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宿醉让清晨醒来的塞伦斯头痛欲裂,而这痛苦却远远比不上他心底的挣扎与苦楚。他努力甩甩头,想甩去一切烦恼,一切不痛快。

    一道关切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塞伦斯身上。反应迟缓的塞伦斯终于发现了已经穿着整齐的方松清,他正坐在床边,墨绿色的鱼尾裙紧紧包裹着他线条优美的鱼尾,与塞伦斯的鱼尾颜色相映成辉,融成一片,如同天生一对。

    看着还有些呆愣愣的塞伦斯,方松清嘴角含着温和的笑意,眼睛中却是凝重与关怀:“塞伦斯,你现在怎么样?好些了吗?”

    “松……松,”塞伦斯又一次手足无措,每次他喝醉酒醒过来都听见方松清这样问他,每一次他都感到羞愧,却依旧忍不住去用酒精粉饰遮盖内心的责备,周而复始。

    方松清突然倾身握住塞伦斯的双手,身体紧贴着塞伦斯,眼睛直直望进塞伦斯黝黑的瞳孔中,把塞伦斯犹豫痛苦的表情尽收眼底,“说吧,塞伦斯,告诉我吧,发生了什么事?”

    塞伦斯慌乱地撇开脸,不敢直视方松清,嘴里说着轻松的话:“松松,什么事也没有。真的,真的,没有。”

    方松清一把捧住塞伦斯的脸,不让他转动,温热的皮肤缓解了方松清的情绪,他轻柔地说:“塞伦斯,我知道有的,你说出来吧,我实在不忍心见你不开心了,你知道吗?这让我的心也闷闷的,痛痛的。”

    说着,方松清用右手拿起塞伦斯的左手贴到自己胸前,也让他感受自己的心跳声。

    “嘭嘭,嘭嘭,嘭嘭……”

    其实方松清还是头一次说这样直白而肉麻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他的双颊微微泛红,可塞伦斯的状态实在让他担忧。

    在此刻,这强健的心跳声带给塞伦斯的感觉却不如方松清对他心跳声的感觉,他很不安,视线游离,左顾言他道:“松松,不知道姆父他们怎么样了,我们发条信息问问吧。”

    维西鲁斯的离开让塞伦斯失去了商量对象,尽管此时他彷徨无措,内心苦涩难当,他还是不想打扰维西难得的归乡之旅,让维西忧心,他一直对自己说:“你已经是成年人鱼了,塞伦斯!”

    但此时这却是一个很好的借口,起码方松清不再逼问,而是聊起了关于如何询问的话题。

    再给你一段时间吧,塞伦斯。希望你会主动告诉我全部,让我来帮你。方松清心底默默地说。

    而塞伦斯暗自松了一口气,但他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结束,在未来的某个点它终将会爆发出来,或者可能如同海底水暴般撕碎他期待的安稳快乐的生活,而这恰恰是他所害怕的。

    ***

    “维维,”鲁斯不满地抱怨:“你不要再看联络器里的信息了!”

    鲁斯很不开心,因为维西已经盯着联络器里的信息来回看了十几遍了,都是维西和塞伦斯与方松清互相关心的对话。

    “怎么了?你是不是又皮痒了?睡客厅去!”维西也很不满,鲁斯像只海蜂一样在他耳边不停地嗡嗡嗡,实在是破坏他所酝酿的气氛!

    “嘿,没有!”鲁斯快速答道,“那个,既然你这么想塞伦斯他们,我们就回去吧!”说到后来,那语气里满是欢快。

    德里森真是太碍眼了!去死去死!出门遇鲨鱼!睡觉被老婆揍!吃饭吃到满口沙!鲁斯心底咒骂,当然他也不过是暗暗地骂骂而已,他是不敢在维西面前说什么的。

    维西还认真地考虑了一番,无视鲁斯期待的神色,他还是轻轻摇了摇头,“不了,塞伦斯又不是小孩子,他和方松清感情那么好,现在正是感情升温的甜蜜期呢!我就不去打扰吧!”

    鲁斯不免失望,不过塞伦斯现在又是维西的父爱爆表雷霆触发点,他才不会轻易去反对,只能撇撇嘴干巴巴地道:“好吧。”

    因为这个决定,维西和鲁斯错过了调解塞伦斯与方松清矛盾的机会,也方便了方松清的离开。

    ***

    “塞伦斯,”方松清收拾着几件常用的衣服和鱼尾裙,把它们放进手链状的空间储物器中,低着头说:“这次我会去一天半,晚上不用给我留门了。”

    “松松,”塞伦斯的心隐隐烧灼,“真的不让我陪你去吗?”

