离我而去。

    可是.............爷爷,真可怕.............我居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指了.............

    香香抓我抓得那样紧,我不只是没有挣脱的力气或者勇气,我根本就是下意识地想要往她的温柔倚靠过去.............我的脑子仍是清醒的,可是我的心早已不清醒了。

    爷爷.............

    对不起。

    我知道现在的我一定会令你觉得很失望,甚至可能很丢脸——

    我居然控制不了我自己了.............

    我的手指几乎是自己动起来的.............反过来,缓缓地扣住了她的手。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地,越攥越紧。

    爷爷.............对不起.............

    对不起.............

    我.............我真的,很喜欢香香.............

    她简直是我中的毒,我的绝症,我所欠的债,我无法回避她,无法抗拒她.............我连从她的身边逃开,都已经竭尽全力。而她现在在我的面前,对我这样执着地示好.............

    爷爷.............我现在没有平时意志力的一半.............

    我.............

    我彻底地输了。

    我输给香香的温柔了。

    我选择了让自己能轻松一点的做法.............即使我知道,这样抓紧了她的手之后,我就再也无法轻易地放开。

    是的,我之前费尽力气架起的空中楼阁,一瞬间灰飞烟灭了。我曾经痛苦地下决心要放开香香的.............甚至我已经努力地付诸行动的.............那一切一切的想法和感情,全都.............

    全都消失了。

    不错.............以前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象离开了香香的生活,但如今我再也无法去想象。

    我再也无可能说服我自己放开她了。

    ——我决定了。

    之前的摇晃都停止了。

    再也没有任何疑惑或者犹豫——我要她留在身边。

    如果她爱上了我,我就要试探出来她的真正心意,如果她还没有.............我会用尽一切可能的办法,令她爱上我。即使她已经爱上了别的人,我也要把她的心从别人那里抢回来。因为她已经对我来说如此重要,我已不再只是单纯地爱着她了。

    ——爷爷,您若知道了我此刻这样的想法,也许会斥责我吧?

    我竟然萌生了这样自私的念头。

    完全不为您重要的香香考虑,只想着如何将她留下——您一直教育我要站在香香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你一定不会喜欢自己的孙子武断地下这种决定。

    可是,我想要她。

    我深刻地意识到,在我对她的感情里面,本来就没有什么不自私的成分在。我从一开始就只想要独占她,将她藏起来,关在身边,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疼爱,我.............

    我想要她爱我,以我喜欢的方式得到幸福。

    虽然我曾经想过给她自由,并且以为那就是我给她幸福的唯一办法。虽然我曾经觉得如果自己不给她自由,就会变成一个十足的自私的魔鬼.............可是,如果我真的放她走,那我.............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变成怎样,我只知道,结果会很可怕.............

    我.............承认我自私,而且我想要自私。

    我再也不想去考虑那么多有的没的了,那些让我累,累到了极点,累到我一度在崩溃的边缘,而我不想要再给自己增加负担了。

    这些年来,尤其是这半年以来,香香已经深深地住进了我的心里,已经再也不可能有人,可以取代她的位置,也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可以让我有这样的想法了。

    爷爷,您不是一直在要求我,要主动地去寻找下一个可以一起往前走的人么?

    我找到了。

    然后.............我现在打算要将这个人,永远地留在身边,即使是用最强硬的办法。我也要牢牢地抓紧手中的这只手,再不要放开。

    虽然,我的做法,您也许不一定可以苟同。

    但.............我要抓紧我想要的东西。

    这就是您的孙子我,真正的性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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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日

    坐在医院的沙发上,等着爷爷醒来,这对我来说,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然而,有些东西变化了。

    例如.............香香正枕着我的腿,面容安详,睡得很香甜。例如.............我们互诉衷肠,坦诚相对了。再例如.............如今,我拥有了我想要的那半边世界。

    一切犹如在梦中一般,然而又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

    我算计了香香.............虽然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机,她却完全没有发现,完全地陷进去,而且惊慌失措。

    她真的是很单纯的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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