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城的气候偏湿热,熟睡中的颜星紫蹬掉了好几次薄被,如玉的肌肤也随之暴露在空气中。静夜无声,略带湿润的空气从关闭的窗缝中吹进来,带来丝丝凉意。

    两名黑衣人悄悄地打开了窗户,并没有发出多余声响。

    一名黑衣人从窗户跃进屋内,一眼就看见穿着睡衣却露出小腿的少女在静静安睡。

    少女的皮肤略显糙黄,一看便是穷苦人家出身,一张平凡无奇的小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正睡得香甜。黑衣人仔细地打量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这个女孩睡姿怪异,皮肤暗黄无光,容貌普通,对比着手中的画纸,这个女孩与画纸上气质脱俗美若天仙的女子更没有一丝相像之处。黑衣人失望地收回目光,身子快速跃出房间,窗子再一次被紧紧关闭,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跃出的黑衣人懊恼地看着自己的伙伴,不悦道:“本来以为这个少女很可能是她,看来又不是,我们走吧!”说完,两名黑衣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睡梦中的女孩在听到声音消失后,紧闭的双眸突然睁开了,潋滟的光华迸射出来,超然脱俗的气质油然而生。颜星紫唇边的笑意更加深刻,她从一进城开始没有隐藏紫眸,就知道会引起山谷中人的怀疑,今晚的准备工作看起来非常成功,应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能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又不用担心会被认出来抓回山谷。

    摸了摸小腿露出的粗糙肌肤,颜星紫缓缓闭上眸子,安心地沉入了甜美的梦乡。

    睡在陌生的地方对于颜星紫来说并不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凌晨时分,朝阳还没有划破苍穹的时候,颜星紫就从床上蹦下来了。

    宋慧怡每天凌晨寅时末便会准时起床,她穿好衣服,路过颜星紫的房间,正准备下楼先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听见颜星紫的房间里有响动。

    疑惑着敲开了门,宋慧怡一进房间便看见颜星紫穿着寝衣坐在铜镜前梳理长发。

    “主子,您睡好了吗?”宋慧怡一脸关心,在她看来,主子还很小,必须得保持充足睡眠。

    颜星紫从铜镜里就看见已经穿戴整齐的宋慧怡正站在自己身后,转过身,她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宋慧怡:“宋姐,怎么了吗?我睡得挺好的,就是有点不熟悉呢。”

    宋慧怡点点头,“主子睡够了就好,那我先下去了。”

    颜星紫叫住她:“宋姐,叫我小七吧,或者表妹,怎么都行,你不想我被别人发现的对吧?”

    宋慧怡努力地点头,她想念主子很久了,一定全力以赴保护好主子。

    颜星紫笑着说,“宋姐,你要去做什么?现在可以吃早饭吗?”

    宋慧怡无语,现在厨子们或许刚刚起床,貌似吃不了早饭吧。“我下楼去后院走走,时辰还早,小七得等一会才能吃早饭了!”

    “好吧。”颜星紫想念早饭的喜悦之情被扑灭了,只好继续梳理长发。

    宋慧怡见颜星紫没有别的吩咐,就下楼去了。

    八年的时光,颜星紫早已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把长发束成普通的垂髻分肖髻,换上一套劣等丝绸所制的绣纱烟罗裙,插上一支次等白玉簪子。洗了脸,颜星紫补好脸上的特制易容物,下楼去后院散步。

    此时晨光熹微,天际微微的亮橙色和蓝紫色深黑色交际着,煞是好看。

    “宋姐,你种的牡丹真好看!”颜星紫看见满园咤紫嫣红的牡丹花,心下一片惊异,大赞道。

    宋慧怡微笑着看着满园牡丹,“我不过是个俗人,喜欢这大朵大朵的繁华。”

    “俗人就俗人,我倒是觉得这世上哪有什么不俗的。”颜星紫坐到宋慧怡身边,石椅上铺着厚厚的棉垫子,倒没有着凉的担忧。

    “小七,觉得这雁城怎么样?”宋慧怡一方面把颜星紫看成是主子,一方面又觉得颜星紫就是她们疼爱的小妹妹,叫起昵称来自然中带着亲切。

    颜星紫笑眼弯弯,“雁城的繁华就像这满园的牡丹,热热闹闹。”说着,颜星紫不觉蹙起了眉,“我刚进城的时候遇见一个很奇怪的姑娘,她长相清纯美丽,可却穿着普通,当时我就在城门口休息,然后……”颜星紫条理清楚地把她和顾月湘相遇的事情说了个彻底。

    “湘湘?”宋慧怡咬着下唇想了想,“雁城里叫湘湘的女子并不是很多,容颜美丽的女子,我倒是认识一位,她现在的情况跟你所描述的应该是相符的。那位女子是城中太守家嫡长女,名为顾月湘,今年十九岁,她亲母早年去世,只剩她一人孤苦无依,顾太守早在顾月湘亲母去世半年后就再娶了一位继室葛氏,葛氏后来生了一子一女,受尽宠爱。顾月湘本性太过单纯急躁,因着她继母继弟继妹的缘故,倒是不讨顾太守的喜爱了。前两个月,听说顾月湘被退婚后,顾太守面子上挂不住,就把顾月湘悄悄扔进城里的一处小院子自生自灭去了。”这些消息都是雁城人熟知的,早在七八年前,顾太守家宅的丑事就因为葛氏的“特意宣扬”加上一些知情人的透露在雁城里几乎是家家知晓。

    “难怪她给我的感觉不一般。”颜星紫眸色如漩涡般深邃,“不过是个苦命的女子,斗不过,也怪她没本事。”

    “话是这样说,”宋慧怡皱起了眉头,红唇张了张,继续说:“可怜这个顾月湘生性善良……”

    “好人不长命,她生长在大宅门里,善良就是催命毒药!”颜星紫不屑地说道。在她的思想里,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与坏,只有八面玲珑,手段能硬能软的人才可能有更大的机会长存。

    “那我们不说她了。”看见颜星紫不高兴,宋慧怡摆了摆手,问:“小七,你打算在这住几天?”

