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弱的闷哼声打破四周的死寂,似裂帛破空冰雪消融,星火间,所有的希望在被声闷哼点亮。

    司徒蕊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连滚带爬的摸索到慕容寒身边,将他抱入怀中,“慕容寒,慕容寒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眼泪,瞬间决堤。

    这几个时辰或者更长的时间内,她一直在隐忍,一直任由那股倔强支配着身体,可再好的骗子,如何能骗得了自己?

    慕容寒的生命正在流逝。

    她无法忽略这个事实,纵然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就算是尸体,她也要背着他出去,纵然是,尸体。

    可若真的是尸体,她又如何能在这个漫漫无尽的黑暗中支撑这么长的时间?

    穿越至今,她有过无助,有过失落,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恐惧,恐惧怀中的人在下一秒吐出最后一口气。

    这种无力的恐惧让她再也忍不住,就这么贴在慕容寒的头上,毫无形象可言呜呜咽咽的抽泣。

    “别……别哭。”

    冰冷的手掌轻轻的抬起,附在低头哭泣的人儿耳边,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血腥的气息钻入司徒蕊鼻尖儿。

    黑暗中,她似乎看到慕容寒微微的张开双眼,黯淡的盯着她。

    “我没哭。”带着哭腔,司徒蕊抓着慕容寒的手,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企图去温暖那只冷如寒冰的手,“我没哭,你别胡说。”

    黑暗如斯。

    明知看不见,但在听到司徒蕊倔强的话后,慕容寒还是自顾自的牵出一个笑,胸口的痛在同一时间蔓延,“那……那……我手上的液体是什么?”

    顿了顿,他强忍着剧痛咽下一口血,“人……人总有一死,这……这对我也是一种解脱,能在……能死在你怀里,真好。”

    “好你妹!你他妈的死了到时干净,那我怎么办?老子来这里又不认识路,尼玛你把老子落下来就不管了?两腿一蹬想尥蹶子?老子答应了吗?”司徒蕊急了,抱着慕容寒狂吼,“尼玛,给老子醒来,醒来!”

    无人回应。

    茫茫黑暗,一种死亡的气息在她四周攀沿,似一条吐着信子的蛇,一口一口的吞噬着她最后的坚强。

    一股寒意从脚底爬上来,让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绝望。

    浓浓的绝望感。

    怀中的人丝毫没有反应,就连贴在脸上的那只手,也在渐渐失去温度变冷,司徒蕊愣在原地,双眼投向茫茫的黑暗中,声音冰冷,“慕容寒,你他妈到底醒不醒?老子给你三秒钟回答。”

    “一!”

    无人回答。

    “二!”

    沉默。

    “三!”

    ……

    “好,慕容寒,既然你不醒,就别怪我无情!”狠笑间,司徒蕊伸手入怀掏出一颗白色的药丸,毫不犹豫的塞入慕容寒嘴里。

    没有任何犹豫,刀刃在掌中划过,鲜血似脱线的珠子般落入慕容寒嘴里,那颗白色的药丸见血即化,一条闪着荧光的白色小虫子缓缓的向里爬行。

    “慕容寒,你逼我的!”说着,吞下剩下的黑色药丸。

    以血为引,命盘交错。

    血蛊!

    从此,你慕容寒的命,是我的!

    **

    “我认识的耿爷虽然是个贪财抠门的人,可他会在我被人陷害时第一个站出来信我,他会在我需要帮助时第一个站出来帮我,他会是在担心我时第一个跑过来看我。我认识的耿爷,不是天煞孤星。他不该被人这样说,别人也没有这样的资格说他,我相信的耿爷,是我看到的,那些神棍都他妈滚蛋。以后,谁敢这样说你,我就揍倒他老妈都不认识。”

    “那个人,叫耿穆元,对别人小气抠门,对自己却很奢侈。我都数不清他一天要换多少次衣服,有些衣服他穿一次就丢了。可就是那个人,他会在别人都说我是杀人凶手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信我,也就是那个人,明明自己还受着伤,却还要冒着生命危险来帮我,甚至还白白挨了一刀。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拌嘴,可分开的时候又想得厉害。”

    “放心,我会永远陪在耿爷身边。”

    “不管你选择原谅还是不原谅,我都在这里,都会支持你。”

    “你看那里,如果晚上星星一定聚集在山峰之间,喝酒看星星一定会很有情调。咱们去看怎么样?”

    “那种感觉,是没有人能替代的,若没有那天的厮杀,我想我也会在那个抠门小气的人身边放肆一辈子,终有一天等我们都懒得蹉跎了,就成婚。”

    “今日你不杀我,他日,我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冥冥中,昏睡的意识反反复复的放着过往的一切,是玉蟾宫劫后余生的倔强,是相不相让的拌嘴,是相对无言的默契,是阁楼屋顶的饮酒,是意乱情迷前的激吻。

    一片一片破碎的记忆似拼图般在慕容寒脑海中迅速合拢,转瞬间,那抹淡淡的明光中,只剩少女茫然而绝望的脸。

    那张布满灰尘双眼含泪眼睛失去往日的华彩,变得暗淡无光,黑暗中,一只钢爪从她背后伸出,寒光可见,而她却浑然不知。

    心里似有一头狂狮怒吼,疯狂的在冲击着他沉重的眼帘。

    “蕊儿!”

    混沌的意识骤然清醒,点点光亮似破碎的玻璃撕裂眼前的浓黑,额头渗出的汗自鼻梁滑落,冰凉的触感将梦境与现实分开。

    “好险。”慕容寒由衷的呢喃,头颓然的靠在身后的墙上,目光在只有点点光亮中的黑暗中游离。

    意识渐渐恢复,冰凉的水流渗入伤口内,撕心裂肺的疼顺着神经传来,可他脸上却全是漠然,仿若没感到一般,嘴里的血腥味带着苦涩在舌尖蔓延。

    苦笑着,他僵硬的牵起嘴角,整个人像是抽干了力气一样重重的靠在墙上。

    活着。

    他还活着。

    这能说一种幸运?

    和以往一样,在生死边缘徘徊辗转,在默默无闻的体味着劫后余生的快乐,这,也能算是一种幸运?

    恍惚间,一股悲怆感涌上他的心头,眼前的黑暗似一把钢刀,毫不留情的插入他的心,很快,心中的酸楚代替身上的疼痛。

    酸楚。

    活了这么久,在腥风血雨中饮血度日了这么久,第一次,第一次有了酸楚。

    为自己,也为那个自己默默喜欢的女子。

    那个,纵然是梦到她有危险也会惊出一身冷汗的女子,那个会让自己无论是耿穆元还是慕容寒都会喜欢的女子。

    此刻。

    抛弃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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