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卫儿刚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一进正殿,就见萧皇后将冯氏送的那两盒老山参扔到地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冷漠,而在见到萧卫儿的那一刻又变的格外慈爱“卫儿这几日在家过的可好?浔儿如何?快过来和姑母说说。”

    萧卫儿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宫女将地上的老山参拾起,从她身边走过,也不知是何结局,却是与她无关了。

    皇后孕期近五月,胎渐稳,已经可以走动,便携了萧卫儿到院子里散步,萧卫儿只捡着些趣事和皇后说,皇后一一听着,不时轻笑两声,以至后来训斥萧卫儿,没带护卫就去秋水阁,也没多么严厉。只在萧卫儿提及冯氏所求时,终是冷下了脸。

    “在本宫看你爹合该换个夫人,否则将来定会辱没萧家门庭。”

    皇后话说的极重,即使针对的不是萧卫儿也让她心中发怵,忍不住要屈身请罪,皇后却没有放开她的手,反而轻拍了两下,柔声道“苦了你了,卫儿。”

    萧卫儿瞧着皇后的样子,不像是生她的气,心也就定了下来,却不敢再替冯氏说话。她隐约猜到姑母为何生气。当年二娘有孕时,姑母赐下两棵人参,如今姑母有孕,二娘竟回了两盒人参,容不得姑母不多想。

    院中梅花开的极好,萧卫儿正要折上一支,就见有个内侍进来禀告“陛下摆驾仪元殿。”忙服侍皇后回去换了衣服,迎接圣驾。

    景帝从安乐宫出来,心情已经好了许多,面上也是风淡云清的样子。

    皇后近来脸圆润了些,穿一身鹅黄绣白玉兰襦裙,格外娇俏,景帝抬手示意她免礼,随即携着她的手入了内室,萧卫儿便领着一众婢女退了出去。

    皇后伺候景帝退下披风,欲要亲自泡茶,却被景帝拦了,扶着她在床边坐了“有了身子,就别再操劳了。”

    皇后微红了脸,攥着帕子,半晌才出声“谢陛下体恤,臣妾近来已经好多了。”

    景帝沉吟片刻,才又开口“朕刚从母后那过来,说起年事,母后言皇后有孕不宜操办,至于人选,还要皇后费心。”

    对此皇后早有计较,李夫人因王锰被杀一案,受景帝猜忌,自然不能再插手宫务,陈美人这一胎比自己还要险些,月份又小,也是不成的“杨美人与秦美人是宫里老人,又素来稳妥,不若让她们一同操办,太医说臣妾胎像已稳,也可从旁扶持。”

    景帝原也是这个意思,只因杨美人与秦美人皆未理过宫务,不甚放心,皇后既是如此说法,便答应下来。

    “旁的到没什么,只是九江王妃改日进宫,还需皇后安排。”

    九江王妃欲与九江王和离的事如今闹的满城风雨,皇后焉能不知,据传九江王不但纵容宠害死自己嫡子,为了掩盖真相,甚至不惜连同王妃一起除去,任谁也无法忍受。只可惜九江王妃母家无人,嫁的又是九江王,除了那几个无实权的御史,还有谁愿意为她说话?便是自己也只能依着皇上与太后的心意处置罢了。思及此,就有些怏怏的,但又不好说为王妃不平,只得顺势抚了抚额,斜倚到床沿。

    景帝将她搂过来,又寻了靠枕放到她背后,轻声问道“可要传太医?”

    皇后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每日都有这么一段,无妨的。”

    景帝对这些事情不甚了解,便没在意,只嘱咐了一番,又陪着皇后一同用了晚膳,就回了。

    皇后用完膳后,却觉身子不适,宣了陈太医来诊脉,也都是些例话,越发烦躁,萧卫儿便调了冰糖燕窝给皇后降火,九江王妃的事,她刚听清歌提及,想来皇后也是为此事烦心,光看九江王妃病着,九江王尚有闲心在宫里调戏宫女,就知其毫无悔改之心,或者是有恃无恐。

    皇后搅动着羹勺却迟迟没有动口,近来宫中多事,李夫人那边也只好先放一放,陛下与太后都希望九江王妃与九江王和离一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哪有那么简单,九江王妃若非报了必死之心,何必和离,既已报了必死之心,还有何畏惧,既然无所畏惧又何必妥协。

    “明儿九江王妃入宫,我当如何应对?”

