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周蔷薇第一次听叶司谈起和她姐姐的那段婚姻。

    在这之前除了姐姐迷昏她之前说了一点外,她再没听人提起过。

    叶司躺在床上抬头看着天花板,微眯着眼睛回忆往事。他跟沈嘉兰是在大学里认识的。跟世界上大多数年轻情侣差不多,相识相恋,走的都是最平常的路子。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其实人家都说恋人修成正果前应该要经历相识相知相恋这几个阶段。但我们只有两个,我对她并不了解,知道的东西都很有限。她只告诉我她母亲早就去世了,而她和父亲生活在一起。我们结婚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沈德坤其实是她的继父。”

    “那你有跟她说你是私生子的事情吗?”

    “有。”

    “厚此薄彼。”周蔷薇不悦道,“你跟我结婚前可没提你的身世。”

    叶司伸过手来摸摸她的头:“行了,别抱怨了,我这也是吃了堑长一智。当年你姐一声不响留下离婚协议书就跑出国,我一直以为她是嫌弃我的私生子身份,所以才不辞而别。几年后遇到你我就长了个心眼儿,把这事儿瞒了下去。我本来以为这样应该就安全了,没想到,老婆最后还是跑了。”

    他说话的口气很幽默,周蔷薇忍不住笑了。笑过后又问:“那你知道我姐到底为什么要跟你离婚吗?”

    “不知道,她提离婚的时候只打了电话,后来还寄了份离婚协议书给我。事实上我们两个人这次重逢后,我一直没问过她这个问题。她也没主动提起过。其实这样也好,感情都不在了,再追究这个问题也没意义。不如向前看比较好。”

    “你对我姐的感情,就这么没了?”

    “你觉得我应该一直爱她爱到死?”叶司侧头扫了周蔷薇一眼,“如果我真这么痴情,有人又得哭哭啼啼了。”

    “德性。”

    “你不就喜欢我这德性吗?周蔷薇,我也不是什么长情的人,有些人忘了就忘了。你要想清楚,如果你现在转身离开,也许几年以后我也就忘了你了。毕竟我身边不缺女人,想当叶太太的女人多如牛毛,我不保证能一直等着你。”

    周蔷薇不由气极:“明明是你要离婚的!”

    “你嫁给我的这几个月,心思也没全放在我身上吧。至少你没有把自己摆在叶太太的位置上,你总把自己当个员工,而不是妻子,不是吗?”

    这话算说到点子上了。他们上一次的婚姻实在太儿戏了,虽然彼此都存了在一起的心思,但办出来的事情就是那么得别扭。周蔷薇总是小心翼翼又谨守底线,轻易不会越雷池一步。他们甚至都不如以前恋爱时那么亲密。

    “所以说,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是继续和我在一起还是分开?人的感情其实是很微弱的,两个人如果总不在一起,感情慢慢的就淡了。别相信那些爱情小说里写的,即便隔了十年二十年,感情也一如往昔。那都是骗人的。真实的情况是,哪怕两人只分开几个月,再见面时感觉也会不同。所以才会有婚姻这个东西,让男女始终凑在一起,才能保证感情持久而浓烈下去。就像烧水似的,水开了之后还得继续加热才行。一旦关了火,水就会慢慢凉下来。这个道理你懂吧。”

    这个道理周蔷薇当然懂,但她现在却没办法立马回复叶司。因为她心里还存了太多的疑问,比如说:“在我做出决定之前,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五年前你去澳洲找沈嘉兰,到底为了什么?她说你是为了她的父亲沈德坤,是这样吗?”

    “是。”

    隐瞒了这么久的叶司这么痛快就说了,倒有些出乎周蔷薇的意料。但叶司有自己的解释:“当年不告诉你是怕你有危险。这桩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我不希望你贸贸然卷进来。”

    “那现在你为什么又要说呢?”

    叶司两手一摊:“我们两个都这样了,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情况,还有必要瞒下去吗?现在不说搞不好以后真没机会说了。”

    “叶司,你说我们会死吗?”

    “我不知道,那不是你姐姐吗?你应该更了解她。”

    “可我一点儿也不了解她。倒是你,跟她还恋爱过一阵子。你觉得我姐姐这人怎么样,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吗?”

    叶司沉默不语,突然伸出手来捏住了周蔷薇的鼻子。他用的力道还挺大,疼得周蔷薇眼睛一酸,“啊”地一声叫了起来。她拼命扭头甩掉对方的手,气鼓鼓道:“你干什么?”

