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礼一整天都处于惶惶不安中。

    自打遇见了叶司之后,他脑子里的那根弦就绷得紧紧的,随时都有绷断的可能。叶司看上去还跟从前一个样,一点儿也没见老。虽然他跟自己说话时语气平淡,但裴礼却心虚得很,总觉得对方那双眼睛像刀子似的要从他身上挖块肉下来呢。

    纸是包不住火的,他们两个既然还在一起,那自己当年做的那点丑事儿叶司肯定都知道了。叶教授这个人他是了解的,绝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和善。不惹他天下太平,若是惹了他肯定必死无疑。

    裴礼这几年一直不在云城,前一段时间才因为母亲身体不好回到家乡来发展。关于叶司的事迹他多少听说了一些,也知道他跟某些重量级人物之间的关系。五年前他做那件事情的时候心里就直打鼓,要不是实在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他偷谁的也不会偷叶教授的啊。

    本以为几年过去了,这事儿在心里也淡了。没想到今天一见叶司,深藏在他心底的恐惧一下子又浮了起来,居然比当年还要深刻还要清晰。

    因为叶司,他吓得没敢立马回家,而是开车在街上胡逛,想要找出个对策来。可车子都绕大半个云城了他也没想出好法子来。心情烦闷之下他又去喝酒,喝得整个人醉醺醺的,连车都不能开了,只能打的回家去。

    他家就住在城南的一片老小区里。当年父母为了供他出国把家里的商品房卖了,搬到了这套在里弄里的小房子来。房子旧不说环境也不怎么好,这几年里弄里的人陆续都搬出去了,有些租了出去,有些直接就空着了。

    他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透了,昏黄不明的路灯在头顶上照着路,可他根本看不清楚。酒精让他的脑子晕晕的,视线也蒙上了一层迷雾,看出去的东西都带着重影。他一面扶着墙在里弄里走着,嘴里一边喃喃地说着一个名字:“叶司……叶司……”

    这是他现在心头最大的恐惧,他心里清楚,如果自己当年的行为被爆光了,搞不好是要坐牢的。偷窃不是大罪,但涉案金额重大的偷窃就属于重罪了。他现在脑子不清楚,也想不明白在澳洲犯的法回国来能不能被追究,只是心里害怕叶司,嘴巴里不自觉地就总念他的名字。

    念着念着他脚下一个趔趄,身体一下子撞到了墙壁上。他两只手贴着墙面勉强站立着,刚准备站直身子,就听一个声音在耳边炸了开来:“叫我做什么,有什么要指教的吗?”

    那声音乍一听挺远,仔细一听似乎又挺近。裴礼被吓得一激灵,身子微微一颤后抬起头来往前看。路灯下这条小弄堂显得特别乍,尤其是远处的建筑,全都笼罩在了黑暗里。灯光下他只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离自己五六米远的地方,路灯从他身后不远处照过来,长长的影子一直都快拖到他面前了。

    他看看了那过长的影子,又晃了晃脑袋看看不远处的人,靠着仅有的一点意识将那张脸看了个七八分。然后他就身子一软,腿不听使地就跪了下来,整个人抖成了一团。

    “叶,叶教授,我、我、我……”

    “你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坦白?”

    如果换了平常,裴礼可能会在这句话上琢磨一下。叶司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他还并不清楚当年事情的隐情?但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黄汤,被酒精搞得神经大条到几乎不能工作。叶司这么一说他立刻就想到了自己当年的罪行,立马点头如捣蒜:“是是,我坦白我坦白。您屋里的钱,钱是我偷的。对、对不起。您就原谅我这一回吧,别,别抓我去见警察。”

    这个答案已经在叶司的心里存了很长时间了。当年跟周蔷薇同屋的女孩doris说案发当天裴礼来过家里后,他就猜到钱一定是裴礼偷走的。这个姓裴的小子在留学生圈里口碑可不怎么样,叶司听说他有好赌的毛病,经常借同学朋友的钱还不出来。借到最后人人一见他就躲着走。他没地方借后就失心疯地去借高利贷,欠了一屁股债简直要被人砍死的节奏。

    叶司当年一直以为周蔷薇拿了他的钱是给裴礼还债去了。他其实并不清楚他们两个人恋爱到了什么程度,只知道裴礼是周蔷薇的初恋。在感情经历过于单纯的叶教授心里,女人对初恋是十分看重的,一旦爱心泛滥起来什么事儿都敢为了别人去做。

    在周蔷薇离开后没多久裴礼也走了,叶司后来听说这家伙走的时候债都还清了,这似乎更印证了他的猜测。这几年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周蔷薇把事情弄清楚,可天不怕地不怕的叶教授心里也有害怕的东西。有时候装不知道或许更好过一些,若是得到了确实的答案要怎么办?是不是从此就要死心地接受自己被女朋友捅了一刀,而且还是为了一个远远不如他的男人?