    “不用了,塞伦斯,”方松清抿了抿唇,没有抬头,“我们不是连体婴儿,不需要每时每刻在一起。而且也不远,是给一位老人鱼诊断后做药剂。”

    “松松,我……”塞伦斯想说些什么却有点说不出口,他知道这几天他的状态不对,接连着影响到了方松清,或许,分开一点时间是一个让他下定决心的机会。

    塞伦斯,你可以的,等这次松松回来,你就告诉他吧。

    塞伦斯在心里既是为自己鼓劲又是为自己推脱,其实非常矛盾,但他终归是同意了。一天半时间并不是很久,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塞伦斯,”方松清在小路口停了下来,笑着说:“不用送我了,我很快回来。”

    其实方松清的笑容里藏着难过,只为这些天他通过各种方式询问塞伦斯时,塞伦斯总是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回应。

    塞伦斯,如果这次回来你还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方松清也下定了决心。因为尊重塞伦斯,所以他不愿去窥探;因为相信塞伦斯,所以他不愿去怀疑。

    可惜,天意弄人。

    塞伦斯立在路口,就像块望夫石一般,直直地盯着最后遮没方松清身影的那丛巨大红珊瑚,默然不语。

    路口随着海流微微摇动的细水草不时擦过塞伦斯墨绿色的鳞片,但塞伦斯丝毫不关心,他的心底现在是苦涩的汪洋,一天半的分别其实已经是自他再遇方松清起至今最长的一段分别时光了。

    他希望这次最后一次,也是最久的一次。

    突然,他的联络器微微震动。

    是来自伊莱的信息。

    “塞伦斯,有情况,赶紧过来,就在留恋。”

    塞伦斯其实现在什么都不关心了,不管什么情况,他都不在意了,只是毕竟伊莱是他最好的朋友了,他不可能忽视伊莱,所以塞伦斯只是默了默,停顿了一会儿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就赶去了留恋。

    才堪堪把狰狞石刺鱼下面的红色大口纳入视线,塞伦斯就见到来回游来游去焦躁不安的伊莱。

    伊莱一看见塞伦斯立即游向了他,一把抓住塞伦斯的胳膊就游进“留恋”红色大口状的门内。

    “塞伦斯,这回真是出大事了!”伊莱真是要为塞伦斯悲叹死才够。

    现在除了那件事还能有什么事是大事呢?塞伦斯还在为他中计的事哀愁,却不知有一个更大的霹雳等着他。

    “塞伦斯!”伊莱拽紧塞伦斯的手臂,大喊一声,“你到底有没有听见?出大事了!”

    “伊莱,亲爱的,轻点。”坐在吧台的一条红尾雌性人鱼,伸出一个白皙细嫩的手指抵在水润的唇前轻轻“嘘”了一声,现在是酒吧修业时间,因为伊莱是范词的合伙人,他们才能进来。而若是平时,伊莱肯定会和他调笑一阵,但此时此刻伊莱完全没有心情,只是胡乱点个头就拽着塞伦斯游进了一间包间,紧紧关上了门。

    “哦,伊莱,”范词遗憾地摇摇头,“可怜的家伙,美丽快活的人生就快结束了。”

    塞伦斯被“嘭”的一声重重摔门声刺激地抖了抖鱼尾,像是才从自己的发呆状况中清醒过来,他转过头就看见他现在最不想见及最厌恶的人鱼。

    伊格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宽大的海绵床中,微微起伏的胸膛和均匀的呼吸声都证明他没有死去。然而,那样的大声也没吵醒他。

    “伊格。”塞伦斯苍白着抖了抖唇,吐出了让他恨之入骨的名字,但他没有扑上去打他,只是盯着,像是要用视线把他刺死。塞伦斯还是顾忌到了內伯斯,才不得已忍着。

    “啊啊啊!”伊莱把双手插-进头发里一通乱揉,突然,他镇静下来,一本正经地对塞伦斯说:“塞伦斯,你麻烦大了!”

    塞伦斯苦笑:“到底怎么了?”他不知道伊莱怎么找到的伊格,其实他再也不想见到伊格了,那会让他想起他的愚蠢还有的他被设计的背叛。

    “塞伦斯,这次你真的麻烦大了!你怎么就不知道!”伊莱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伊莱,”塞伦斯奈地扯了扯嘴角,“什么麻烦?你不和我说我怎么知道?”

    “塞伦斯,”伊莱指着海绵床上的伊格说:“这次我也帮不了你是什么了,大海都不帮你,你自己做决定吧。”

    说完伊莱深吸了一口海水,正色道:“伊格怀孕了,他说孩子是你的。”

    “什么?”

    伊莱的最后一句话就像海底最强劲的漩涡,把塞伦斯整个人都吸了进去,绞成了一块又一块的碎片。塞伦斯的世界一下子黑了下来,他什么别的颜色也看不见了,什么别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只有纯黑和一声声回荡的“孩子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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