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其实在悬崖上你扼我喉咙的那一下,我当时就明白了……很多东西确实是我想多了……”

    路扬顿住,不知该如何继续往下说。他抬头看着薛逸,仿佛希望她能把话接下去。

    薛逸不看不说话不表态,眼观鼻,鼻观心。事情跟她推测的差不多。她才不认为路扬真的会鬼迷心窍,一口断定她是所谓的奸细。就算有过,凭他的聪明才智,也早就应该一切都想透,然后在心里澄清自己。

    如此看来,当时的歇斯底里和后来的突然袭击,越想越诡异。身居高位者一向做什么事情都是别有用心,另有目的,真要是让人信了他们彼时精湛的演技和以假乱真的表述,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排除一切的混淆视听,她需要知道路扬把她推下悬崖的真正原因,这是她唯一想不透的点。

    毕竟,以当时的那种情况,先把道德问题搁置一旁,就算是从最为实际的角度考虑,也应该是两个人的联合对抗好过于一个人的单打独斗,不是吗?

    为什么会做出这种没有丝毫好处,相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的决定呢?

    空气中弥漫着苦苦的药香和尴尬的沉默。

    薛逸也不强迫路扬继续往下说。

    有些事情就像是毒瘤,不在最关键时刻立即铲除,早晚会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并不会随时间消退,相反,会越加积累。误会深埋于心,在根部发芽,由怀疑浇灌,茁壮成长,直至参天大树,再难以拔出。

    有的人被帮助时想的是报答,危机过去后就会忘记自己当初的承诺与誓言,变得挑三拣四,不知好歹。这是人的天性,本性难移。

    薛逸不是这种人,她并没有忘记自己当初看到曙光时的那种激动。

    但是她怕。

    她怕最终也会像一般人一样,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与恶念,最终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所以,就像现在,必须把事说开,才能不让双方受伤害。

    这需要等,不急,慢慢来。

    她转头望向门后伫立的半丈多高的真丝绣金珠翠屏风,细细观察着每一丝的针脚缝合,以及组成图腾图案的每一缕脉络。

    薛逸一开始只是想转移注意力,不曾想一看到这屏风,竟越看越吃惊,那图腾样式复杂,底色为金,却又有似梵文的咒符轻跃其上,符号用的是墨绿丝线,颜色配得好,醒目而又庄严,浮在野兽似漆红点金眼的周围,像是在把野兽团团困住,又像是在默默保护野兽。

    她实在看不出来那野兽究竟是个什么生物,猜它是野兽也只是因为看到了它的利爪和尖牙罢了。或许这只是个象征的图案,就像是麒麟和龙一样,现实生活中谁都没有见过,但却是一个非常具有象征意义的代表图案。

    这屏风上的图案跟被子上的还不大一样,被子上绣的她还大概能看懂,好像是只鸟,鸟有九只脚,踩在金底之上,周围又被绕上了不同的墨蓝色符咒。无论是屏风还是被子,上面的图案都让人莫名的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仿佛灵魂都要被吸引至深一样,让人敬畏无比。

    薛逸心想,这大概是因为绣娘技艺高超,把所有图案都绣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缘故吧。

    看了许久,空气中依然没有任何声响。她转头,有些奇怪地看向路扬。

    只见路扬的脸已经变得通红,扩散到耳根,羞愧难当,看得出来实在是难以开口再言。

    薛逸叹了口气,无奈地问道:“既然知道了我不是坏人,为什么还要推我?”

    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出来了。

    少年的身体瞬间僵硬,眸子一下又蕴满了泪花,嘴唇颤抖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或许在你这样的人看来,这都是最正常不过的吧。”薛逸嘴角一勾,半点自讽,半点理解,“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清算世间所有物件,算无遗漏,自然也包括生命。很明显,我的身份比不上你的身份,我的命不及你的命,你身居高位,我地处卑微,就像是蝼蚁蜉蝣人间,死也就死了,便罢了。可是你就不一样了,你出身高贵,是皇族贵胄,无论如何……”

    路扬终于再也忍不住,泪滴顺着脸颊流过,痛苦地哭道:“姐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薛逸并没有于心不忍,依旧操着淡定而又清丽的声音缓缓说道:“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三个字,当一切错误与伤害已铸成,再多的道歉都于事无补。我想听到的,是你的理由。为什么你当时明明知道了我是真正帮助过你的人,还毅然决然地把我推下悬崖?”

    她需要知道真正的答案。

    说开了,虽然抑制不住可能还会受伤,但也好过毒瘤似雪球般越滚越大,到最后形成谁也无法阻止的雪崩之势。

    让这一切怨恨痴念都随风而去,新的纪元才会到来。

    “为什么推我?”

    ------题外话------

    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亲在栩钰这里冒泡了,好高兴~^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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