    心高气傲的叶教授因为这点顾虑一直纠结了五年,直到今天下午撞见裴礼,看到他落荒而逃的模样,再看看周蔷薇那一脸坦荡荡的表情,他才一下子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果然常年待在实验室里也有弊端,太阻碍情商的发展了。叶教授突然下了个决心,以后还是应该多接触社会才是。

    不过抛开情商这一问题,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面前跪着的那个男人从地上揪起来,然后爆打他一顿。他慢慢往前走着,每走一步鞋跟就在砖石地面上敲击出响声,在空旷的小巷子里听起来格外清晰。

    裴礼还跪在那里不敢起来,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他只感觉叶司越来越逼近他,就像一座大山从天而降,那骇人的气势简直要把他生生给压死过去。他越听越觉得害怕,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滴滴溚溚全落到了地上。

    “我问你,五年前你在我屋里都偷了些什么?”

    “钱、钱。一张支票,好像是四万块。”

    “还有呢?”

    “还有一只手表,我没细看,觉得挺值钱的,就、就拿了。”

    “还有吗?”

    “没,没有了!”裴礼急了,赶紧抬头解释,“只拿了这两样。我当时特别心慌,我骗doris说蔷薇走得匆忙要赶飞机,落了台相机在房间里要她去找,然后我就进你屋乱翻去了。我就找到这两样值钱的,别的真没有了。”

    “你怎么知道周蔷薇要回国?”

    “我撞见她来着。哎呀其实那天的事情也真是巧了,是她先找我去你家的。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看到你夹在书里的那张支票,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些事情了。”

    叶司越听越生气,抬起一脚就踹在了裴礼的胸口。他咬牙喝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给我从头说清楚。”

    裴礼疼得直抽气儿,可又不敢喊不敢叫,只能抚着胸口轻声哼哼,然后断断续续把当年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叶司认真听着,眉头一直皱得紧紧的。大概十几分钟后,他终于从裴礼叙述混乱的言语里组织出了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

    原来当年他出门寻找沈嘉兰的时候,周蔷薇的电脑突然中了病毒。她那时候应该很忧心弟弟的事情,急着交了论文回国,所以才会找精通电脑的裴礼来帮忙。她一定没想到自己的这一举动简直是引狼入室。

    他留给她的那张支票她没有看到,却让裴礼这个家伙给窥见了。用他的话说是为了修周蔷薇的电脑需要上网当一些软件,于是进他的屋子拿了他的笔记本来用。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顺手破解了自己电脑的开机密码。

    在他看来这只是小事一桩儿,根本不算什么。但他并不知道他这一举动却给叶司和周蔷薇这五年来的生活埋下怎样的超级炸弹。叶司简直可以想像得到后面发生的一切,周蔷薇在裴礼走后一定看了自己的电脑,发现了里面的一些照片,或许还看到了自己和徐天颂的电邮往来,知道了他那一年去澳洲的真正目的。

    难怪她这么些年来一直以为他爱的是她姐姐,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找她姐姐为的是什么?这个女人怎么会这么天真,真以为他去找沈嘉兰再续前缘?他要真这么爱她,又何必娶她周蔷薇?

    说起来他们两个简直就是天生一对,一样的白痴一样的傻帽儿,因为一个人渣裴礼而把自己五年来的生活搅得一团乱。

    叶司看着跪在地上不住求饶的裴礼,想像着他那时的模样。周蔷薇匆匆离开的时候被他撞见了,在得知她准备回国后,外债缠身的裴礼终于恶向胆边生,把手伸进了他的房间。想到那凌乱不堪的屋子,以及五年来他那颗一样凌乱的心时,叶司终于忍不住把裴礼从地上揪了起来。

    “你,你想干什么?”裴礼说话的声音都变调儿了。

    叶司双眉一挑,唇边竟溢出了一丝笑意:“我现在,要……揍你!”

    作者有话要说:谜题有很多,今天先揭开一个哈。大家猜猜叶教授知道真相后会做啥?

章节目录

专横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禁忌书屋只为原作者苏鎏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苏鎏并收藏专横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