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去成广州,失去了和李泊然同行的机会,周小山懊恼不已。

    说到底,是还没有从挫败感中走出来。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次这样的机会呢?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可还没有好好地体会其中的喜悦,就落入了万丈深渊。想想真的好不甘心,她特别特别想把时间拨回圣诞节的晚上,她一定不会打那个该死的电话……

    人生就是这样,永远不知道等在前方的是什么,有可能纠结来纠结去,最终绕回了原点。

    周小山耿耿于怀地给了叶想一个差评。

    都是丫的错!

    杀夫之仇,不共戴天!

    礼拜天闲来无事,周小山在家打游戏。

    新抓到的宠物是一只熊猫,属性渣渣,却隔三差五地提醒她“主人我好饿呀该喂我吃培元丹了”,想到一颗培元丹需要多少软妹币,她心痛之下给这只熊猫起名“叶主任”,带着它下高级副本,一路上不给它上buff加血,看着“叶主任”一次次地死在boss的暴击下,心里只升腾出一个字:爽!

    甚至坐地铁去叶想家报到时,周小山都抱着平板玩得花枝乱颤。

    “你们家叶主任哪?快叫他出来看看他死得有多惨,哈哈哈哈哈,这个牛魔王有一个用牛角爆人菊花的技能,look!就是这样!”她进门就向张翰展示她的宠物,眉飞色舞毫不自觉。

    然而她匆匆赶来奉送的这个笑话只有一个人捧场,叶想竟然不在家。

    “去哪了?”

    张翰见怪不怪地说:“买菜啊。这还没到晚饭的点,你来得也太早了吧。”

    周小山没反应过来,“他买菜干啥?”

    “买菜做饭啊!”

    “噗!”

    原来如此,味觉灵敏的叶想对食物格外挑剔,无法容忍外卖中廉价地沟油和食物香精的味道,只要时间允许,一定会去超市买新鲜的食材亲自下厨。

    可是为什么,脑补一下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翻炒的场景,比看“叶主任”打怪还好笑?饿了只会在家泡面的周小山怀疑,叶想做出来的东西真的能吃吗?暗黑料理绝对的!

    叶想看到门口多了一双蓝色的女式羊皮鞋,不禁疑惑地看了看手表。

    不但没有迟到还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几个小时,是他打开的方式不对么?他弯下腰把东倒西歪的鞋子扶正,耳边一阵咋咋呼呼的响动。

    “叶想,你有强迫症!你是处女座!”周小山指着整齐排列的鞋子道。

    他面无表情道:“我们家乡没有星座的说法,只会管邋遢的女人叫女汉子。还有,我没准许你这个时间来蹭饭吃。”

    “……”

    虽然她是女汉子,但不是来蹭饭的!这点骨气她必须有!而且,鬼畜医生做出来的饭还不一定能……吃……呢……

    “好香!”

    当饭菜的香味从厨房传来时,周小山再度怂了。

    就连张翰都说:“只有三个人吃饭,哪用得着铺一桌子。一个土豆丝装了三个盘子……主任,你干嘛呢?”

    叶想:“尖椒土豆丝,醋溜土豆丝,干煸土豆丝。”

    周小山:“……”

    这人太较真了。

    她只是一不小心流露出了鄙夷的表情,用不用证明得这么彻底啊!再说了,一个拿得了菜刀的外科医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好吧,还是很了不起。她饿了。

    “啪!”

    叶想一筷子抽在她手上,“洗手。”

    周小山疼得嗷嗷直叫:“还、说、你、不、是、处、女、座!”在她眼里,把洁癖的强加于人还不如处女座!

    叶想是素食爱好者,绿油油的一片菜十分健康,但花样百出,非但不单调还滋味鲜美。唯一的一道荤菜是清蒸鲈鱼,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地沟油和味精的关系,即使没有什么调料,周小山也觉得鲜香爽滑,吃得投入至极,很有一种回归天然的感觉。

    扫干净了七八个盘子,她看向叶想面前的汤。

    “不能吃!”张翰连忙阻止,“那个是高蛋白,补充能量的,你和他体质不一样,吃了会七窍流血!”

    周小山立刻缩了回来,并用“你果然是个邪物”的目光看了叶想一眼。

    叶想喝着浓郁的能量汤,不置可否。

    张翰阴笑道:“该洗碗了,老规矩,谁吃的最多……”

    周小山打了个饱嗝,“他比我多喝了一碗汤!”

    “咔”——

    勺子在叶想手里断成两截,“自己滚还是我帮你?”

    “……”

    周小山搬了一大摞盘子去了厨房,张翰一边剔牙一边贱笑:“别担心,我一会儿约了美女去看电影,不会打扰你们的。”

    “只要不是去散布谣言,随你。”

    “哪有谣言?怎么会是谣言!周小山那样的人,你之前一杀一大把的,找个理由让她死无全尸有什么难?我看你又是检查身体又是开车接送,很起劲嘛,嗯?”肌肉男一个媚眼,想用手肘去戳叶想,却遭到迅速的闪避,扑了个空,他满不在意地凑上去,低声问,“都检查哪了?我帮你分析分析。”

    “张翰,你是该交研究报告了。”

    见他不为所动,张翰耸肩道:“就当你放下屠刀不再杀人了吧,我替你在莫菲那里传传绯闻,也是拯救你。否则她顺藤摸瓜查下去,肯定把你告上法庭。上面对你的重视远超过她,她早就想弄死你了。”

    走到哪里都有争斗,莫菲的敌意他一直都清楚。可是张翰,这个潜伏在他身边的特助就是单纯的吗?

