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瓦不过是见了村里孩子们卖野菜的事,有感而发,却不知道他的话真正入了林远涛与小秦的心。

    蚕种按数派发完了,又陪着周瓦看完了家里佃出的地,抽出身来的小秦赶着去下洼子给林远涛搭把手。

    林远涛置下的的家业远不止街面上的铺面和他们住的宅子,港口近边的仓房也有好些是他和小秦名下的。应该说当初家当的大头都花在这仓房上了。

    除了租与旁人的,也有自家留用的。他家街面上的山货铺子收的东西多而杂,小到山上的松子、榛子、木耳、干蘑菇等吃食,大到猎户送来的皮毛、风干的野味,山上摘来的药材也可归到山货里,只要成色好,林远涛就肯给好价钱。

    这些杂七杂八的货,通是在铺子里,人人都看得到的。还有些熟人的生意,量大不方便的,直接就是在仓房里。北边大批的羊皮、药材、肉干等等,甚至是苞谷酒、高粱酒等烈酒,这些都是南边畅销的货物。这些东西,只有少少一部分跟着自家一年两回往南边卖丝的走,大部分都是跟南边的船队,或是以物易物,或是现钱交易,等闲的人轻易摸不着。

    换回来的南货,北边的客商也喜欢的紧,只要保管得当,再压不到手里的。这等买卖,实在是稳稳妥妥来钱的。林远涛未成家时,南南北北委实走了不少地方。现如今他这买卖,除了帮像是梁大夫、钱掌柜等熟人留些药材、南货,其余的通发往北边,很少就近发卖。

    因为他这等做法,避开了与人争竞,倒是落得个好人缘。

    伙计用的是原本跟他走南闯北的可靠老伙计,港口上的巡检等官面人物也是原来的老相识,林远涛的生意做得稳当又不起眼。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家人手太少,好些挣钱的行当,也只好眼看着了。

    林远涛这边因为小秦的到来,轻松了不少。饶是两人都能干,一天忙下来也不免累了。周瓦和小夏生不在,林远涛也无心自己开火,回家的路上,随便找个馆子招呼一声,就有伙计把饭菜茶水送到家里来,等吃完了也不必管,过一会儿子自然有伙计来收。

    赶着扒了一碗饭,肚子里有了底,小秦才有心思说话:“人少了吃饭不香,瓦片哥和夏生不在,这饭也吃的没滋没味了。”

    林远涛自顾夹菜吃,答话道:“这才哪到哪?你没来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外面随便也就凑合了。要不就和伙计们一块儿吃。”

    小秦撇撇嘴,他可是知道那些伙计们。除了有家人在近旁的,其他的林远涛应允他们住在铺子后面的院子里。这些人都挺顾家的,工钱自然是要攒着捎回家去,几个汉子也不管手艺如何,约好了自己开火做饭,饭菜滋味可想而知——勉强算得上干净、管饱,其余的就不要指望了。

    “要说,咱们家里也该雇些人干杂活了。”小秦捧着碗道:“天天这么叫馆子里的饭菜吃,瓦片哥知道肯定嫌抛费。不如雇人买菜做饭的省钱。今年瓦片哥美跟着过来,咱们这院子里都荒废了,人看了也不像过日子人家。”

    不管是种花还是种菜,总不能荒着吧?他和林远涛现在肯定是没有功夫干这些杂活儿了。

    林远涛摇摇头:“暂且不急,先凑合一阵子,我已经托人在南边买人过来。”

    原来周瓦在的时候,杂事都是他在做。如今有一阵子周瓦脱不开身,只能想别的法子了。在村里,有活儿雇人就行,都是知根知底的,周围又有的是熟人,不用担心出啥事。可是在下洼子这里,心眼儿活的人不少,相对的也就不那么可靠。要是用人,还是用签了死契的好。

    最好是背井离乡、无依无靠的,靠着主家才能活下去,这样的才可靠、好□□。

    “先买几个能干活儿的,再挑小的备上几个,慢慢□□着。”林远涛道:“等你回去记得跟你瓦片哥说一声,让他心里有个数。”

    小秦应一声,皱着眉头:“瓦片哥一准儿的不忍心,肯定得说家里头的活儿他一个人都能干。”

    周瓦是过过苦日子的人,对于使唤人这件事,始终不太能接受得来。也就是店里和地里事情越来越多,实在是做不过来了,这才肯雇人帮忙。但是不管是在村里还是下洼子,自家家里的事情,他始终都是自己干。

    “你瓦片哥心善。”林远涛也赞同小秦的话,以周瓦的性子,肯定得是这话。他想了一想,跟小秦道:“算了,你先别跟你瓦片哥说,等人到了,我再抽空回去告诉他。省的他心里头存着事不自在。”

    小秦忙答应了。

    买人的事情就这样了,二人又说起了周瓦说的自己织绸的事。

    “瓦片哥跟咱们都想到一起去了。”小秦叹道,要是能自己织绸,哪怕是最简单的素绸,也比卖丝要多几倍的利。

    林远涛点头:“能自己织绸,这是早晚得办的事。”先时没着手,一者刚开始养柞蚕,这柞蚕丝的产量也没多少,还不值当,二者也是没啥门路,再者就是没这手艺。至于织机什么的,花钱就能买到,那都是末等要考虑的了。

    “咱们现在一年比一年产的丝多,这事也该办起来了,就是怎么请个师傅来教织绸,这可是不好办。”小秦有点儿发愁。

    学手艺这事儿,真不是花钱就能办的。这么说吧,在南边一个有这个手艺的师傅,只要肯干,养活个三五个人是没问题的,日子都能过的相对宽裕。这样的人,也没哪个肯背井离乡到外地讨生活的,也落不到被卖的地步去。

    要说在北边带人过去南边学,不说人家教不教你,就是找到乐意往南边去的人都少——在家门口就能有饭吃的人,干啥非得去外乡?至于你说的织绸比卖丝更挣钱,咳,只能说眼前实在的东西总比那摸不着边儿的强。

    当然,这事儿要是狠下心想办,总能有办法,就看能不能舍下本钱了。肯下大本钱,总有爱钱的,是请人过来教还是安排人去南边学,端看林远涛怎么安排了。

    “放心,我已经托人寻摸会做织机的木匠和会织绸的手艺人了。”林远涛道。

    “托谁啊?”小秦以为这事儿最后还是得着落在自己身上,他本来打算自己今年往南边送丝的时候去办这事儿的。他都在心里寻思着要找哪些人,要花多少钱了。

    “就是他们那船,不是找我参一股吗?我没参股,可也给他们凑了一船的货。我想着,他们那地方不是总有犯事的人流到那边吗?一般的有手艺的不乐意往咱们这边来,可是要是有犯事儿的有手艺,他们又是正好管这个事儿的,说不得能找着几个。”林远涛道,“听说他们琼州那边本来就有织布的好手艺,说不定能找到。”

    小秦嘟囔着“织布和织绸是一回事吗?”,到底就先把这事先放下了,等那边给了回信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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