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一,东海沿岸。

    贪狼伸舌添了一下小指,举在半空之中。

    二长老周印凑过来道:“怎么样?海上会不会有风浪。”

    “偏东风,顺风三十里不会有风浪。”

    周印听了便不再于此逗留,过去那边指挥教众准备收锚下船。

    贪狼收回手,对两膀交叉站一旁的破军道:“一个老不死,五个圣徒,十几个喽饧由显勖侨?鎏吧?滤赖模硕疾坏剑?馓四芑钭呕乩淳退阕咴肆恕!?p&  夏翩跹听了笑道:“不是咱们三个,而是你们两个。”

    “你这贱人不是又告假了把?”贪狼差异的一挑眉毛。

    夏翩跹:“我晕船。”

    破军的声音极度沙哑:“七杀另有任务。”

    贪狼听了冷笑:“昨日出发的时候听说七圣徒抱病,那日宣经时候夏妹妹拍了他的桌子,我说你手底下可是要轻些,你把这八个人都做了,那以后不是事事都要我们亲自来做?”

    眯眼吹着海风,夏翩跹说话时也不看她:“姐姐瞧不上的话,就去给做药的二长老用些手段,让老头子快活快活,赏姐姐几颗百香丸的去根药。到时候你什么不用做了。”

    “什么都不做,也要做了你。”

    夏翩跹看着贪狼笑道:“我洗干净脖子等着你。”

    破军看俩人之间火药味越来越浓,不再答话,见那边将要出海的船只已准备妥当,便迈步走了过去,贪狼白了夏翩跹一眼“哼”的一声跟了上去。

    夏翩跹懒得再看,转身冲着蓬莱岛的方向走去。

    ※※※

    申时,东海回音岛。

    一日之前已经上岛的叶声闻站在东边的一处小山上,山东徐鸿儒只派了他一个人来,不知道二长老周印会带来多少人。

    此刻,明月高悬于天际,他看着闻香教不小不大的船在波光磷磷的海面上慢慢行驶过来,蓦地凉了心。

    这也太抠搜了吧!

    比起昨日锦衣卫四艘大船浩浩荡荡的蹬岛,闻香教这次简直就是来送死的。

    想到夏翩跹没准也在那船上,他却并不想去碰面。

    平静了一下“砰砰”乱跳的心,他小跑着下了山,打算躲回日间寻到洞穴。

    叶声闻一路遇石便隐,见树就藏。着实费了半天功夫,可到了地方,却发现那洞口边生了一堆火。他暗叫倒霉,悄悄地窜上了身旁一株大树。

    虽然这时是初冬时节已过小雪,可这回音岛,似乎是一年四季不甚寒冷,草生木长百花不谢。

    隐蔽在茂密的树枝中,叶声闻瞧向洞口那边。

    只见火堆旁蹲着一个人,看样子似是在不断地往山洞中扇烟,不远远处聚着二十来人,为首的老者一身蓝衣,道骨仙风。站在老者身后的男子长身玉立俊秀挺拔,这男子他认得,正是观云宫姜午阳。

    姜午阳看着不远出的过膝草丛,心不在焉地道:“师傅,扇了这么久里面的人应该差不多了,这么大的山洞,里面能藏多少人?”

    蓝正然没答他,只道:“攻城者已伤敌为上。”

    听了这话蹲在树上的叶声闻一动不动,想来这岛上现在是那里都不安全,自己就出去了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就先后来了两拨人。看这样子之前的那波先进了山洞而后被观云宫的人发现,堵在了里面,可怜他们就这样窝囊的被一把火熏死在洞里。

    又细看看那老者,叶声闻心道:“师傅?莫非那姜午阳身前的老头就是号称天下不二剑的观云宫主?名门正派,放火杀人!这老头子怎么这么毒!”

