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笑阁临水的窗子支开,可看见如镜的水面,碧绿清澈,在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水光潋滟。

    千宠双手支着下巴,琴架前,万澜笙清雅端坐,一身浅碧绣锦袍子,襟袖处用银丝线绣着云纹图案,漆黑如流水般的乌发随意铺在背后,逆着寒冬里最清冷的日光,如同冰天雪地里一抹纯净无暇的蓝。

    脸颊白皙如脂,眉目似画,及唇边那抹能让人心安的柔柔的笑意,整个人就像是一副美到极致的工笔画,让人移不开眼。

    如青葱白玉般节骨分明的十指在筝弦上拨动。

    万澜笙信手拨弹,一首清新欢快的曲子从他指下流泻而出。

    千宠微眯着眼,每次在二哥面前,就算内心再荒芜繁杂,再疲惫躁动,她的心情总会慢慢变得宁静。

    小辣椒站在门口,“小姐,桑府的马车到了,你该启程了。”

    千宠散漫伸了个懒腰,“二哥,我上战场了,晚点再来与你聊天。”

    琴声戛然而止,“等等,”温柔的嗓音如同三月里润物无声的细雨。

    万澜笙自衣袖里取出一块雪白的帕子,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她下巴,在几案上的茶碗里沾了些茶水,极认真将嘴边的点心屑一点点擦去,未几,似是自然自语,“生在万府,有些事从一出生便已注定,半点不由人。不管如何,二哥的心愿永远都是要你幸福。宠儿,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

    心中暖暖的,千宠眨了眨眼,“二哥你讨厌啦,突然这么深情,是想惹得我哭吗。”她详装生气,粉拳在他身上锤了几下,“那我先走了。”

    出了门,娇俏的笑颜敛去,瞧着天空碧空如洗的白云,千宠抿着嘴,大概又要发生大事了,二哥很少这样感性。

    马车徐徐往城西而去。

    今年,九天国风不调雨不顺,很多佃户连温饱也难以维持。

    桑相嫡长女桑霓裳给她递了几次帖子,邀请她一起为贫民施粥。

    桑霓裳,九天第一美人,九辰墨的青梅竹马。

    马车走的不快,千宠枕着高高的软枕,怀里抱着暖炉,有些心不在焉。

    受一夫一妻制影响,她其实不想嫁给九辰墨。九辰墨大约是下一任君王,想起某部很火的后宫争宠剧,她就有些头皮发麻。再者,还未结婚,就有他的爱慕着前仆后继赶着挑衅她,她高兴的起来才怪。

    “万小姐,我是桑霓裳,叫你宠儿可好。”

    喧闹不休的街道突然变得安静,面前的女子眉目秀雅,唇红齿白,姿态妙曼,袅娜娉婷,轻轻掩嘴一笑,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阳光都偏好她,流落身上,光彩夺目。

    “哇,姐姐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的姐姐,我喜欢你。”万千宠扑过去,想亲她,吓得桑霓裳花容失色,慌忙躲到了丫鬟身后。

    千宠嘟起嘴,一张红苹果般可爱的脸上满是委屈,“姐姐为什么不让我亲吗,辰墨哥哥我就亲过,姐姐与辰墨哥哥一样,都是很漂亮很漂亮的,为什么不让我亲呢?”

    桑霓裳细长的柳叶眉轻蹙,亲过辰墨?手握得太紧,连手中的帕子变了样都没发现。

    “这么稀的粥是给人喝的吗?当我们是要饭的。”

    “对,当我们要饭的吗?我们也是有尊严的。”

    “一群为富不仁、假仁假义的狗官。”

    “砰砰砰…”不绝于耳的瓷碗投掷在地,施粥摊前一片混乱。

    “啊…坏人,你们是坏人。”万千宠高声嚎叫,抱头乱窜。

    一旁桑霓裳就镇定的多,一边道歉,解释说此次米粥确实煮的有些稀,但下午的便不会了,明日还会派米,要大家稍安勿躁。

    场面镇定了下来,万千宠一张可爱的脸上带着不解,天真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粥稀你们不喝便是,你们可以回家喝肉汤呀,我平日里最讨厌喝肉汤了,还没稀粥好喝呢。”

    “你……”站在最前面有些凶神恶煞的汉子一脸通红,没有说话。

    如果家里有肉吃,谁愿意来街上讨粥喝。瞧着她一本正经,一脸无知的模样,分明就是不屑,大家觉得受到了藐视。

    民众愤怒,“大家扔她,扔她……”

    噼噼啪啪的瓷碗从四处飞来,“啊…啊…你们都是坏人,坏人,呜呜…呜呜…爹爹,二哥,辰墨哥哥宠儿好怕。”

    哭声,叫声,就着瓷器碎地,粥摊被推倒混乱一片。万千宠踩到地上的白米粥,噗的一声,摔到在粥水中。

    十五六岁的少女坐在米粥中,哇哇大哭,“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声音大的简直能刺破人耳膜。

    小辣椒眼睛红红的,挡在前面,大声呵斥,“你们走开,我们小姐是万府嫡小姐,你们走开。”

    “原来是万府那个傻小姐,哈哈……”

    要不怎么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了,看见平日里过得富贵荣华的千金小姐出糗,那笑声得意的,比自己吃了肉还开心。

    “哎,长的还挺好看的,真是可怜呀。”有人同情。

    “你们想想万府为九天国做的贡献,万小姐人傻又没有错。”有人力顶。

    九辰墨赶到时,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桑霓裳身边围着不少侍卫站得远远的,万千宠一身粉衣上,白的是饭粒儿,黑的是地上的尘土,再用黏呼呼的粥水一搅合,恶心极了。她用本就湿湿黏黏的衣袖擦眼睛,脸颊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看起来又狼狈又可怜。

    “睿王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坐地上大哭的女子抬眸看了他一眼,可怜兮兮:“辰墨哥哥。”蓦地迅速爬起来,朝他飞奔而去。

    九辰墨身子一僵,瞳孔缩了缩,用赶赴刑场的那种决心才忍住没将怀中的人推开。

    万千宠一张花猫脸在他怀里滚了滚,抬头,可看见一双纯净无邪的眼睛水溜溜的看着他,充满崇拜,柔弱不堪的嗓音轻轻说:“我想回家,辰墨哥哥。”

    九辰墨一愣,八岁那年见到的万千宠彪悍极了,可如今她却成了一个不谐世事,需要人保护的女子,还将成为他的妃。不知为何,心中突然软成一团,他头一次,发自真心怜惜她。取出帕子为她擦拭着脸上、头上的脏物,声音温柔的似能滴出水来,“好,辰墨哥哥现在就带你回府,等你乖乖换完衣裳,就会发现辰墨哥哥还为你买了你最爱吃的梅花糕。”

    千宠身子一滞,搞毛啊,被附身了吧,突然这么温柔,让老娘差点把持不住,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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