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达庄子的前一天,张嬷嬷发烧了。

    四辆马车上原本堆满的东西被抢劫一空后,变得空空如也,连大哥特意为她带的梨木匣子也被抢走,看来这是注定要她从最低处做起。

    跟着最为年老的马夫到了村子,那马夫又叫了里长,和她们一起去宅子处。

    就这样又走了大半天的路,宅子竟是在村子的最里面,离村口的唯一一条通往县城的大路,甚远,所幸的是宅子正在一座山下面,既是靠着山便不用担心挨饿,山上的东西正是保命的东西。

    但那宅子委实算不上好宅子,也就有六间低矮的青砖瓦房,还有一间大偏房,因是青砖构造,四周的墙壁立得很稳,但上面的瓦片缺的厉害,可以说是既漏风又漏雨,破败的很,屋子里还堆满了一些稻草,大概是村子里的人借放在这的,只是占用的地方太大,直接导致她们连打地铺的地方都没有。

    一起来的里长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说他回去就叫堆东西的人把东西搬走。

    王絮看着这院子,有苦难言,从小到大她哪住过这么破的房子,就连小时候在乡下的奶奶家的日子里,她住的也不是这漏风有漏雨的房子。她揣着房子的地契和七十亩田地的田契而来,这些随着大姐给的三百两银子的银票一直被她随身带着,还好躲过一劫,不然就是真正的身无分文。

    她靠着马上就能过上舒服的日子的信念一直支撑,没想到这可以住得舒服的房子竟是这么破败,又是在她享受过高门大户后来到这种破地方,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还不如穿越过来时就落在这里,至少接受得能快些,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眼见着天气转凉了,若是不赶紧修补房子,一场秋雨后怕是会病倒一片。这几个人里能掌家的张嬷嬷病了,卢姨娘又是那么个冷淡性子,丫鬟们又做不了决定,马夫们还等着回家去,只有自己能做这些事了。

    她也不管自己在被人眼里也只是半大的孩子,上前问里长道:“村子里可有会修房顶的匠人?如何修法?”

    当地人的口音和京城的口音很相像,若是外地人听起来,怕是一样的,也就真正的本地人才听得差别,对王絮来说这口音可熟悉得紧,这不就是当初乡下的奶奶家那儿的口音,微微一点区别只是在遣词造句上。

    她越说越慢,口音也变了不少,越来越接近此地的乡音,也让她回想到了那段在乡下的快乐无忧的日子。

    里长听得诧异,惊讶了一下,说:“这村子里是有修房顶的匠人,只是这瓦片却要道隔壁村子去买,今儿天有些晚,恐来不及,倒不如明儿一早去半天便回了,还不耽搁修好。”

    王絮知他说得有理,只得让他告辞离去,她今儿打算带着叠翠和柳杏先把房子里堆得东西挪出来,先对付一夜。

    张嬷嬷受了寒,咳嗽不止,王絮用身上带着的几两碎银子在镇上给她抓了药,路上喝了三次,效果不太明显,倒是体温控制在了正常水平,只是整个人还是无精打采。

    卢姨娘站在一边,看着王絮收拾,不定时地帮把手,一边的俩孩子,一个在一边跑着一个在后面追,笑得很开心,这一屋子的人大概只有这两个孩子没受到环境的影响。

    这天晚上,王絮和叠翠柳杏张嬷嬷挤在一间大屋子里,原本她们三个没答应,但这宅子可以睡人的地方不大,还有几个明天帮忙拉完瓦片就要回去赶回去的马夫。

    马夫们虽在王家做工,可也都是有家有室的人,这次送她们过来纯属看在东家为人不错的份上帮个忙,这次王絮让他们帮忙运瓦片已经感到有些过分了,幸好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完全不在意。

    第二天一大早,王絮穿着棉麻材质的一件褂子,又穿了一条洗得有些发白的裙裤,十分不像个千金小姐地出了屋子。

    她走到正忙着装马车的几个马夫旁边,说要跟着去隔壁村子带瓦片,被他们集体拒绝,她想着这宅子也需要收拾便答应了。

    只得片刻,里长带着村子里的人走了进来,这是那些要来运走屋子里的稻草的村民,本来他们昨晚上就要过来,但想到天色已晚还是等到了天亮。

    里长领着马夫们去买瓦片,她在院子里看着村民们将堆在院子里的稻草一点点运走,来的村民们比预计得多得多,在这闭塞的村子里来了几个人绝对是一年里的大新闻,正好趁着收稻草的时候过来瞧瞧。

    在镇子上的时候,王絮兑换了五十两银子,想着刚来花钱的地方不会少,她又在给张嬷嬷抓药的时候,到隔壁铺子买了不少糖和一些瓜子,这么下来也花了不少钱。这些东西并不是为她自己准备的,她当初在奶奶家是就知道,外来人要想被接受不容易,她当时的一个邻居是个外地人,为了融入村子,给街坊邻居送了不少吃的玩的,她因离得近,吃得尤其多,这些东西便是为了被当地人接受而准备的。

    她把糖块砸碎,给来的小孩子们一人拿了点,当稻草被全搬走后,她又一人送了一小把瓜子,这也算提前跟村子里的人混个熟,顺便还能借她们的口给自己造个比较好的形象。叠翠事后因这个事和她唠叨了许久,什么他们只是老百姓不用对他们这么好之类的,倒是柳杏站在了她那边。

