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从睡梦中惊醒,蓝斯额头覆盖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连喘了好几口才渐渐平复下砰砰直跳的心脏,转头一看窗外依然夜幕低垂,他仰头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实在难以闭眼才起身。

    如此巨大的能量场波动,会不会与图斯卡的战场有关?沉思的蓝斯不知不觉迈出了房间,阳台的风迎面吹来,一抹修长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是多日不曾露面的另一位王子殿下海登。

    “你也感受到了?”

    “哈?”蓝斯遥遥看着海登从高处一跃而下,稳健落地后缓步朝他走近,凛冽的目光直直射过来,却不是回答问题,反而抛出了一个令人诧异的邀请,“不如我们比试一下怎么样?”

    “比试?”不解地反问,他想不通被詹妮称为大忙人的王子殿下深更半夜究竟要做什么。

    灌入的晚风打乱了海登额前的发,一双冷色眼眸浩瀚大海般深邃,优美的唇线一扬,“图斯卡秘密基地顺利从圣骑士手中逃脱又是兰卡剑道院的学徒,想必剑术不凡,我想见识见识。”

    皇室成员海登同样是圣殿骑士团的一员,如今得到女皇授权,查阅庞大的资料库简直易如反掌,所以想来对他的行踪已经了若指掌,蓝斯侧头打量眼前颀长的少年,他可不认为真是单纯的好奇心作祟,“我记得你上次说过在兰卡就读于音乐学院,所以不会使用高阶光剑。”

    “不会使用光剑不代表不会剑术,光剑还未出现之前,使用的都是金属制成、具有锋刃之尖的长兵器,而且击剑从小就是必修课,我自认剑术造诣在帝国年轻一辈之中算是佼佼者。”

    蓝斯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比起跟你比试我还是更想睡觉。”话毕不等反应,径直往回走,海登没出手阻拦只开口道:“你不是想知道卫队队长亚当的死因吗?”

    被戳中要害的蓝斯难掩惊诧地回首,一举一动竟皆在他人牢牢掌控之中,“你在监视我?”

    “这里是水晶宫,阿兹特克帝国的心脏,你认为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为什么可以留下?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本人还要多。”浓重夜色像一层看不见的梦魇,增添了异于白日的魔性,傲然挺立的海登愈发挥洒出狂气,一步一步踏在他抖颤的心尖,“当然接不接受邀请取决于你。”

    “你在威胁我?”

    “你是水晶宫的客人,法希带回来的情人,女皇首肯的未来王妃人选,怎么会受人挟制。”

    “王妃?”蓝斯承认受到了惊吓,他素来不曾将这样的头衔与自己联系在一起,即使法希的确给了一只求婚戒指,然而他对这两个字的概念完全是童话故事中那般梦幻模式的女孩。

    海登扬眉,沉声道:“怎么,你还不知情?或者说用伴侣这样的中性词你更能接受一点?”末了转身,扔下一句道:“剑道室就在楼下,占用不了你多少时间,感兴趣的话就跟上来吧。”

    夜风袭来凉意沁上,脚步声渐渐远去,连投落的黑影也消失之后,蓝斯终于迈开了脚步。

    皇室剑道室比起兰卡学院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不过蓝斯没来得及仔细欣赏悬挂于墙壁的各式名剑,海登已经凌空迅速抛来一把剑,几乎是多年训练铸造的本能,他一抬手就稳稳接住了,这是一柄不足以危及生命的木剑,然而到底是皇室珍藏,木雕纹路精美,栩栩如生。

    “开始吧!”

    海登似乎等待了太长的时间,连多一秒钟都不愿意多等,“砰”的一声,剑锋轰然相撞,蓝斯被磅礴的力道足足逼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收拢五指,他立刻反击,海登没有释放精神力,仅仅是以一般剑势发动攻击,所以破解他的招式并不费力,一时之间剑声嚯嚯不绝于耳。

    蓝斯侧头,气势凌厉如破竹的木剑斜过,几根发丝竟齐齐被截断,他不敢大意,刚柔并济,疾风一般主动发起进攻,海登说自己的剑术在如今帝国新一代是佼佼者,看来果真不是吹嘘,蓝斯的记忆还没恢复三成,身体的应激反应却能在打斗中被激发出来,一招一式越发得心应手,仿佛他生来就与木剑化为了一体,指哪打哪,两人的争斗趋于白热化,难分上下。

    海登深邃不明的眼里一闪而过狂热的赤色,如宁静水面荡开涟漪却又迅速消逝不见,嘴角扬起弧度更深,似笑非笑,一种莫名的兴奋无法抑制地在血液中迅速蒸腾,勾出暗藏在深处晦暗不明又滚烫热切的冲动,艾尔克里斯蒂安,帝国战神,这是他自小梦寐以求的时机。

