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正是春暖花开之际,御花园中更是春意盎然,百花齐放,美不胜收,因景帝携宝美人赏花,旁人皆早早避了开去。宝美人惯喜自在,遂将跟随之人遣远,忽而发现远处一簇牡丹开的极好,心中一动,追了过去,于花间穿梭,身姿曼妙,体态轻盈,景帝在原地看着也觉赏心悦目,或是过于入神的缘故,竟被一宫婢撞在怀里,刚将那宫婢推开,又另有一声音传来“萧姑娘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仪元殿可不是这个方向。”须臾就见一穿着淡绿色宫裙的婢女走近,满脸惊惶,跪倒在景帝面前“奴婢该死,惊扰了陛下。”

    景帝听她提及萧姑娘,仪元殿这字眼,又朝先前那宫婢望了一眼,见她眉目如画,姿容出众,已是心中有数,顿觉败兴到了极点,说出的话更是透着彻骨的寒意“楚睢,将她拉下去,杖毙。”

    楚睢虽离的远,见情况不对,早赶了来,如今接了圣旨,便让人捂着那绿衣宫婢的嘴,将她拖走,那宫婢挣扎的厉害,楚睢便知她心有不甘,是了,倒在陛下怀里的并不是她,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在陛下面前耍小聪明,提什么萧姑娘,仪元殿,如此,便是死有余辜了。

    景帝没有再看面前瑟瑟发抖的女子一眼,当即拂袖而去,不久便有旨意,令长侯府将人领回去严加管教。

    自入春以来,皇后觉好了许多,闲时就将萧卫儿带在身边教导,长侯府的产业都是皇后帮忙置办,侯府的账册自然有人交到她手里。倒不是她想插手侯府内务,而是着实对小家子气的商户之女不放心。这事她同兄长提过,兄长也是赞同的。

    侯府的产业并不算多,除了皇帝赐的两处庄子,几十顷良地,皇后又帮着置办了十几顷田地,也就没什么了。虽说京中权贵私下里谁家都有几间日进斗金的铺子,但人家毕竟经营日久,非初到京城的兄长可比。再者经营店铺总要找妥当的人看管,一时之间也很难找出这样的人来不说,让冯氏娘家那群人钻了空子,反到得不偿失。

    萧卫儿虽对看账册没多大兴趣,却也明白这些总是要学的,即使不能精通,也得做到心中有数,否则将来难免吃亏。就像幼时学针线,十指尽是针眼,也不能放下,便是二娘那样宠着姐姐,在女红方面也从未放松过要求。

    萧卫儿在理账方面却也有些天分,学的很快,皇后又捡着其他交际往来指点了她一番,萧卫儿都记在心里,闲时还帮着整理内宫用度明细,日子过的尚算充实。

    皇后产期将近,萧薄嵪在家书中提及叫冯氏入宫探望,皇后不好驳他的面子,便应了。岂料冯氏一入门,就火急火燎道“娘娘,少儿不见了。”

    皇后皱了皱眉,叫清歌移了张席子过来,请冯氏坐了,又命柔嘉上茶“嫂子别急,慢慢说。”

    冯氏满心焦急,喝了一大口茶压了压才觉好些,话说的也平稳了许多“少儿听说民妇要入宫探望娘娘,也想表份孝心同民妇一起进宫,民妇拗不过她,就答应了,谁知她走到半道突然说肚子痛,民妇只好请一宫婢带她去茅房,没曾想她这一去就没个踪影,民妇不敢在宫中乱找,只好来回娘娘。”

    实际情况比她说的还要复杂许多,萧少儿一直对自己婚事不满,寻死觅活要冯氏带她入宫,打的却是能遇见陛下,叫陛下收她入宫的主意,冯氏虽觉此事半点也不靠谱,萧少儿却答应如不成就在家安心待嫁。冯氏被她缠的没办法只好带她入宫,谁知出了这样的波折。这些话叫冯氏说给皇后听,她是不敢的。

    皇后真恨不得把这对母女弄出萧府,不再与她们有任何瓜葛才好,可就凭冯氏生了嘉哥儿,一时半会还真动不得她,只好一面命人去找,一面宽慰着冯氏。

    说话间过了大半个时辰,就见清歌慌慌忙忙的从外面进来,面色甚是诡异,数次想开口又憋了回去,叫皇后看了很是难受,便招手让她到身边来。

    清歌撇了一眼冯氏,才在皇后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皇后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她深吸了一口气才重新恢复平和,对着冯氏道“嫂子先回府,一会我叫人送少儿回去。”

    冯氏见清歌与皇后表现的如此反常,哪里放心的下,欲要开口,正对上皇后冰冷的眼神,又缩了回去,呐呐的应了。

    冯氏走的越远,皇后的脸色就越发冰冷,一抹冷笑长时间的定格于唇上“皇上怎么说?”

    清歌在脑中酝酿许久,才开口回道“皇上只说叫长侯府派人将萧姑娘领回去严加教导,旁的就没什么了。”

    皇后脸色铁青,想要去端那茶杯,手却止不住发抖,心中的怒火更是无法遏制,愤然将茶杯拂到地上“皇上这是说我们萧府没家教,养出这么个下贱的东西。”

    萧卫儿一入门就觉气氛不太不对劲,又见皇后艴然不悦,便屈膝道“姑母可是身子不适?”

