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翁主来后不久,张歆就到了,她依旧打扮的低调,绯色绣荷对襟襦裙,单螺髻,别粉樱簪花,一支点翠蝶恋花长钗,垂着细细的银流苏,很衬她端丽的容貌。

    宁翁主朝她招手,她淡淡一笑,走过来,微微屈膝“几位姐姐好。”

    萧卫儿与谢馨忙起身回礼,宁翁主指着一边的紫檀木雕花椅子,温柔笑道“你总是这般拘礼,快坐吧。”

    谢馨跟着笑道“可不是,累的我还要起来。”

    宁翁主轻啐了一声“瞧你这没皮没脸的劲,懒成这个样子,小心将来嫁不出去。”见张歆有些局促,又安抚她道“别理她,快坐吧。”

    张歆这才坐了,谢馨嘟哝了一句“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直把萧卫儿与宁翁主笑的岔了气,连张歆也捂着帕子笑了。

    宁翁主指着她道“你真是……”她刚说了半句又想笑,便转过脸来,不再搭理她。

    谢馨便又拉着萧卫儿在一旁说话,正说到永宁侯府近来发生的一桩奇事,就见唐华远远走了过来。

    她今日穿一件芙蓉红蝶戏牡丹金丝绞边襦裙,梳朝云近香髻,两边各别一支小花簪,坠白玉飞蝶碎花步摇,一双凤目如一泓清水,光华流转,美艳绝伦。

    唐华的容貌不仅在海棠社中最为出色,整个京都贵圈也很难找的出能与她并肩的,而且她美的华贵,美的端庄,娶这么个媳妇回去,不说别的,看着养眼,带出去也有面子。

    所以说永宁侯府的门槛常被求亲的踏破,不是没有缘由的。

    也正因为如此,永宁侯挑花了眼,才让王家三少捡了便宜。当然现在说捡了便宜还为时尚早,但这事的确让永宁侯很是头痛,王家三少身份不算低,光禄勋嫡子,也非纨绔,不好不坏总有个官身,京辅都尉。但他就是不喜欢,不乐意结这门亲。

    其中因由虽有众多猜测,但这事也只有永宁侯自己心里清楚。当然王家也没正经上永宁侯府求过亲,光禄勋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端是个老狐狸,这种明着掉面子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而且光禄勋是个骄傲的人,他夫人比他还要骄傲,这两人会怕自己儿子娶不到老婆?会上赶着去永宁侯府求亲?呵呵,别想了。

    你唐华又不是仙子下凡,就算是仙子下凡,既然已经下了凡,你还端着,他们也不稀罕。

    这年头虽民风开发,婚姻还是要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唐华与王珝两情相悦那没用,萧卫儿那位手帕之交林舒与杨大人家的公子何尝不是两情相悦,可杨大人一日不同意,这婚事就一日成不了,当然一辈子不同意,这婚事一辈子也成不了。

    近来,永宁侯府又发生了一桩奇事,也就是谢馨方才和萧卫儿说的,永宁侯年逾四旬的夫人又有了身孕。

    当然古往今来年逾四旬女子怀孕的也不是没有,但永宁侯夫人的情况又有些不同,她自嫁入永宁侯府,就只生了唐华一个,据说她生唐华之时难产,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了,这可把永宁侯愁的不轻。永宁侯夫人也是个识时务的,连忙帮丈夫纳了几房美妾,奈何那些美妾也没能生出儿子,再纳,还是不行,近几年永宁侯已经认了命,不想再折腾了,所以他对唐华的婚事才分外看中,挑了又挑、选了又选,还是没能决定下来。

    永宁侯夫人隔了十多年又再次有了身孕,并且据说是个男胎,这可不是一桩又奇又喜的大事。

    因永宁侯夫人害喜严重,又变了性格,喜欢粘人。她不好缠着永宁侯,只好天天将唐华叫去陪着自己,但凡唐华离了一步她就要悲伤春秋,所以唐华要出来还得把她亲娘哄好才行。

    这就是唐华来迟的原因了,宁翁主把唐华叫到身边坐了,问道“你母亲近来可好?”