    又瞧了几眼便打算脚底抹油,转身正要下树的当口,只听那边草丛中“砰砰”几声,几个锦衣卫模样的人跌了出来,翻滚在地。紧接着草丛中闪出几个人影。

    领头的一人上前对那老者道:“师傅,方才这几个锦衣卫一直埋伏在草丛中。”

    对带头的二徒弟贺翔一点头,蓝正然显然早有察觉:“报上名来。”

    几个锦衣卫中为首的正是田添翼,方才就带人出去巡视再回来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山洞就被人端了,只听他愤愤的道:“放肆!我乃锦衣卫白虎使田添翼,山洞里是我的卫队,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杀朝廷命官!”

    蓝正然冷笑道:“哼!朝廷命官?如今这朝廷上自王后,下至弄臣个个都是不明是非的姑息养奸之辈!更何况厂卫相护弄得天下间民不聊生,这样的的朝廷也配叫做朝廷?”他冲贺翔道:“山高皇帝远,除了这带名字的,都杀了!”

    田添翼听了大惊道:“你说什么?”

    贺翔几人得令,纷纷抽剑动手,那几个锦衣卫本想反抗,可是刀剑被缴,手里没了兵刃无法相斗,只能在林子里上窜下跳四处奔逃。

    锦衣卫在前面跑,观云宫的人提剑在后面追。

    那几个锦衣卫都很是精明,绕着大树转圈子,一边躲嘴里还一边大喊:“你听我说!我们也有名字!我们也有名字!”。

    一时间两波人连追带跑,弄得林子里鸡飞狗跳。

    蓝正然见了这场面简直哭笑不得,他看的甚是不耐,冲姜午阳使了个眼色。

    姜午阳一步蹬出,拨云剑如白虹贯日,加之他身法奇快,几个起落之间场中只剩下田添翼还站着。

    看着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手下,田添翼心知不敌,赶忙就往最近的大树上爬,把藏身上面的叶声闻吓了一跳,这当口他不敢有任何动作,看着树下手忙脚乱的田添翼,他冷汗直冒,心里咒骂:“我说这位爷啊!你怎么老跟我过不去啊,你自己死就死了,带上我干什么!”

    田添翼三步两步地向上爬,突然间手背一凉。

    “啊呀!”

    见拨云剑死死的将田添翼的手钉在树杆上,叶声闻心中一松,“他爬不动上不来了!这剑刺的漂亮!”

    田添翼挂在大树上,扯起脖子喊:“方子天!别愣着了!快出来救我呀!”

    姜午阳心中一惊,方子天在这?竟然连师傅都没察觉到!

    ※※※

    夜色笼罩之下,只见雾气淡淡环山漂浮。

    蓬莱岛的山峰和内陆的险山巍峰截然不同,一望之下,自是多出了几分秀美挺拔。

    丹崖顶上,蓬莱阁中的灯火一盏盏的渐渐熄灭。

    夏翩跹秀眉微皱,看了一阵收回目光,伸手擦了擦前额的细汗。

    潜伏在暗里望着入口处的那两个大灯笼,以及每到时辰就按时换岗的四个弟子,夏翩跹犯了难。那里立着两处高台,四个弟子两上两下守在门口,相呼相应。

    蓬莱阁除去这里,这崖顶尽数是些猿猱欲度愁攀援,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的天险,根本没有能进去的地方,就这样踌躇了好她却不得良策。

    亥时。

    阁内转出四名弟子前来换班,先前那四人走后,这四人各在其位站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忽然听见不远处的松林间似是传出了几声少女的连连娇喘。

    这四个弟子年纪都不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免来了兴致。

    那声响起初并不大,可到了后来那*呻吟之声却是越来越是压抑不住,一声接一声的哼叫,听这意思这当口那边欢好的二人正是到了老辈人口中那腾云驾雾如神赛仙的时刻!

    右侧,高台上的弟子不约而同地向松林那边眺望。而站在下面的人这时候耐不住性子小声的叫道:“师兄!看见什么了?”

    “别吱声。”

    另一边站在下面的人也凑到了这边对上面那人道:“刘师兄,你下来会儿,让咱也瞧瞧呗。”

    那姓刘的弟子慎道:“别吵吵,先别吵吵。”

    站在左边高台上的人脖子伸得老长,却什么都没看见,听见姓刘的弟子说不让吵吵,这说明显然是他那里视角极佳,定是看见了什么,这下他不干了。小心翼翼怕弄出声响,这弟子一骨碌跑下高台也来到右边。

    “刘大愣!**仗义不仗义,啥好事都你一家的啊?”