    皇后看见萧卫儿,听她关心自己,心里才舒坦些,又不由叹息,卫儿怕是要受牵累了。

    她也不欲瞒着萧卫儿,便叫清歌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给萧卫儿听。

    清歌斟酌再三,才开口“少儿姑娘大概不小心冲撞了圣驾,惹的陛下发了怒,叫长侯府派人来将姑娘领回去严加管教。”

    皇后冷哼“你到会替她转还。”她欲要将事情说个清楚,却是一想起就觉气闷,心里的一团火压都压不住,便只嘱咐萧卫儿这几日不要出仪元殿,就扶着清歌回屋里歇息了。

    萧卫儿堕云雾中,心中总是不安,便在门外等着清歌,清歌服侍皇后睡下,一出门就遇上萧卫儿,微叹一声,拉着她去了自己的寝室。

    “我当时也不在场,只听说少儿姑娘穿着宫婢的装束摔倒在陛下怀里,又刚巧被一宫婢点明了身份,惹的陛下大怒。”

    清歌虽说的隐晦,萧卫儿也大概能猜到姐姐必是想引诱陛下,却没能成功,她着实没想到姐姐会胆大包天,作出此等事情。

    皇后略歇一歇,总算恢复了些许理智,叫清歌去领一个当时在场的小宫婢来。小宫婢唤作趣儿,十一二岁的年纪,长的还有些稚嫩,在御花园当差,专司花草,与众宫妃皆无牵扯。

    趣儿显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一进门就跪在地上不敢出声,回答皇后问话也是磕磕绊绊,不过通过她的叙述,皇后对整件事也算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萧少儿显然是早有预谋,否则皇宫这么大,怎么她就能遇见陛下,又凭什么能近陛下的身,若说这皇宫里没人帮她,那才是怪事。再有刚摔倒在皇帝怀里,就被人叫破身份,还不是早早被人算计了去,也不知萧家怎么出这么一个自甘下贱的蠢货。

    清歌送走了趣儿,就见皇后微眯着双眼道“这必是陈长使做的局,也只有萧少儿这蠢货才会上当。”

    清歌也是如此想,要说这宫里还有谁敢和皇后对着干,非陈长使莫属,却不知她如何与萧家大小姐搭上的线。“陛下既没有说破,娘娘何不就当作大姑娘只是无意间冲撞了圣驾处置。”

    皇后不置可否“等着吧,过不了两天,萧家大小姐勾引皇帝的事就要传遍京都了,你当陈长使会没有后手?”

    清歌只觉此事颇为棘手,陛下才刚下旨替少儿姑娘赐婚,她就在宫里引诱皇帝,岂不叫陛下难堪。也不知陛下会如何处置,若收回旨意,难免让人想入非非,不收回旨意,更是不妥,堂堂亲王世子焉能娶一个明着勾引皇帝的女子。

    皇后却比清歌想的深远,萧少儿毕竟是萧家大小姐,做出此等事情,定会影响萧家声誉,不但兄长要落个治家不严的名声,萧卫儿的婚事怕也会因此多了波折,她心中虽恨,却因诸多考虑,反到不似上午那般怒不可遏。

    事情既已发生,总得想办法补救,流言是拦不住的,陛下那却要细细思量,赐婚之事,总不能叫陛下解决,萧家自己还得拿出个章程,萧少儿做出此等丑事,本是死不足惜,可若真叫她去死,也是不妥,想来也只有对外称得了痴狂之症,才能对付一二,说到底也得陛下肯通融才行,这也是个难题,还得想办法见皇上一面,事情已发生了一段时间,陛下的气也该消了一些,此时过去应不至被拒于门外才是。

    楚睢快速将整件事查了个清楚,向景帝禀报“萧夫人与萧大姑娘入宫,内府分派了两个宫婢为其领路,萧大姑娘半路突感肚子不适,请惜露领她去茅房,回来路上又不小心摔了一跤,赃了衣服,顺势换了惜露的一套衣衫,惜露半引着萧大姑娘闯入御花园,冲撞陛下,再叫破萧大姑娘身份,显然是早有预谋,而萧大姑娘如此配合,也不全然无辜。”

    这些都在景帝预料之中,他只觉得可惜,原本还打算提拔萧家,如今却是不成了。

    皇后进衍庆宫并未遇到阻拦,一入门,就见景帝朝她招手,眼中含笑“朕正给皇儿拟名字,皇后快过来帮着看看。”

    皇后微微屈膝,继而走近,就见御案上铺着一叠宣纸,最上面的一张写了好些名字,各个高端大气,要从中挑一个还真不容易,于是笑道“瞧着各个都好,还真叫臣妾犯了难。”

    景帝微叹一声“朕起先也觉各个都好,但真要选一个,又嫌都不够好。”

    皇后跪地道“臣妾让陛下为难了。”景帝忙将她扶起,温然道“皇后身怀有孕,本就不宜劳心,朕岂会怪责于你。”

    皇后思索片刻方道“少儿接了赐婚圣旨,喜不自胜,不几日竟似犯了痴病,初时家里也没当回事,不想今日进宫,竟冲撞了陛下,想必病情是越发严重了。”

    景帝淡淡道“既生了疾,就该留在家里休养,什么时候好了,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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