    唐华心情很是不错,前些日子她父亲还说要从族里过继个孩子来继承家业。这事搁谁身上谁也不能快活,叫她认一个不熟悉的人做兄长就罢了,还得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的家业落到这样一个人手里,将来看一个和自己关系淡薄之人的脸色,这简直比随便指个人让她嫁还让她难受。

    如今母亲有了身孕,若真是个男胎,父亲自然不用再过继旁人的孩子,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因笑道“除了害喜严重些,旁的都好,说起来我还没见过母亲这副样子,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好多岁。”

    宁翁主虽自己没嫁过人,但她姐姐怀孕的时候她也去看过几次,知道怀孕之人无论性格、口味、习惯都会有所改变,也不觉惊奇,只道“有孕之人就是如此,你多陪陪她就好了。”

    唐华点了点头“说起来我还真有点不放心,待会还得烦劳姐姐帮我告个假,我先走一步。”

    对此宁翁主也能理解,永宁侯夫人这一胎实在重要,几乎关乎着永宁侯府的未来,若能平安生下来,又的确是个男胎,永宁侯夫人与唐华就都不用愁了,永宁侯也不会再过于挑剔唐华的婚事,这可是一桩皆大欢喜的好事。

    只是永宁侯夫人年纪着实大了些,无论保胎、生产都比不得年轻女子轻省,少不得要多费点心,如今永宁侯夫人粘着唐华,唐华就得时时陪着,不然惹得永宁侯夫人不高兴,心中郁结,怕是会影响胎儿,于是痛快的应了。

    唐华因家中有事才来的晚了些,不想孙家姐妹比她来的还晚,她们的确是费了很大的心思打扮,孙沐秀美,穿描金蝶织金红锦襦裙,梳灵蛇髻,发簪上镶了好大的一颗明珠,就连发髻上也圈了一整串的珍珠,俱是一样大小,看样子就费了不少功夫。

    孙欣娇媚,穿浅桃色粉绣牡丹镶金边云锦襦裙,云髻高挽,两边各插一支翡翠宝石发钗,坠垂一串七彩宝石的流苏的赤金雕花步摇,也足够奢华。

    这就显得与她们同来的曹莹装扮的不够精致了,只不过她容貌妍丽,气度不凡,也未被面前两人比下去就是了。

    孙沐、孙欣一进门就叫着劲,谁都看的出来,曹莹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她也是见惯了。

    事实上她未必想和孙欣走的多近,只因她父亲嘱咐她多和孙欣来往,多帮衬孙欣,她是个懂事听话的,才和孙欣亲近。

    她也知道他们曹家虽然听起来尊贵,是太后母家,但根基尚浅,家里又没几个出息的,就说她爹,大字不识几个,肚子里没一点墨水,又养尊处优,别说上马提刀了,多走几步路都要喘气,文不成武不就的。她哥哥更不用提,吃喝玩乐最是精通,旁的一概不问,如此下去他们家还有什么将来。

    定远侯就不同了,位高权重,深得帝心,曹家不顾脸面甚至不惜搬出太后也要把曹姨娘送去定远侯府,自然有其用意,如今趁着太后还在,多扶持曹姨娘一双儿女,说不定以后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所以无论她有多不喜欢孙欣,都不会表现出来,还得处处替她撑腰。

    这就让孙沐更加不快活,由始至终都冷着脸,孙欣见了又免不了讽刺她“长公主生辰,姐姐哭丧个脸,不好吧。”

    孙欣明显是故意找茬,孙沐自然不会让她“是长公主生辰吗?我还以为是妹妹生辰呢,打扮的这般花枝招展,足足让我等了一个时辰。”

    孙欣轻哼一声道“长公主生辰,谁不用心打扮,这样姐姐都要挑理,可见姐姐对长公主并不尊重。”

    孙沐冷笑“妹妹是庶女,长公主一向最重嫡庶,不喜欢庶女打扮的过于奢华,妹妹难道不知?”

    孙欣面色一僵,又很快调整了心情,淡定道“喜与不喜姐姐说了可不算。”说完就不再理孙沐,自找了个位子坐了。

    萧卫儿只当没听到她们说话,询问宁翁主,陈翁主什么时候过来。

    宁翁主对于孙沐、孙欣之间的争斗也是习以为常,丝毫不以为意,笑着回道“阿语前些天还嫌闷的慌,今天可不就忙了,姨母就她这么一个女儿,有许多事需要她在旁帮衬,怕是要等开席之后才能来晃一圈。”

    其实也未必要阿语忙前忙后,只是长公主有意让阿语跟着学习一番,她才脱不开身。

    萧卫儿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就听谢馨道“难得阿语能静得下心,忙这些事,我可耐不住这个。”

    宁翁主不由失笑,这可是姨母用不许阿语进宫威胁,才逼得她勉强答应帮忙,如此却还不知阿语用了几分心。她这表妹怎么看怎么不会是母仪天下的人选,怎么偏偏就选中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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