    这名刚过来的弟子显然在门派里资历较深,一听他这么说,其余的两人也跟着附和。

    “刘师兄,你别忘了俺上个月发现你偷看张师姐洗澡的事,还一直帮你瞒着呢啊!你快下来让俺上去瞅两眼!”

    “什么!张师姐那摸样的他都看了?”

    “皇帝轮流做,今日到俺家,张师姐都让你都看遍了,你还嫌不够啊?”

    听三人这么说上面姓刘的弟子心里气坏了,索性小跑着下来。

    “告诉你们别吵吵,一会万一给吓跑了咋办,我在上面也啥都没看见,就看见一条光着小腿!”他兴奋的道:“不过真白啊!”

    “是吗?都起来!俺先上去看....”

    这时资历较高的弟子发话了:“都闭嘴,干脆咱们上前去看看,看看这是那个师弟师妹这般放肆,竟在松间野合,咱们四个给他们来着捉奸在床!”

    “哎呀这个好!这个过瘾!”

    “过什么隐过隐!过什么隐过隐!”姓刘的弟子听了这话心中难耐的兴奋,可却说一句给那个小弟子头上敲一下,又说一句又敲一下,“咱们这是为了不让这对狗男女丢了蓬莱仙岛的脸。”

    “对!这光天化日的成何体统?”

    “为了维护岛主和少岛主的颜面,咱哥几个上!”

    几人一撮合来兴奋劲,心中不免心思道:“刘大愣都说了看见了一条光腿,这一上前抓现行那不是全身都能看个遍吗!关听这位不知是师姐还是师妹的小娘们儿哼叫的这般怜人儿,就知道若是将那合欢的刺激场面看上一眼,肯定胜过看那糟糠一般的张师姐洗澡百倍!”

    四个人带着一身的亢奋,蹑手蹑脚的循声而去。

    到了近前果然见那一棵粗大的松树后伸出了一条浑圆匀称、洁白如精玉的美腿,再听那哼叫的呻吟声依然一浪高过一浪,显然是没发现他们在悄悄接近。

    姓刘的弟子喘着粗气,再也忍耐不住一丁点性子,一纵身跃跳到树后:“哈!让我抓到...”

    “唰”的一物飞过,定睛一瞧,正是那刘大愣的人头。

    三个人愣了。

    一个光着腿手持短剑的红衣女子自树后转出。

    银白的月下,夏翩跹邪邪地一笑:“看够了吗?”

    ※※※

    潜在夜色的阴影中飘然而入,在这片寂静中夏翩跹快步前进,巡视着迎面而来的一座座楼阁。

    穿过龙王宫、绕过吕祖殿,来来回回找了好几圈,这都不是她要去的地方,直到一柱香的功夫过后,夏翩跹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庞大的蓬莱阁中迷了路。无奈之下找了一处较高的楼台她越了上去,夜色沉沉,蓬莱阁中亭台楼庙高低错落,有韵有致,这里构成了一个布局巧妙,风格独具而浑然天成的建筑群,只见下面的十多条路径有大有小,纵横交错彼此相连。

    “天杀的王好贤,蓬莱阁这么大,连张绘图都没有,你让小姑奶奶到哪里去给你找水雷符?我如何知道那里才是天**?”心中恨恨的嘀咕,看着让人头疼的十多条穿来插去的道路,她委实不知选那条才好。

    骂了几句之后她索性坐在房上,转动着手里的流火飞红。苦想了一会儿,看着手里的花样层出的短剑她来了注意。

    脑中闪过了几个字:

    水火相克

    心疼的在手上刺破小口,挤出几滴血滴在短剑上。

    盯着火剑上的丝丝白烟,顺着白烟飘散的相反方向,她悄悄的腾挪在一个又一个屋檐之上,期间又挤了几次血,最后终于是矗立在一个巨大古朴的宫殿之上。

    坐在屋檐飞角之上的夏翩跹又挤了一次心头血,血滴在火剑之上呲呲作响,却并没有白烟再度冒出。

    流火飞红也有些凉。

    她斜着身子看了一眼匾额:

