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衡其实已是强弩之末,后继无力了。

    可惜石龙已经被喉前的剑锋定住,他对上了祁衡的眼睛,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明亮,目光还是那么锐利,仿佛还带了几分笑意。他缓缓咽下一口唾沫,仿佛被抽尽了全身气力,后退了几步。

    石龙的面庞似乎一瞬间变得苍老了许多,但令人惊奇的是,他笑了起来。

    他掏出了怀里的《长生诀》,抛给了祁衡。

    “自打我得到了这《长生诀》,心境反倒没有从前来的平和。日夜参悟,却是一无所得。这三年来,我于武于道,都并无寸进……舍得舍得,也已经说不清了。”石龙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我坚持下来,竟为的是意难平,也怪不得一无所得。今日这《长生诀》交付到你的手里,我也……”

    “先生此言差矣,有你这一番话,再看长生诀必回有所领悟,恭喜。”祁衡也有些讶异,回答道,“我也的确只是想要借阅两日便可,决不食言。”

    石龙一愣,点了点头。

    “此庄虽小,却也有客房,我领你去罢。”

    “多谢。”

    说是两日,祁衡自然也只会借两日。

    只是修炼长生诀,必须先废除原来的武功。

    祁衡自然毫不犹豫地废了原来的内力,在他看来,哪怕他修炼长生诀不成,也有手中的纯渊剑在,依旧可以追求剑道究极。更何况,长生诀也是他如今最好的选择,也是他已经做下的选择了。

    待到他打开长生诀,看到其中的内容,却不得不怔愣。

    都说这《长生诀》著书时候乃是上三代前,用的七千余个字符流传至今只有三千个尚知涵义,后人附上的猜测心得,更是乱中添乱,唯有原书中的七副人形修炼图样,能让人作为依据。否则以上三代前文章的佶屈聱牙,只知道那三千个字与不知道也没什么分别。

    扣着字眼出来咀嚼琢磨,有什么用呢?

    可只看着图不去修炼心经,又有什么用呢?

    除非是天性纯良,或者实在是道心根固的人,恐怕才能够只凭借七副图来修炼这《长生诀》罢。只可惜祁衡既不认为自己有多么纯良,也并非一心向道、无欲无求的人。

    他震惊的原因在于,此界古字,竟然与他曾经的世界的古文字很有些仿佛!

    也对,他来此界之后也对这两个世界相似的文字体系感到疑惑,但他……毕竟没有跨越时空的经验。祁衡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大笑出声,胸中郁气一扫而空。

    “道,戒也……”祁衡不禁诵读出声。

    戒此处当犬自然’意,道法自然,然后长生。

    祁衡口中诵读,脑海之中一片空茫,毫无杂念。他的身心都随着经文彻彻底底地静了下来,身体之内残存顿时涌出一股真气,是他成为先天之体后残存的先天之气,横冲直撞了起来。

    祁衡面色涨红,胸腹鼓动,吐出一口黑血来。

    “这便是自然么……”

    生、长、老、死。

    复得新生?

    ……

    两日过后,祁衡已背下了长生诀全文共七副图像,至于先人注解,与他毫无干系。他人的道,并不是他的道。哪怕是长生诀,他也只用来借鉴疗伤而已。

    一个高手失去了内力,但他的经验、招式,还有道心依旧在。

    不提内力不在,还可技击。

    更逞论祁衡如今,是有内力的。

    他的身体成了先天已经有将近五年的时间,内呼吸已成了自然,之前有了长生诀的引导,竟然自然而然地沿着一条闻所未闻的路线在经脉里运行。只是如今祁衡体内的真气少得很,但却撑得起他巅峰时候两成的剑意。

    破而后立。

    他虽然在道法上没有斩获,但以长生诀为引子,有了最适合他的内力功法,也是意外之喜。

    祁衡果然如约将《长生诀》还给了石龙,并将口诀复述了一遍给他。石龙听后,久久不语,长叹一声,道,“我本以为自己一心向道,谁知道却向道成了痴,痴岂非也是错?”

    “痴若是错,不痴不也便是错了?”祁衡笑了笑,摇了摇头。

    石龙又是一愣,“那边不是错?”

    “对错自在人心。”祁衡向石龙拱了拱手,就此拜别。

    拜别石龙后的祁衡并不打算直接离开扬州。

    扬州如今已是极其繁华的,尤其当今圣上爱杀了扬州,有龙气庇佑,自然富中带贵。

    他也想好好在扬州游玩一番,见识见识这大隋的风土人情。

    但也许是因为他衣着富贵,这几日体内真气大起大落,兼之内伤虽然为《长生诀》所疗养,却还需要时间痊愈,脸色有些苍白病气,后面竟然跟了两只大耗子。所幸他先天之体,五感聪明,耳力仍在,才发现了这两只大耗子。

    祁衡身上的确带了不少金银,还有一些珠宝以备不时之需,但被人当成肥羊缀着,还是头一回。毕竟他往日里内有真气、外有剑意,总是气势磅礴的。如今他哪怕是身上佩了剑,也像是文人剑。

    祁衡路过路边的小摊贩,偶尔会驻足看一看。他渐渐从扬州城的这一头,走到了扬州城的那一头,那两只耗子居然也就认定了他,隐隐绰绰地跟着,气都不带喘的。

    祁衡刚刚从一家小店里出来,那两只大耗子终于忍不住出了手。

    只见一个俊秀瘦削的年轻人脸色惨白地跌倒了过来,祁衡却没有理会他,任由他靠在了自己腿上,却是伸出右手成爪,捏住了觊觎他钱袋的那只手。

    在他看来,这种连三脚猫功夫都算不上的人,实在没必要大动干戈。

    只是偷窃钱财,到底要受点教训。

    他也知道这种地痞流氓,是没有钱去疗伤的,更是无意重伤二人。祁衡不轻不重地踢了踢靠在他腿上的年轻人,又拿捏好了力道拖起那个偷儿往旁边的小巷里走去。等到那偷儿挣扎不脱,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又屈从于手被祁衡抓着,那俊秀些的年轻人也是沉默又有点愧色地垂头站在他身前,祁衡只开口道,“扬州双扒?”

    “明明是扬州双龙!”

    那两个年轻人竟异口同声道,神采有些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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