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以前,婉奴对余妈妈是毕恭毕敬的,余氏心情好给她好脸色,她会受宠若惊回礼。南宫府里姨娘庶子庶女都是给夫人身边的红人余氏几分薄面,谁也不敢得罪她。

    而今天的婉奴,情绪看不出喜恶,淡然地应了一句,“知道了。”就再也没更多的话。

    余氏睨了她一眼,福了福头,转身下了台阶,出了奴院。

    “小姐,夫人让你过去会不会要诚心报复啊?”荷香显得很些焦虑。

    “别担心,没事的。”婉奴站起来走出寝楼厅室。

    “可是,小姐,桦逸王都给小姐下聘礼了,夫人怎能安心让大小姐嫁给王爷的计划落空呢?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小姐,我们还是小心为好。”她小跑地跟在后面,见小姐没心没肺,又开始喋喋不休。

    “她们以前要是好好与我商量,兴许我一高兴就把王爷让给她了。”她才不想为此事没完没了,到这古代找个帅哥还不容易?只要肯花心思,找钱也不难。

    “现在恐怕小姐要让,王爷也未必会同意,以后还是别说这样的傻话了,让王爷听了寒心。”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婉奴只是随口一句话,看把荷香给急的。

    她们穿过花园,刚过了榕院院前,南宫槿榕从里面走了出来,狭长的凤眸幽幽地瞅着她,看着她娉婷婀娜的倩影过了诗琦的琦院,款款步入母亲的碧清院。

    踏入碧清院,进入正厅,余妈妈与几个嬷嬷丫环都规规矩矩站在旁边侍候着,看那一个个阴鸷势利的眼,正等着她兴师问罪一般。

    大厅正上首,西门氏正襟危坐,面上依然是一副慈祥面容,只是眸底沉黯,看不出在想什么。

    南宫诗琦站在西门氏旁边正说着什么,见南宫婉奴进来,眸子里射出一道肃冷寒光,想要将她一击击碎。

    婉奴和从前一样,一副好脾气地走上前,眼色温和,恭敬地给西门氏施礼,“母亲安好,女儿有礼了。”

    “嗯,坐吧。”西门氏缓缓一笑,眼眸微眯,将戾光隐在睫子下,说她变厉害了,也不尽然,只是有人给她撑腰,有底气了。

    这要是在从前,婉奴害怕比她功力高的姐姐南宫诗琦,给她母亲请完安后,会巴结讨好地向她问好,让她先坐下后自己才会入坐。

    可是今天,婉奴谢过礼,像没看见她姐姐一般,找了位置率先坐下。

    “你,没大没小的,难道不知道长幼有序?”南宫诗琦恨恨地指着她叫嚷,她心里有气当然不是为了她不给自己问安,而是桦逸王给她好脸色,她就换了一副趾高气扬的做派。

    婉奴淡然地说道:“姐姐,自己家你就随便坐吧,我以为你想站着呢。”婉奴瞧着这一屋子人,只有上首的西门氏装出一副慈祥面容,而其他人都面含怒意,这不是明摆着想为难她么。

    “我当然想站着,我自己想坐还要你请吗?也不想想自己是谁?”一个没娘的庶出也配嫁王爷?还不是王爷看着新鲜想玩玩儿,你能给他带来什么?权势还是鸿运?

    “你这两个孩子,见面就吵,从小吵到大,你们不嫌烦我还嫌闹腾。”西门氏与平常一样,诗琦欺负婉奴的时候总是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

    随即她又温和地看着婉奴说道:“前些时你给你二叔送信路上遇见的事儿,我这些天已经查明,是我那不长记性的远房亲戚忠叔,嫌自己在南宫府只是个马夫,没得到主子照拂,心里闹腾,想找机会表现,后来他听说诗琦也喜欢桦逸王,就私自作主,想伤害你来讨好诗琦,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现在他已残废,也算他咎由自取,我已经将他送回乡下,婉奴就别再为此事责怪母亲了。”

    婉奴静静地听着,明亮的眼眨吧眨吧闪动着,好似她还是从前那个单纯好说话的婉奴。那时的她一味认错听求耳根清静不会追究。

    “我哪能责怪母亲,想不到忠叔真是人脸兽心的家伙,母亲从小对我呵护有佳,打死我也不相信是你想害我,再说那个桦逸王从小就不喜欢我,我也从没抱太大希望要嫁给他,这次在路途中也许是见我被人欺负可怜顺道把我救了,他昨天送来彩礼,也许是因为他反正可以娶十个八个女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兴许就算做做慈善。如果姐姐喜欢,直接给他说让他娶你做王妃好了,我还想多玩儿两年呢。”

    她表面单纯头脑简单想也不想噼里啪啦地道了一通,可心里贼贼地鄙夷着她们。

    “你真这么想?”南宫诗琦不相信地瞅着她,见她这两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翘首弄姿心里就有气。

    “有权有势的人都想娶十个八个妇人,不可靠,我真想自己去找一个对我好的,各方面都很强的,只要钱够用就行,那样可靠。”婉奴不是没有这样想过,想着每天要防娼防妾防丫鬟多虐人,不疯也得活活气死,如果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浪迹天涯也不错。