    第一人存在的意义就在于让人去打破神话。

    “嘭——”顿重剑锋再次相撞,两人四目相对,海登满意地见到那一双海蓝色眼眸清晰映照出他的倒影,专心致志,给予他一个人,独一无二的全神贯注,即使是警觉而充满戒备。

    湿透的衣衫紧贴皮肤,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湿漉汗珠不住顺着发丝滚落,可是谁都没有分心,因为两人中任何一个都不想输,雄性好斗的基因被加倍激化,空气中硝烟弥漫。

    气氛紧骤,海登攻势猛烈,招招欲致人于绝地,alpha和omega的天性体力差距渐渐在拉锯战中显现,蓝斯粗喘,对方来势凶猛,身形变换迅猛,转眼之间已逼近了眼前,他立刻使动手中的木剑,飞旋的剑势直把海登逼退了几步,尔后步步紧逼,转眼之间占据了上风,不想突然间他体力消耗巨大,动作稍一懈怠,海登马上抓住了空隙,他急急侧过头避过这一击,海登眼光一闪,飞起一脚踢飞了他手中木剑,与此同时,凌厉的剑尖直直擦过他的颈侧。

    一抹凉意掠过,蓝斯却眼尖地用脚勾起掉落在地的剑刃,倏然笔直刺向对面的海登,没料想他有此下招的海登反应不及,飞驰的剑锋令步调失调撞向了坚硬的墙壁,木制的剑却完全没刹车的意思,硬生生插进了墙壁里,几乎没入了三分之一,可见力道之猛,剑势之汹涌。

    一双眼睛幽深如寒潭湖水,嘴唇浅淡削薄,蓝斯轻飘飘勾起一个冰凉的弧度:“你输了。”

    细小的水珠从卷翘的睫毛滚落,模糊了视野,海登见着对面白皙的脖颈绽开了一抹血痕。同样的,他握住剑柄的左手,即使隔了一层黑色皮革,依然能感应到粘稠的热液,丝丝疼痛。

    一报还一报。

    热切的血腥气涌上喉咙,烫得发痒,海登竟生出想要咬住近在咫尺的脖颈,舔舐干净上面血珠的莫名冲动,瞳孔骤然收缩,他唇际却是轻飘飘的笑,“你违反规则,使用了精神力。”

    “王子殿下。”蓝斯像听到了笑话般耸肩,轻笑道:“你什么时候规定了不能使用精神力?”

    “……”海登方才察觉行动过快,他压制精神力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然而对方没有在缺乏明确条规的状况下束缚能量场的义务,的确是他操之过急,海登哂笑,“对,是你赢了。”

    “既然你承认输了,就按照约定——”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鞭打了蓝斯的神经,金属切割一般的嘈杂一遍又一遍尖利地回响,久久盘旋在脑海里挥散不去,膝盖骨猛地顿痛,他想要抓住东西支撑,攥紧的五指却只让空气从指缝间流逝,什么都抓不到,失重地往后摔。

    变故太快,即使海登想揽住也来不及,他只揪住了对方衣服的一角,两人同时栽倒在地。

    犹如断线的风筝撞落,四肢百骸的力气瞬间被抽空,痛楚继而席卷狂涌,每一寸皮肤每一根神经,铺天盖地网住让人逃脱不得,几近窒息,每一次喘气都仿佛撕扯着血肉模糊的伤处,尖锐的疼痛一阵强过一阵,蓝斯整个人控制不住开始痉挛,脸色蓦然转为了吓人的惨白。

    莫名的悲恸袭击而来,蓝斯忍不住想哭,干涩的喉咙颤动,却久久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

    湿漉漉的发丝粘在脸颊,汗珠不断滚落,坠在漂亮的锁骨之间,滑进凌乱不堪的衣服领口,勾出一道银色的弧线。方才气势凛然的男人,转眼间变为楚楚可怜的模样,无助颤抖的身体,让人生出想拥入怀抱的冲动,甩了甩头驱散莫名的念头,蓝斯撑起手臂免得压住蓝斯。

    “你怎么了?”

    “啊——”蓝斯死死咬住牙关,苍白的下唇陷入一道深深的红痕,却挣扎发不出一个字。

    海登正想拿出通讯器叫来医生,无意间一撇,发现了蓝斯无名指上发出刺眼光芒的戒指,心脏被一股寒意占据,他猛然抓住了那只不断抖颤的手,陷入皮肉的力道让蓝斯禁不住喊叫,海登却不为所动,死死盯住了化为血红的戒环,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谁能杀得了法希?”

    这并非普通的戒指,而是用银狼血与伴侣的血共同铸造的血戒,某种程度上作用相当于alpha和omega结合建立的精神链接,能遏制omega的发情气息,但是一旦一方死亡,痛苦会共感,如同真正的结合。如果不能断开链接,另外一方会痛苦不堪,直至随之悲惨死去。

    海登满脸阴霾,额角青筋不住跳动,索性抓住挣扎不断的蓝斯扛上肩头,大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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