    所谓“上面的重视”,也只是把他当作可利用对象罢了。

    一百年了,这个世界没有朋友。

    不,即使是一百年前,他的世界也不会有朋友。

    你的能力高出别人一点,他们会嫉妒;高出别人一截,他们会仰慕;高出一大截,他们会崇拜;高到突破天际,他们会害怕会仇视会把你视为异类。

    控制精神力的耳钉不是地球特有的产物,在他幼年时期失手杀死了一个无辜的女孩后,他的身体里就被植入了一个抑制超能力的芯片,战场以外的地方,他是不能把实力发挥到极致的。尽管如此,外界传闻依旧把他妖魔化了,胆敢靠近他的人寥寥无几。出于对无辜女孩的愧疚,他亦不主动去亲近任何人。

    比起露骨的厌恶和排斥,他更反感无端的殷勤。

    “不要和我套近乎。”站在离张翰两米远的地方,叶想不带感情地下了定论,“你,不配。”

    张翰的脸垮了下来,“主任,我不过随口说两句,你这样很没意思。交流障碍也是种病,趁早去内科找莫菲吧,她会告诉你井盖外面的天空比你想象得要漂亮多了,而且,人和人之间尤其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奇妙互动——”

    “自己滚,还是我帮你?”

    “自己滚t_t”

    “……”

    井底之蛙在跳出了井之后才知道外面的天空多么辽阔,他还没有跳出这个井,所以不会有更高的追求。没有追求就没有烦恼。

    叶想觉得自己很安全。

    厨房里传来了哗啦啦碗碟落地的动静,不用想,就知道周小山制造了怎样一场灾难。活到这么大不会洗碗,也算是个奇葩。

    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叶想心头一悸,用母语骂了句脏话。

    无聊的悲伤传导……

    只不过打碎几个盘子,至于吗?

    叶想揉揉太阳穴,一头扎进厨房,“你怎么了?”

    周小山抬起头,眼底有莫名的惧意,“愈、愈合了……”她刚才手一滑把盘子摔碎了,慌慌张张地去收拾,不小心划破了手指,鲜血涌出,刚想呼痛,伤口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自动愈合了。要不是白色的瓷片上沾染了血迹,她会以为是自己眼花!

    从一开始,她就对叶想的说词半信半疑,想不明白的事情不愿意去深究,只当是对方另有目的,她无法抗拒好了。

    可是,神经再如何大条,也做不到在看到手上的伤口飞速愈合后,还当这一切只是骗局。

    周小山从地上爬起来,抓着叶想的手臂激动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的身体里有疯狂的生长因子,稍不注意就会癌变,或者说变异成怪物?说啊,你到底是怎么做的,把我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是怕死,我怕我生不如此让大家围观啊!”

    “你先冷静!”他试着拨开她。

    “我一年以后会变正常吗?如果我配合你治疗!”人总是有害怕的东西,她还没有胆大到无视这种异常,身体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和丧尸有什么区别?

    周小山把叶想当做救命的稻草,茫然地乞求着。

    她的眼睛很大很透明,蒙上一层雾气,像融化了的雪水,白皙的面孔上因为情绪波动而微微放出红色,既狼狈又可怜。

    这副呆蠢的模样很难和周小雨精致的面孔联系起来,或者说根本是南辕北辙,却有着奇特的吸引力。

    不信服的是她,求救的也是她,换做别人,叶想不挖坑埋掉才怪。

    他沉默了一会儿,给了最残酷的答案:“你当时伤得很严重,一年后会不会恢复正常,我也不能保证。”

    周小山喃喃地说:“我不想变怪物……怎么办?”

    “……”

    如果她说怪物,那他又会是什么呢?怪物之中的怪物,永远活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中,不与人深交,病了也不能去医院……不能去医院,只能靠自己,所以他选择了学医。

    看着不知所措的小山,叶想的眼底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他伸出双手,拧起她的脸向两边扯,“很简单,把别人当成怪物就好了。”

    让那些和你不一样的人,讥讽你打压你孤立你的人无话可说。

    指尖的温度从面颊传导开来,周小山任由叶想把她拉扯成可笑的形状,呆呆地说:“台词错了吧?这种时候,你不该安慰安慰我,说别担心你会不离不弃负责到底的吗?——哎呀!好痛,快停手!”

    就在她不顾形象惨叫出声时,有一片柔软、温热的东西贴上了嘴唇。

    “……”

    缠绵如棉花糖的触感,整个人都陷进去了,同时带着麻麻的电流。

    她石化成一座雕像,愕然地瞪着近在咫尺的清纯正太脸,脑子里呼啸过一群草泥马……这是什么意思?爱の告白?完全没心理准备啊!

    等不及她重新准备了,叶想毫不留恋地迅速撤离。周小山跌在身后的案台上,怀疑刚才一幕的真实性。

    “就这种水准,值得我不离不弃?”形状美好的唇间吐出残酷的质疑,天使的面容一点一点地蒙上阴影,她仿佛看见了一对尖利的獠牙。有那么一瞬,周小山觉得自己要因为被打负分而撕成碎片了。比起魔鬼养的孩子,一年后要发生的事根本就不算什么。

    她欲哭无泪地说:“虽然我是没什么水准,但是端茶送水收做贴身丫鬟还是挺不错的,你再考虑一下?”

    叶想:“……”

    周小山捂脸:“我自己滚。”说完丢下满地碎片一溜烟跑了。

    叶想也不追,只需要略微脑补一下以后究竟有多少破烂要扫,就疲惫得不想说话了。

    他稍稍一扬下巴,地上的狼藉像施了魔法一般漂浮在半空,随后复原如初,争先恐后地落入了应声而开的碗橱。

    拥有超能力的好处是,不论情况多么糟糕,他总能比普通人处理的更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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