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道破天机,徐炎泽平淡的神情终于起了波澜,他深深地凝望着林夕,不,应该是当今皇后凌月夕,倘若她只是随了皇上的意思,又怎会有如此磅礴的气势——‘逐鹿天下’四个字蓦然浮现在徐炎泽脑海,他的目光从惊诧慢慢旋回,继而萌生了钦佩之情。

    摄政王萧墨珏手握重权却不贪图皇位,是他徐炎泽此生最敬佩一人,而如今,这个相识不到三日的女子却生生的让他起了这份心思。

    “据本公子所知,徐家不仅有当世大儒,更有兵纵奇才,若这天下不乱,岂不是埋没了英才。本公子一直好奇,既然徐家不想出仕只想平平淡淡,又怎不甘低调,依然声名煊赫?若非要等齐了天时、地利、人和?”

    林夕此话一出,徐炎泽清润的面上再无平淡之色,他的目光怔忪,不敢直视林夕温婉而又明锐的目光,半响恢复了平静,语气平平的回答:“林公子高看徐家了。”

    面对很快沉静的徐炎泽,林夕赞赏的点点头,继续道:“想必徐公子也猜到了本公子的身份,此番见面唐突,就当是与徐公子相见恨晚的林夕,他日,定以真实身份登门拜访!”

    闻言,徐炎泽又是一惊。

    “林公子风华果然无人能及,泽亓万分佩服。”

    泽亓,是徐炎泽的字,林夕听了莞尔。

    “择良木而栖,徐公子果真不负天下第一公子之名——徐炎尘,是否感觉望尘莫及?”

    徐炎泽震惊之余又顺着林夕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自家三弟如落叶般飘然而至,一只手直接按在林夕肩膀上,半个身子斜斜的倚在林夕身上笑的天真无害。

    “大清早的找不到林弟弟,还以为是去会哪个美人了,却不想与大哥在这里打哑谜。”

    “三弟,不得无礼!”

    徐炎泽目光微寒,呵斥徐炎尘。既然已经晓得了身份还如此张扬,徐炎泽实在是拿他没办法了。

    “无碍,他就是淘气了些。”

    林夕不在意的笑笑,说话间用手摸了摸徐炎尘的头。

    徐炎泽目光暗了暗,一丝了然的笑意浮现,看着徐炎尘摇摇头。

    徐炎尘的笑容也是一滞,他好像感觉自己此时成了一只小狗或者小猫,被主人用一句‘淘气’打发了。

    两个暗影憋着笑差点内伤。

    他们的皇后娘娘就是强大,不动声色就将这玩世不恭又傲娇的徐三公子给收了。

    当日,徐炎泽告别了林夕返回龙城,而徐炎尘就像蜜糖黏在林夕身旁就是不肯回去,林夕没办法便将他安置在侯府,这一下,东溟候府里热闹了,一个是美艳风流玩世不恭的美少年,一个是英俊潇洒的小魔王,很快,京城里和侯府老夫人有交情的贵妇们一个个带着自家花枝招展的女儿们前来拜访,有几家名门闺秀竟为了徐炎尘的玉坠大打出手,侯府的几个俊俏丫头投湖殉情……

    凤栖宫,凌月夕听着暗影的禀报笑的匪夷所思,连身旁的安心如也掩口而笑。而东溟候司南一手抚着额头轻叹,吩咐管家拜帖安府,选好日子迎娶安心如。

    闹腾了这么久,他得跟皇后娘娘认错了。

    这一晚,司南喝的酩酊大醉。

    他可以娶随便一个女子就是不愿娶安心如,是因为他怕有朝一日,自己这颗对皇后娘娘虔诚暗恋的心被那个沉静如水的女子打破了。说到底,他终是怕自己喜欢上别人。

    自从那天晚宴后,后宫里倒是安静了许多,就是凌月夕从宫外回来后身体出现了状况,刚开始她身上出现小红粒,一个时辰后在手臂上出现了一个颜色暗沉的红痣,宛若守宫砂。但是凌月夕知道北疆女子从不点守宫砂,她这具肉身更是没有过这等东西。

    听到这个消息,萧溯瑾再也顾不得几日的冷战急匆匆的赶过来,身旁还跟着几日不见的谪仙王爷萧墨璃。

    “夕儿,对不起,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

    萧溯瑾顾不得身后的萧墨璃和一旁跪安的安心如,抱住凌月夕怆然道。

    凌月夕成功进入山腹那天,萧溯瑾也做了件举朝大惊的事。

    下诏追谥萧墨珏为皇父摄政王,祠庙号。

    期间萧溯瑾用了怎样的说辞暂且不提,但此举不但赢的赤炫军将士的欢心,更是深得百姓之心,尤其是当朝权高位重者,对这位博怀的皇帝又有了新的认识。

    “是夕儿让皇上为难了。”

    凌月夕想着慕天容道出的真相,终于明白萧溯瑾想要的不仅仅是杀死萧墨珏,而是让彻底的毁灭他,将他所有的功勋政绩全部抹去,而今又违背心思平凡萧墨珏,却是因着自己。

    凌月夕忽然觉得,萧溯瑾对她的好渐渐沉重。

    “都过去了。”萧溯瑾轻轻叹一声拍拍凌月夕的背扶她坐在软榻上。

    萧墨璃看到那抹红痣是微微一怔,随即用银针试学,又屏息搭脉,目光闪过一丝疑惑。

    “娘娘最近可食用过什么特别的食物?”