    天**

    夏翩跹得意一笑,悄悄地自房顶飘了下来。

    天**是供奉海神娘娘的地方,说起这天后姓林,名默,福建省莆田湄州湾贤良港人。生于北宋建隆元年三月二十三日,卒于雍熙四年九月初九,时年二十八岁,终身未嫁。

    天后娘娘是莆田望族九牧林氏的后裔。其父亲林愿,当年辞官回乡。一天晚上,妻王氏梦见观音大士慈详地对她说:“你家行善积德,今赐你一丸,服下当得慈济之赐。”于是王氏便怀了孕。到北宋建隆元年三月二十三日傍晚,王氏将近分娩,见一道红光,从西北射入室中,光辉夺目,香气飘荡,久久不散。又听得四周隆隆作响,好似春雷轰鸣,地变紫色。王氏感到腹中震动,婴儿于是降生。因生得奇,甚为疼爱。她出生至满月,一声不哭,因此,父亲给她取名“默”。

    生长在大海之滨的林默,通晓天文气象,熟习水性。当年湄洲岛与大陆之间的海峡有不少礁石,在这海域里遇难的渔舟、商船,常得到林默的救助,因而人们传说她能乘席渡海。

    相传林默会测卜吉凶,每每必会事前告知船户可否出航,所以又说她能“预知休咎事”,称她为“神女”、“龙女”。

    宋太宗雍熙四年九月初九,是年仅二十八岁的林默羽化飞升之日。这一天,湄洲岛上群众纷纷见其登高于湄峰之巅,告别亲人们之后,独自乘长风驾祥云,翱翔于苍天皎日之间,忽见彩云布合,人亦不可复见。此后,航海的人又常见林默身着红装飞翔在海上,救助遇难呼救的人。因此,海船上就逐渐地普遍供奉天后神像,以祈求航行平安顺利。

    在她的家乡福建莆田一带,人们亲昵地称天后娘娘为“妈祖”,因此许多地方奉祀她的宫庙叫“妈祖宫”。

    且说夏翩跹在天**里来回绕了几圈,走出东厢房又进西厢房。走出西厢房又去后殿天后的卧室找了一圈,她是又掀被子又翻褥子,将好好的一间卧室搅和的狼烟地洞。

    没过一会,忙乎到晕头转向的夏翩跹就觉得这地方太大了。无奈之下只得又回到正殿。

    这蓬莱阁的天**与内陆各地天**的陪神相比起来极为特殊,竟是由四海龙王为天后当站官。夏翩跹抱着膀子看着再塑金身的天后在大殿正中端坐,身穿大红仙衣,异常喜人,她随性往前又走了两步想看看天后娘娘到底长什么模样,可抬头瞧了半晌,黑灯瞎火的也没瞧清楚。

    夏翩跹气不打一出来,跺着脚指着天后娘娘的金身像道:“我说林默!怎么说小姑奶奶也是客,不远万里来一趟,你说你不帮我找东西也就罢了,还大摇大摆的在上面一坐!这档子事是不是有点好说不好听...”

    嘴里正骂到一半,她突然觉得方才脚下跺的这块石板内里中空,大有蹊跷。心头一喜,夏翩跹冲着天后娘娘的金身像道:“算你识相!不然小姑奶奶可是要断了你的香火!”

    抽出短剑蹲下身撬了半晌,奈何那块石板纹丝不动。她气鼓鼓的起身,也不怕对天后娘娘大不敬遭报应,直接跃到供桌上想翻寻出机关锁撬。

    找来找去心中又烦乱起来,索性拿过供桌上的果点吃了几口,那果点精细上口,夏翩跹忍不住边吃边从怀中掏出绢帕每样捡了几块,仔细的包好揣进怀里。

    “还是积德行善好啊,看看人家这吃住。还有四个龙王打下手,你说你这一天天的....”