    “是不是觉得我的举动很无聊?同理,你的问题也很无聊。这种问题你想得么什么答案,是要我说余情未了还是拿你们两个来做比较,或者把她贬得一文不值?你欣赏那种不把前妻当人的男人?”

    周蔷薇必须得承认,叶司真的是个相当出色的老师。因为一旦他开口,你就没有反驳的能力。于是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算了,不想这个事儿了。还是说说沈德坤的事情吧,你为什么找他?”

    “还记得吴霜吗?”

    “记得,她是你的研究生吧,几年前死了?”

    “就在我去澳洲的前一个月,她被发生死在了学生宿舍里。警方的调查结果说是自杀,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死亡的。”

    “你不相信她是自杀?”

    “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清楚,不管她是自杀还是他杀,她的死背后肯定隐藏着一个秘密。吴霜是我当研究生导师时收的第一个女徒弟。她人非常聪明,在化学方面很有天赋。录取她之后我特别高兴,觉得自己找到了一块瑰宝。当时我就像武侠小说里的一代宗师,想把自己一身的功力全都传给她。但她就这么突然死了,这件事情给我的打击很大。”

    叶司的声音淡淡的,听着没什么情绪的起伏,但每一个字落到周蔷薇的心上都是沉甸甸的,令她感同身受。

    “吴霜不是本市人,家在一个边陲小镇上,离云城很远。她家境非常贫困,父亲早亡,只靠寡母将她抚养长大。她从小学习成绩就特别优秀,考进燕云的时候申请了助学贷款。上学的时候年年拿系特等奖学金,还拿国家级奖学金。又靠着在外面替人补课赚钱,总算是把学上下来了。她死的时候考上我研究生没多久,我记得当时是我第一次布置的论文快截稿的时间。她死的很突然,警方也来不得通知她的母亲,因为我是她的导师,所以就找我过去认尸。她吃安眠药死的事情也是警方告诉我的。但他们同时也跟我说了另一桩事情。”

    “什么事情?”周蔷薇脑海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但却说不清楚。

    叶司继续道:“警方在她的血液及头发内检测出大量毒品残留,证实她是长期吸毒人员。”

    “吸毒?”

    “难以置信?”

    周蔷薇点点头。毒品这个东西离她太远,从前也只在电视网络上看到过。第一次跟毒品离得这么近,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想了想承认道:“我本来以为吴霜和缪芳一样,都是因为爱慕你,才……”

    “她确实有那方面的意思,但对我来说她就是个学生。我是她的老师,尽管我们年纪差得不多,但从心理上说我认为她是晚辈我是长辈,所以我们之间不可能发生那样的事情。”

    叶司的眼睛要灯光的照射下显得亮亮的,看上去格外漂亮。他顿了顿又开口:“不过有件事情你说对了,她有一点跟缪芳很相似。她们两个都是吸毒人员,关于这个我一直没跟你说。”

    周蔷薇觉得自己的人生在短短的几天里简直经历了天翻地复的变化。在此之前她就是一个单纯的小女人,但现在她觉得心理和身理都在经受极大的考验。

    缪芳?那是比吴霜更为真实的人物,因为她曾和自己发生过近距离的接触。她们说过话,身体也碰撞过,甚至有过激烈的冲突。缪芳死的时候她多少有些难过。但当时她绝对想不过,多日之后重新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居然会说到这么严重的问题。

    “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你没说?”

    叶司赞赏地看她一眼:“心理素质不错。还记得网上那个吵得沸沸扬扬的帖子吗,记得那个叫杜仪琳的女生吗?”

    “记得,她是失足掉落在燕云的湖里淹死的,怎么,她也吸毒?”

    “是,而且死之前她来找我表白过,我拒绝了。”

    周蔷薇脑子里有一个轮廓正在渐渐清晰起来。吴霜、杜仪琳还有缪芳,她们都喜欢叶司,她们都莫名其妙的死去。同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并且在周蔷薇的心里,这样的事情还不止三桩。

    她一下子又想到了另一桩:“黎、黎沁……”

    “喜欢我,吸毒,并且死得不明不白。”叶司伸出手来,摆出一个“四”的造型,“这四桩案子的共同特点。还有一个巧合,她们四个人都不是本地人。”

    作者有话要说:好多好多伏笔要揭开,快要写吐啦,5555555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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