    “从阁里找个丫头,办成我现在的样子,给她伪造好同样的身份,让那丫头在你给你帮忙吧,就当是你‘表妹’来投靠你了!我可能今天下午就走了,我还想出去走走呢。”

    “这么快……”宋慧怡眼中流露出不舍,但还是点着头说:“放心吧,小七,我知道了。”

    午饭过后,颜星紫在房间里开始收拾东西,裹上三套换洗的衣服,准备好几张银票和散碎银子,再加上三天的干粮,颜星紫满意地勾出唇角的弧度。

    掏出珍藏的易容用品,颜星紫沐浴完毕,顺便用醋清洗掉脸上身上的易容药品,又开始新一轮的易容准备。

    颜星紫这次扮成的是一个尚算是清秀的小寡妇,皮肤依旧暗黄色,身上的衣服也不过是普通棉麻,大大的紫眸也用药水变成了黑色。

    向宋慧怡告了别,颜星紫决定向北部进发,先把秘密传递到玉陨山庄,然后去绝情宫总部找花凌可。

    悄悄从后门出了锦绣阁,颜星紫一溜小跑,确定没人看见自己,才平稳呼吸,放开正常的步子走在街上。此时是午后,街上的人并不算很多,摆摊的小贩中也有很多还没来得及出摊,所以整条大街上并不显得拥挤。

    对于雁城的风土人情,颜星紫感到很是好奇,左看看,右摸摸,颜星紫买下了好几个具有异域风情的小饰品之类的小东西。目光被一摊精致的绣品吸引,绣品上大多绣着雁城本地的花草,很是独特漂亮。

    低着头欣赏着,颜星紫决定买下两个绣品回去给玉姨和海棠。“老板,这两个绣品怎么卖?”指着摊子上的两个绣品,颜星紫抬起头看向摊主。摊主的相貌让颜星紫眼中买东西的兴奋目光变得有些复杂,竟然是顾月湘!

    顾月湘并没有认出易容后的颜星紫,实际上她们不过一面之缘而已。见有人购买自己的绣品,顾月湘很是高兴,热情道:“这张刺玉楼点翠的要一百六十文、绣璎珞宝珠的要一百六十五文。”说罢,顾月湘有点紧张地看着颜星紫,因为颜星紫此刻看起来并不是很富裕,而这两张刺绣的价格比平常的刺绣要稍微贵一点。

    颜星紫紧盯着顾月湘略显紧张的期望目光,心中不禁一软,她一个出身官宦家庭的嫡出大小姐,竟能舍下面子尊严来当街摆摊!声音软下三分,颜星紫痛快道:“好,我就要这两张。”

    顾月湘笑容灿烂,麻利地把绣品包装好,找了颜星紫零钱,顾月湘道:“谢谢了,您走好。”

    颜星紫抖了抖衣摆处的尘土,深深看了一眼顾月湘脸上的笑容,准备离开。

    “姐姐,姐姐,不好了,不好了狗蛋生病了!”远处突然奔跑过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焦急地远远地就朝着顾月湘这边喊来。

    摆弄货物的顾月湘抬头一看,听着这坏消息,立马把东西一卷,拉好急忙奔来的小女孩的手,着急地说:“那咱们赶紧回去,你先回去,我去找张大夫。先不要慌的,记得走路小心些。”

    小女孩非常听话地先离开了,顾月湘也随之快步离开。

    颜星紫心中蓦然一惊——这顾月湘不是孤身一人被扔到独院中自生自灭吗?怎么现在就会有两个孩子呢!

    正不解着,颜星紫就听见邻摊的一个老大妈哀叹说:“湘湘这孩子真不容易,多善良的一个姑娘,竟然被家人嫌弃1就是她自己的日子过不好,还要照顾那几个孩子!”

    一个年轻嫂子也出声附和:“是啊,湘湘这么善良,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哎!”

    颜星紫苦笑一声,看来这顾月湘果然是善良到全城感动了,她之所以没能在大宅门里活下去,应该只是她厌恶了那种水深火热的尔虞我诈的生活吧,不然她怎么能在大宅门里健健康康地长到十八岁呢!

    夜晚,颜星紫留宿在雁城北城门的一家小旅店,一只白鸽落在她旁边的书桌上。

    颜星紫写好纸条,把纸条塞进白鸽的腿部绑着的小筒子里,放飞了白鸽。

    颜星紫揉着太阳穴,心中千滋百味。她还是决定帮顾月湘一把了,那么善良的女孩,心思玲珑,勇敢大方,不应该只是作为一个平民女子默默一生。既然她现在没有足够的力量扳倒那个葛氏,那么她颜星紫就帮她一把!有宋姐在这里作为顾月湘的坚强后盾,希望顾月湘在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后能够继续把她善良无私的品质散发温暖。

    ------题外话------

    简介不好看,文章好看么?

    (“蛮”,由于受时代的限制,古代学者对四方异族的了解十分有限,对他们的异同也没有深入调查,认真识别,往往用蛮、夷、戎、狄、胡越等来泛指四方异族。《史记,吴太伯世家》索引说:“蛮者,闽也,南夷之名,蛮亦称越”。中原地区古人对南方各族通称“百越”或“越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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