    看着陪神四海龙王的泥像她蓦地豁然开朗。

    心头一喜,暗道:“啊!在这等着我呢!自古以来庙宇神堂那有陪神面相主神站的道理。”

    夏翩跹急忙蹿下供桌,走到四海龙王的神像前,用力一拧石像应声而动,其中果然暗藏玄妙。将四座神像一一转过身子,拧到西海龙王敖闰的神像时,她竟还不知廉耻的想起了那日在天津卫送叶声闻上法场时自己被人当成了他的妻子。

    他是二郎显圣真君,自己是西海三宫主,那是多妙的一对儿神仙眷侣啊!

    夏翩跹嘴角甜笑对着神像打趣道:“爹,让寸心来帮你活动活动身子骨。”

    待到最后一个神像转过的当口,只听“嘭”的一声,先前的那块石板跳动了一下。

    撬开石板,展现在面前的是黑黑的一条甬道。

    夏翩跹心眼多,等了一会,约莫里面的浊气已经散尽了,才摇亮火折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这甬道并不长,不到五十步路径,台阶的尽头连着一面石门,夏翩跹瞳孔收缩,定睛一看,石门上刻着八个大字:

    门派禁地

    弟子止步

    石门又凉又厚,伸手转动墙壁上的机关,耳朵贴在门上听着机锁转动的声响,摸索一阵便开启了石门。

    “形同虚设。”她笑道。

    用手暖暖被冰寒的门冻凉的小脸,冷笑一声,她推门而入。

    霎时间门里涌出的热浪扑面而来。不知为何这热浪还夹杂这一股潮湿。

    迎着热浪夏翩跹走进屋子随手推上了石门,这件屋子并不大,抬眼就见一块一人多高的黑色巨石赫然戳在空地当中,除去这块石头屋里什么都没有。

    密室中腥臭冲鼻,她捏着鼻子走进那巨石,围着巨石转了一圈,不去看这石头身上密密麻麻刻着的小字,她发现了巨石正当中嵌着一块手掌大的木牌子。

    水雷符!

    欣喜若狂地转过身,接着又飘然回身,夏翩跹眨着水汪汪的眼眸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词还没念完,她就被面前这石头吓了一跳。

    它为什么在动啊?!活的!

    这一惊非同小可,夏翩跹小心翼翼地绕着石头又转了两圈。

    她看着微微晃动的石头,不觉想到《西游记》中的段子。

    东胜神洲傲来国有处花果山,山正当顶上,有仙石。

    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内育仙胞。

    迸裂产一石卵。因见风,化作石猴。

    难道这石头是妖王孙悟空不成?!

    夏翩跹定了定神,细细地看着石头上刻出的大篆小字。

    大篆是周宣王时对古文字整理之后的一种文字,因经史籍之手。故又称“籍文”,当年秦始皇吞并六国,统一天下,大臣上奏所用的就是这种文字。

    夏翩跹一惊:“这是钟鼎文啊!亏得小姑奶奶闲来没事时把秦史研究的透!”

    石头上的字体粗犷有力,厚重古朴,夏翩跹一点点的试着翻译,念道:“紫薇力大虚空量,五行天雷威无边,八万四千神明众,行住坐卧每随身,神通变化不思议,九霄云外最第一,言通天地十方界,受者淹心脱尘埃...”

    越往后看心越惊,她忍不住自语道:“这竟是五行淹心咒!这施法人竟然要以水雷符催动淹心咒!烈焰欲出而雷水淹溺,怪不得这里又湿又热,可这么大的阵势是淹的什么啊...”

    难道...难道这石头里面有只火凤凰?!

    山海经中有言为证,凤凰性格高洁,非晨露不饮,非嫩竹不食,非千年梧桐不栖。其种类繁多,特征各异,赤色的朱雀、青色的青鸾、黄色的??、白色的鸿鹄和紫色的??,而最为稀有的便是那浴火之后灰烬中重生的火鹰。

    灰聚成卵,浴火重生,十里之内,生灵涂炭。

    这东西竟是传说中的火鹰卵?!世间真有这东西?

    那难道天下间也有真龙不成?!

    念及此处她突然间心惊胆战,蓦地后退一步,想到了那日在天津卫翻进的那个破院子,在那间烛光微照的屋子看到的鬼东西。

    人高马大,头生鹿角牛耳虎脸,三臂两腿。

    五爪天龙?!