    收好银针,萧墨璃皱眉问道。

    凌月夕摇摇头,看了一眼焦灼的萧溯瑾,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

    屏退了左右,凌月夕正色望向萧墨璃,萧溯瑾连忙握住凌月夕的手,静等萧墨璃开口,从他凝重的神色两人都有种不好的猜想。

    “娘娘中了‘情花’之毒。”

    情花?

    凌月夕立刻想起《神雕侠侣》中的情花毒,不仅喃喃自语:“只要心中有爱欲,也就是想念爱的人,情花剧毒就会发作。”

    萧墨璃微微挑眉,脸上似闪过一抹近似讥笑的神色,对着萧溯瑾如实道:“‘情花’原本毒性不重,的确如娘娘所说,且有解药,可是娘娘所中之毒是有人特意配制,采用花粉雌雄分开研制而成。”萧墨璃目光从萧溯瑾面上淡淡挪开,语调多了几分沉重,缓缓道:“如果此人的确是按孤本研制,娘娘身上的毒,除了服用雄粉的那人外,再无解。娘娘若心中有爱欲,或是跟皇上同房,立刻会毒发身亡。”

    砰!

    萧溯瑾手下的软榻雕栏化为粉末。

    凌月夕诧异的望着萧墨璃,没注意道萧溯瑾掌心渗出的血滴,她想不明白,会是谁如此恨她,竟然会下如此残忍的毒。

    特别的食物,除了和徐炎尘一起吃烤鱼……难道是徐炎尘?她想起烤鱼特别的味道。不,怎么可能,他与徐炎尘无冤无仇初次见面,再者,若是徐炎尘,岂不是完全暴露了自己?到底会是谁?正在凌月夕百思不得其解时,萧溯瑾缓缓站起身,走至萧墨璃面前,带着一丝丝的希望问道:“王叔有把握配置‘情花毒’吗?”

    萧墨璃敛下目光一席话打破了萧墨璃唯一的希望。

    “每一剂‘情花毒’出自一朵情花的花粉,况且采用了人血凝练而成,只有找到服用雄粉之人……”

    “朕知道了,多谢王叔。”

    萧溯瑾神色已平复,清冷的打断了萧墨璃的话,转身走向凌月夕,摆明下了逐客令。

    萧墨璃退了几步转身而去,看到桌案上一盆艳丽的玫瑰花驻足瞧了一眼。

    “王叔留步。”

    萧墨璃目光依然淡漠,心中却起了一丝波澜。这个女人被不知不觉下了关乎一生的毒,除了最初的惊诧再不见一丝惊慌或是愤怒。

    “此毒除了食用,是否跟蛊毒一样见血即中?”

    凌月夕此时背对着萧溯瑾,清明的目光从萧墨璃脸上瞟向那株玫瑰花。

    萧墨璃心中了然,淡淡点点头,这会儿工夫萧溯瑾也走了过来,轻轻搂住凌月夕的细腰轻声问:“夕儿想到什么?”

    凌月夕冲萧溯瑾无奈的笑笑继而对萧墨璃淡笑道:“如此,有劳王叔瞧瞧这株玫瑰可是凶手?”

    萧墨璃倏然瞧了凌月夕一眼,只见她神色泰然似笑非笑盯着自己,萧溯瑾却是眸光乍寒。

    “今日早上闲来无事,看这玫瑰开的娇艳不仅伸手抚摸,却不想被花刺刺到了指腹,看来下毒之人真是煞费苦心,这手法不仅让夕儿想起了胞妹。”

    凌月夕浅浅的笑着,说话间转向萧溯瑾。

    凌月琴!

    她不是疯了吗?

    萧溯瑾一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善念让心爱的女人再次受伤,心中既是痛恨又是愧疚。

    “这株玫瑰的确携带了‘情花’毒!”

    终于,萧墨璃的声音有了一丝起伏。

    凌月夕一怔,挣开萧溯瑾的怀抱走至花盆前不确定的盯着萧墨璃:“萧墨璃,你确定?”

    这一次,没有任何暗示,从她吐出‘萧墨璃’三个字,萧墨璃也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凌月夕并没有被这花刺刺到,下毒之人另有其人。而凌月夕也万万没有想到她们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故技重施。

    “的确是‘情花’之毒。”

    萧墨璃逐字逐句,他的眼神告诉凌月夕千真万确。

    凌月夕摇摇头向后退了一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依偎在萧溯瑾及时伸过来的臂弯中,声音空洞而遥远。

    “皇上,我愿意放过她们,可她们放不过我。如此倒帮我下了决心,害我之人必会一一惩治。”

    “爱憎分明,这才是朕的夕儿。害你的那些人,朕会让她们生不如死!”

    两人温暖的相拥,身上的冷煞之毫不收敛,缠绵话语化成一道道犀利的冰刃。

    萧墨璃悄然退下。

    或许,下毒之人是一人所为,不过是两手准备想要万无一失。

    凌月夕,关乎你的一生,难道你真的无动于衷?

    起风了,落叶飘飘,转眼已是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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