    到了后半天,瓦片运回来,几个马夫不多待,留下了两辆马车,赶紧回京去了。村里的那些拿了王絮好处的人赶来帮忙了,王絮很客气,每个人给了十个铜板作为工钱。

    村里人见她是个给钱的人,作起工来更加卖力,将瓦片镶得整齐又厚实,十个人一天半便将六七间房的瓦片翻修一新。

    房子修好后,她带着柳杏去了趟集镇,一来,张嬷嬷的药喝完了还要再抓点儿,二来这家里还需要添置些用品,顺便也能再镇上打听打听京城的情况。

    王絮先去又兑换了五十两银子,领着柳杏到布店扯了几十尺的布,买了针线和棉絮,她原想直接买被子,但想到家里的叠翠柳杏和卢姨娘都是会女红的,干脆物尽其用,还能省了不少银子。

    她又带着柳杏去买了不少粮食,鉴于她对此不甚了解,便全权交给了柳杏,自己到茶馆里等着。茶馆向来是政治直播间,很符合她要了解京城事情的目的。

    柳杏找回来的时候,王絮喝了一壶最便宜的茶,她对茶不太感兴趣,以前上班的时候她最爱的是咖啡,原本还加糖和奶,后来干脆直接喝起了黑咖啡。她听着茶馆里的人声,知道自己那一群人算是安全了,他们说张家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火灭后从里面扒出了几具尸体,容颜难辨,至于其他支持三王和五王的人,主要的成员全都赐了全尸,家人流徙三千里。

    她不确定自己的父亲和哥哥是否是那些尸体中的一员,总觉得大火更像一场迷雾弹,掩盖了真相,王家的人不会是那么顺其自然地死去。

    回家去的时候她还顺路买了两本诗集,到家也还只是中午,她在路上她前几天找了几个乡里人帮忙制几张床,再把厨房的灶台修砌好,里长给她介绍了几个人,王絮没有推拒,答应了下来。

    这些庄稼人都很实诚,他们上山砍完木头回来就动工,完全不耽搁,王絮没说什么话,当初装修房子的时候,她和那些工人吵了好几架,她暗暗决定将工钱再调高一些。

    厨房垒灶台的乡人半上午也来了,此刻正在忙活着,王絮在其中不时搭把手,不到半天就砌好了,但还需等几天才能用。而床还需要再等几天才能制好,她当晚便让那些乡人先回去,第二天天亮再过来。

    当天晚上,王絮将买来的东西发放给了众人,布料等分别给了叠翠柳杏和卢姨娘,又将买的那两本诗集顺便送了过去。

    卢姨娘很惊讶,还是笑着接受了,她拉过来王絮,递给她一个布袋,说:“这是我这些年存得一些零花钱,还有一些首饰,首饰我留下来了一部分给拂儿,这银子你就拿去管家吧,问我知道你不会亏待我们母子的。”

    王絮没有拒绝,这种时候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反正都是一家人,自己好好待她们就好了。她又回到自己待的屋子里看了看张嬷嬷,张嬷嬷身子还是很弱,毕竟年纪大了,恢复起来需要时间。

    现在她们用的是院子里临时搭的灶台,叠翠在一旁忙着煮饭,柳杏坐着添柴,柳杏的厨艺真的让人不敢恭维,她做了一次饭,结果所有的人吃得脸都绿了,从此柳杏就成了专职烧火的丫头,她表示过抗议,被全盘拒绝。

    王絮帮着切了青菜和一点肉,现在她和两个孩子还在长身体,家里的人经过这么久的长途跋涉也需要补一补,等到这次庄稼收获后,她打算要回来一点地用来种庄稼和蔬菜,再在院子里圈出一块地养些鸡猪等,这么下来也能省下不少钱。

    她盛了一碗饭又夹了些清淡的菜给张嬷嬷送去,卢姨娘从屋子外头领回来俩孩子,洗手吃饭,这俩孩子最近特别喜欢跑出去玩,还是孩子童心童趣,贪玩是肯定的。

    王絮端着饭走过去的时候,俩孩子正跑回来,满头大汗地朝王絮叫了声‘二姐姐’,这俩孩子现在对王絮比较亲近,可能是她管得他们很松,出去玩的时候都有她跟卢姨娘求情。她笑着应了一声,走进了屋子。

    张嬷嬷微微起了身,还是在咳嗽,她战战巍巍地给王絮让出一些座,接过碗放在一边,饱含热泪地说:“絮丫头,别管我了,你现在也这么辛苦,何苦在我这花费功夫。”

    王絮拍拍张嬷嬷的背使她咳得舒服些,开口道:“嬷嬷,你看着我们几个长大,又陪着母亲经过了这么多波折,我怎么能不管你。”她语调轻松:“何况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嬷嬷,你都还没老,我还等着你成为我们的宝呢。”

    “孩子,我……我不值得你这么对我。”

    “有什么值不值得的,都是一家人。”

    王絮对来制床的匠人很好,既不短他们的吃食,又多给了他们工钱,那些匠人见她这么和善,便说还可以帮她们打几条长凳,不要工钱,还可以给她们打个大柜子,也只要半份工钱,不多要她的。

    这屋子里住的人虽多,还是有些空,她想了一会儿,知道这些东西以后也用的着,便同意了,以后再打花得钱只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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