    皇后用极为柔和的目光看着萧卫儿,却让萧卫儿不知所措,莫名回道“我若是九江王妃,就在见完太后之后自尽,涉及太后,任谁都不得不查了。”

    皇后心中一惊,手中瓷碗啪的掉在地上,碎成几片,燕窝溅在衣服上,她却恍若未觉,半晌才回过神来,斥退了进来收拾的宫女。

    萧卫儿一阵后怕,仿佛刚才的话不是出自自己之口,慌忙跪道“卫儿胡乱说的,姑母恕罪。”

    皇后摇了摇头,就觉晕的厉害,一句话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你……说的……很有………道理……”

    兰林殿,景帝执着陈美人的手勾勒出一朵又一朵的梅花,陈美人百媚生娇,比那画上的梅花还要美上几分,一双丹凤眼专注盯着手中之笔,更是格外动人,转眼间已到了最后一朵,陈美人故意顿了一下,景帝也没点破她的小心思,反而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些,偏在此时一个内侍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陈美人吓了一跳,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生生毁了一幅好画。

    景帝明显不悦,那内侍不敢有一刻耽搁,忙禀报道“皇后娘娘晕倒了。”

    景帝眉头深皱,一时无言,陈美人此时已缓过神来,急道“怎么回事?可传了太医?”

    景帝想起之前那一幕,更是放不下心,对着陈美人道“朕过去看看。”

    陈美人点了点头,又道“臣妾随陛下一起过去。”

    景帝抚着她的手,眉目间尽是温柔“你身子也不好,就别来回奔波了,朕改日再来看你。”

    陈美人乖巧应下,只在景帝离开后,抚着肚子,神色晦暗不明。

    虽说仪元殿已有了陈太医,景帝仍不放心,又命人遣了太医院院正张恒过来,张恒搭着皇后的脉,却是半响无言,殿内宫婢内侍跪了一地,气氛凝重的让人喘不过气,萧卫儿跪在最前,一瞬不瞬的盯着张太医,心中紧张不已,脸上却不敢有半分显露。

    “娘娘胎像本弱,经过一段时间调养,已经渐好,不知为何又有不稳之兆,幸而尚无大碍,微臣再开几副药,娘娘按时服用便是,再者,以娘娘如今情况,实在不宜费心劳力,需安心静养才好。”

    张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萧卫儿却知他所说每一句皆是虚言,她自问易地而处自己是绝不能如他那般沉着镇定,安稳从容。

    张恒话音刚落,景帝便遣了所有人出去,只留清歌、清舞与萧卫儿,毕竟皇后素来信任的也只有她们几个。

    皇后昏倒前,只有萧卫儿在旁,第一个回话的自然是她,她努力回想着皇后的交代,一字一句道“娘娘晚膳前,便不大好,用完膳后,更是不虞,卫儿见娘娘晚膳用的极少,便私下做了娘娘最喜的冰糖燕窝,不想娘娘还未及享用,就晕倒了。”

    景帝素知皇后极宠萧卫儿这个侄女,兼萧卫儿今日才回宫,自不会疑心,便又朝清歌、清舞望去。

    清舞朝清歌看了一眼,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开口道“娘娘近来多有忧思,奴婢却不知所为何事?”

    景帝唤了声清歌,清歌心中一颤,忙跪下回道“奴婢亦是不知。”见景帝面色冷漠,越发不敢多言。

    景帝心情委实不好,但也不至在皇后昏迷时发作她亲信女官,他只挥了挥衣袖,就足以让所有人战战兢兢退出大殿。独自对着皇后,景帝心情有些复杂,这是他曾经独宠的女人,容貌姣好,性情柔嘉,聪慧过人,然而或许所有女人一旦成了皇后即会变得索然无味,如今的皇后,已经不能牵动他任何的情思,她的一言一行都让自己有所猜忌,但她是旻儿的母亲,就凭这一点,便足以让自己在意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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