    自己一直以为是那夜见鬼,可万万没想到那东西,是天上的真龙!

    夏翩跹定定心神,喘了几口气拿出手帕,吃了两块点心,不去想那到底是不是龙,将点心包好放在门边。

    看着这巨石,她心中思索,倘若真是凤凰卵,那淹心咒阵一破,卵破凤凰出整个蓬莱岛都会变成火山,真是这样的话命都保不住,这水雷符要怎么往下拿?

    难道要我打碎它的蛋?

    仓促间打定注意,她嘀咕了一句给自己壮胆:“凤凰又怎么样?我爹还是西海龙王呢!”

    下一刻,夏翩跹再不迟疑,一把按住石头,举剑将上面的水雷符撬了下来......

    ※※※

    闻香教众人在海岸上走出老远,忽听海上“轰”的一声巨响。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之前载着他们渡海的船只轰然爆炸,看那样子应是船舱内放有火药,只见那边碎木翻飞,火光冲天,船只被炸的支离破碎。

    众人一时间不知何故愣在当场,在私下里议论纷纷。

    贪狼差异地看向破军,破军则是一脸阴沉,看向二长老周印。

    看着船只的残骸渐渐下沉,周印伸手捻须道:“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如今我等已经没有后路可退,这一趟是不成功,便成仁。”

    众人听这话里的意思,合着这船竟然是被风长老故意炸的,没了船,游水回去那是绝不可能,想回去只能抢船。

    这招也未免太毒了。

    碍于百香丸发作那毒虫噬骨的牵制,在场的没有一人敢对周印面露不悦之色。

    贪狼眼见回头路被堵死,恨得咬牙切齿,她走到周印身前道:“老不死你玩的好狠,一大把年纪了自己想死没人拦着,还非要让我们跟着你陪葬吗?”

    “贪狼星使稍安勿躁,我等皇胎儿女,迷失红尘许多载,待到三期末劫,这天下间处处皆是地狱无间,唯有被无生老母收回真空家乡才是最终所愿,早死晚死又有甚区别?”周印不急不躁慢慢又道:“我等肝脑涂地,经此一役如若拿回雷符,主教必定赐下催功药,那不是又离真空家乡近了一步吗?”

    “放你娘...”贪狼骂了一半,听周印方才的话里欲有拿百香丸解药来要挟的意思,也只能生生地忍住话头。

    周印白了贪狼一眼,不去理她,转头对破军道:“大长老书信中的原话怎么说的来着?雷符会坠落在那里?”

    破军沙哑着声线,依然辩不出喜怒:“岛东沿岸三里,雷符落,有巨坑。”

    ※※※

    在密室中,夏翩跹渡过了最初的寂静。

    火鹰卵伫立正中,缺少了水雷符主持的古老咒阵已明显困其不住,仿佛感知到那禁制已除,巨石上热气腾腾,内里火光大放,透过石身将密室的墙壁上映照的好似火海一般。

    伴着一声声尖啸,石头中那个似雏鸟的东西带着初生的悸动,呼之欲出。

    夏翩跹一手拿着水雷符,一手握着嗡嗡躁动的流火飞红!

    短剑泛起明亮,从原本深深的暗红色,慢慢变得鲜艳,一眼看去似有火焰燃烧流淌在奇异的铁质之中。

    剑气流火,走遍全身。

    手中那股熟悉的灼热之气竟前所未有地强盛起来,往日里就算自己泼上一大碗心头血也绝对到不了这个地步。不知为何,这当口夏翩跹察觉这手中的火剑仿佛有了灵性一般异常的兴奋。就像是要与对头死敌一绝高下一样,若不是自己紧握住它,只怕它自己早已冲向那块孕育着火鹰的巨石。

    “来呀!”夏翩跹心中如明镜,想要活着拿走水雷符,就必须宰了这石头里的东西。

    银牙紧咬,粉脸生煞,一身红衣无风自飘。她借喊发力冲着巨石上原本镶嵌水雷符的凹痕一剑扎下!