    “婉奴真是长大成人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以后母亲定会为你准备一份丰富的嫁妆。”西门氏见她并没有撒谎,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想来她是被这次追杀吓怕了,不服软都不行。

    只是王爷这次公然与她作对,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谢谢母亲,母亲,明日是奶奶的祭日,我想到大厨房多领几样食材做祭食,可好?”婉奴并不是特意要请示,只是想快快离开这里,她现在就是不请示西门碧,徐管家也不敢再克扣她奴院的食材。

    “你领食材?你知道如何搭配吗?笑死人了。”南宫诗琦不屑地鄙夷她,想趁机多吃多占,只有母亲才会受她敲诈。

    “好,你要什么自己随便选。”西门氏一贯嘴上大方,以前荷香到大厨房领食材,还不是徐管家想分给她什么就是什么,都是别院领后剩下的不愿要的大众菜,西门氏应下的话根本就传不到徐管家耳里去。

    不过今天与往常不一样,婉奴亲自出马,就是想多吃多占想拿什么就拿什么,而徐管家只能睁着眼看着。

    在回去时经过榕院门前,南宫槿榕正坐在旁边亭子里喝茶,清秀的俊眸缓缓看过去,一贯清冷的面容依然清冷,只是语气温和了些,“婉奴,下午乘坐哥哥的马车去东陵吧。”

    婉奴怔了一下,停了脚步应道:“好,你明天到东陵不用车吗?还是秦孟晚上赶回来再接你?”

    婉奴见他并没有回话,只是抽动了一下唇,好像是笑了一下。婉奴见他不回答,也习惯了,不理就不理吧。

    以往年去东陵祭祀,一批奴才总是在祭日头天,先行前往平乐山庄作祭前准备,婉奴也就跟着奴院的奴才们共挤乘一辆旧马车先行前往。今年好了,哥哥让她坐他的豪华马车,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这个哥哥关心起人来,可以半夜跑到你床前问你发烧没有——

    婉奴哼着歌谣,用木勺推着一大锅子用香料熬制的卤肉。味道诱人,她忍不住扯下一坨塞进嘴里继续哼着美美的歌儿。

    恒乙端着从后院新摘的樱桃进来,清洗后放在桌上。

    婉奴夹着肉喂到恒乙嘴边,他的脸微微红润,还是接受了她的好意。

    慢慢品尝之后点点头:“不错,好吃。小姐,你什么时候学会煮菜了?我都不知道。”

    “我是看什么会什么好不好,我们以前常在街上小吃摊儿玩儿,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看看就会了。”

    恒乙耐心地给樱桃去了核,随手递了一颗过去,她也不纠结,张口就吃。

    “大小姐会让你摘樱桃吗?”婉奴有些奇怪,见他这两天都摘来又大又红的樱桃,就是往年她想吃后院里的樱桃,也是背着其它主子偷偷去摘,何况他一个薄脸皮的倔书生。

    “她不知道,今儿早上天还没亮,我就去摘了半碗。”恒乙说着脸上不由得渗出了笑意,想着早上去摘的时候,对面树下也有一个人在悄悄地摘,不知是哪家的奴才帮自家小主子偷摘。

    恒乙将去了核的樱桃,端到锅边,正举着要喂她,门口一道暗影遮去了亮光,屋子一片阴暗,恒乙收回了手,回头见到一张阴沉的脸。

    恒乙犹豫片刻,将樱桃搁回桌上,礼貌地给宇文桦逸微微福了福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走了出去。

    “你属苍蝇的吗?我煮了好吃的你就跑来了。”摆什么臭脸,俺又不欠你的。

    “樱桃很好吃吗?能吃出情调来?”桦逸王与樱桃扛上了,酸溜溜地看着她。

    婉奴无语地白了他一眼,连奴才的醋也吃?他侍候主子不是分内事么?

    “你说对了,当然能吃出情调来,同样是樱桃,街上买的与自己摘的味道当然不一样,不过,你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人,给你说了你也不懂。”其中的乐趣只有劳动人民才能体会。

    “怕是喂的人不一样,情调也各有不同吧?”宇文桦逸此话出口后,很想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连一个下人的醋也吃,那不是自降身份么?

    婉奴白了他一眼,那是与她吃一胞*长大的人,亲哥哥一样的人好不好?不过,懒得与这种人解释。

    宇文桦逸见她不说话,将一颗樱桃喂进她的嘴里,温柔道:“这才叫情调是不是?”

    他见婉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便望着那一锅肉讥诮道:“不学无术的二小姐,是不是想嫁人了?也装模作样学厨技,你以为拿个勺推几下就能学会烹饪?里面的学问大着呢。”

    小瞧人不是,她瞅着他看了好几眼,此人浪走天涯,又拥有无数餐馆,口味应该很叼钻,如果他尝了也能说味道不错的话,以后他要是惹到她,就开个餐馆抢他生意。

    “就你懂,这些禽鸟、野猪肉,我又不知道它们生长年限,也不知道谁先煮熟,只想先摸摸看哪只皮软了,先捞起来,过了火就不好吃了。”她用手一一摸过,除了黄牛肉没熟,其它都熟了。

    “看来你还是不笨嘛,还知道过手,你看那鹌鹑、野鸡已经破皮,不摸也知道熟透了,还有那野猪肉,面皮明显打皱,火候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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