    咔嚓!

    冥冥之中,似乎有无尽的吼叫。

    似愤怒,似咆哮。

    巨响的尖啸中有着一丝痛楚,在熊熊焚烧的火焰之中震耳欲聋。

    随着短剑的刺入,巨石开始剧烈的颤抖,深深的裂缝中流出岩浆一般的液体,于此同时流火飞红也开始抖动起来,这抖动迅速间变得剧烈。

    炽热的空气如要燃烧一般,甚至连呼吸进去的那些也似热火一滚烫。

    强忍着心肺间火烧的炽热,夏翩跹运劲再扎,流火飞红又刺进了一分。

    可这当口,巨石中的火光越来越盛,威势也越来越大,渐渐把火剑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卵中那物的威力之大,远远超乎了她的想像,每每运劲一次全身经脉就跟着剧震一次。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周身百脉血气翻涌,她丢掉水雷符将另一只手也压在剑上,秀足蹬地双腿前弓后崩,将全身的劲力集中在剑上,然而却是再难扎进一分。

    强自忍着浑身的不适,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将她的发冲的四散飞扬,夏翩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如不是手中流火飞红同属火性又绝非凡品,恐怕她的人早就灰飞烟灭了。

    被火气燎得卷了边的衣衫开始出现一个个黑洞,冒出黑烟,疼的她口中连连的轻哼,烟气吸进胸腔又呛的她不停咳嗽。

    玩火**....

    自探内里,丹田之中已经再聚不出一丝劲力,剑柄上缠腕的金丝一点点融化,手中渐渐拿捏不住那越来越烫的火剑,夏翩跹此刻真个化身成了热炉之上的蚂蚁。

    “玩大了,小姑奶...奶..这回算是交待了...”

    到了这当口她才清楚的认识到,原来天地灵兽之威远非人力所能及。照这样耗下去,再过半刻自己必死无疑。

    瞪眼看着巨石上融化了一大半残存几句的咒文,生死一刻之间脑海中瞬间变得清明。

    用流火飞红来施咒?!

    双手按剑,夏翩跹拿出了拼死搏命的劲头,“看谁命硬!跟我斗?小姑奶奶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咬破舌尖,将一大口精血喷在剑上,口中起咒。

    “紫薇力大虚空量,五行天雷威无边,八万四千神明众,行住坐卧每随身,神通变化不思议,九霄云外最第一,言通天地十方界,受者淹心脱尘埃...”

    温暖滚烫的感觉,肆无忌惮的充盈了全身。

    炎王阴影过

    万物诸成灰

    一身衣物尽数自燃,化做飞灰,这当口夏翩跹双眸被烈火燃的通红,口鼻中呼出的气竟也化作白烟。

    那一瞬间,仿佛是被鲜血激发出的、来自地狱的火焰力量,连带着密室内那汹涌澎湃的热浪也同时轰鸣。

    巨大的声响从石内直传而出,片刻间坚硬的石面上,沿着那一道剑痕周围又出现无数的细小裂痕。

    巨卵中最后的悲鸣中带着无尽的痛楚和不甘。

    轰然一声,曾经坚不可摧的巨石如同一只被敲碎的鸡蛋一般,颓然失去了所有孕育生命的能力。

    一地碎石片中,那巨石中掉出的、像鸡雏一样的东西已完全萎缩。隐隐抽搐,焦黑成团,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在瞬间抽去了所有的灵魂。

    下一刻,浑身*的女子和艳光激射的流火飞红一同跌在地上。

    眼前一片昏黑,她全身脱力,侧躺在已经冰凉地上。

    就这样歇了好一会,气力才勉强得到一丝恢复,可正待她撑地起身时却听见有轻轻的掌声在封闭的室内响起。

    只听身后一个带有懒散的声音道:“闻香七杀,果然好身段儿。”

    夏翩跹坐在地上惊愕的转头,那里站着一个长发披散的男子,正在吃她先前放在地上的点心。

    男子面色上带着赞许的神情,不知是在夸她还是在夸嘴里的点心,只见他伸出拇指抬手在胸前点了点:“方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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