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算是长途跋涉,幸好这日未下雪,只是凉风似刀割,刮的人脸上生疼,牛车速度又慢,时不时还要停一停,这样走走停停,张铭觉得自己脸上手上都没知觉了,才终于见到清河县的南城门。他们出门赶早,在城门关上之前,终于到了。

    刘盛挂心瑾娘,未做停留,就跟着帮张铭送粮食的那几位壮汉一道乘着拖车回去了。瑾娘产期在三月,他和张铭约定到那时候再见。常春没什么牵挂,他四处皆可为家,且看张铭一人带着三个孩子行事艰难,就决定留下帮忙。

    张铭盘下的酒肆在知味楼的斜对面,离城门挺近的,严氏一早就知道张铭这时候要来,就托了俩街坊领居来帮忙收拾,这时候远远的就看见张铭一行人,她一路跑来,对着琳娘就笑道:“这就是张家奶奶吧,真是漂亮,一路上都冻坏了吧,我已经烫了酒,等收拾好了,大家伙儿还能去看看灯会!”元月十五,又是一年上元节,清河县虽小,灯会也是不可少的。

    琳娘冻的说不出话,只能抖抖索索的冲严氏点点头。张铭看她和青青都撑不住了,连忙说道:“严婶儿,你快带着她们进屋去吧,东西我们搬就行。”

    严氏也算伶俐,她随身就带着汤婆子,塞到琳娘手里,让她和青青取暖。琳娘跟着严氏,回头看张铭,见他对自己点点头,才揽着青青进屋去了。

    常春随身带着酒壶,递给张铭让他喝,张铭喝了一大口,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胃里涌向四肢百骸,又递给孙琢,笑道:“你也喝一口,姐夫还得靠你帮忙搬东西。”

    孙琢的情况也不是太好,不过他为人坚强,对于这点艰苦心里不以为然,也不说话,接过酒壶就咕咚咕咚喝了起来,直到被常春劈手夺过才作罢。他腼腆笑笑,“咱们快搬吧,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县里的灯会。”

    常春拍拍他脑门,沉稳道:“已经到了这儿,自然能看到灯会的。”

    此时张铭已经恢复了一阵,就指挥起来,“这两箱东西就搁楼下,都是锅碗瓢盆,琢儿帮忙把这两条被褥搬上去,常大哥,先麻烦你和我一道搬书,搬完了书咱们再一起帮琢儿。”

    “好。”

    “行。”

    常春帮着张铭将书搬到楼上屋子里,打量了一下四周,不由说道:“格局是不错,就是未免太小了些吧。”

    张铭脸上无奈,解释道:“是的,只是搬的急,就取权宜之计了,这间屋子后面那间原先也是那酒婆家的,不过被她卖了,没办法一起买下,我已经和现今的屋主谈好,等到二月初,就能租下来。”

    常春点点头,又问:“那你们在这里用水呢?”

    张铭脸上露出个坏笑,“这原先就是前店后作坊的酒肆,自然不愁,如何?常大哥你问的这样细,是想好要留下了吗?”

    常春一向波澜不惊,这下被他一问,倒露出些尴尬来。“啊……这,”

    “哎,我不过是说笑,你要是不愿意也不用顾忌我。”张铭见他尴尬,也不逼的太紧。常春回了他个笑,也不答话,转身朝楼下走去,帮孙琢搬东西去了。

    倒是张铭,跟在他后面,心里直叹气,不知道该如何想办法将这人留下来帮忙。

    将东西都搬好后,琳娘和青青在严氏的照料下也缓过来,严氏请了两个街坊婆娘来帮忙收拾床铺,她们都是上了年纪的勤快妇人,不多时就收拾好了,至于琳娘和张铭的衣物细软,自然由她自己收拾。严氏请来的人都是知趣的伶俐人,倒没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张铭、常春、孙琢三个人就在楼下的桌子边将就吃了些糕饼,严氏烫酒的水平很高,他们一人喝了一碗。她这回将孙子也带上来了,确实胖嘟嘟的,头上也总了角,像个圆滚滚的团子,看起来可爱的紧,就是有些怕生,揽着自己祖母的脖子就是不放手,孙琢要逗他,还嘴一瘪,要哭不哭的,很是惹人喜爱。

    严氏尴尬道:“这孩子爹娘死的早,我又老把他一个人放在街坊家,就怕生了,张秀才你可别介意。”

    张铭打心底里喜欢小孩儿,又看到那孩子已经打起哈欠,就笑道:“我觉得他挺可爱的,以后你就带在身边吧,别总是放别人家了,我会让琳娘和青青也帮衬你的。现在也晚了,你先带他去睡吧,也不必留门,我家这几个都没见过县里的灯会,一会我带他们出去玩,兴许回来的时候就晚了。”

    严氏点点头,应道:“那好,我帮你们将屋里的炭炉烧好,等你们回来就能热乎乎的睡觉。”

    “嗯,多谢严婶儿了。”

    严氏带着她孙子回自己屋里去后,张铭转头对孙琢吩咐道:“去让你姐姐她们换身厚衣服,你自己也去换,再让你姐姐顺便帮我带件披风下来,换好了咱们就去看看灯会。”

    孙琢被他这样指挥也不恼,盖因一会儿就能去看灯会,他高高兴兴的就上楼去喊他姐姐了。

    张铭支开了人,就转头看向常春,诚恳道:“常大哥,我如今家里着实缺人帮忙,你就不再考虑考虑么?”

    常春原本还当这事已经过去了,被他这么一问,就一噎,露出些无奈来。“实不相瞒,我决定明天就去趟沧州,春生的衣冠冢被我立在那,我想去看看。至于你这提议,”他撇撇嘴,无奈道:“太不成熟了些,先不说你家这屋子小,我和你们住在一处,难免有闲言闲语,再者,我想过了三月三去趟燕京,回来了再看吧。我对你来说,实在只能算远水解不了近渴。你要是真缺人,就去寻人牙子,帮你再寻俩个严氏这样的人物,雇了她们帮你。”

    张铭听他这么一席话,听出来也不是毫无希望,就道:“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还有这些顾虑,不过,只消给我几个月时间,都能一并解决,等你从燕京回来后,再拒绝我这提议也不晚。”

    常春喝了一口酒,摇摇头,说道:“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唉。”说着又笑了笑:“你倒是猜准我还会从燕京回来。”

    张铭笑道:“你当初有魄力脱离家里,自然不会想着回去,何况不单单是我希望你留下,你可别忘了,琢儿将你捧的跟个神似的,你就是只当他半个弟子,也得带出个样儿来。”

    “孙琢确实不错,我也有心要带他的,你放心吧,到时候就看你能不能说动我了。”

    常春在县里还有自己的去处,见孙琢领着自己姐姐她们下楼来了,就和张铭告辞,又招呼了孙琢一声,就走了。

    张铭转过头,对三个半大孩子笑道:“走吧,咱们看灯会去。”

    琳娘上前一步,给他系上了披风,嘱咐道:“你也穿好衣服,今天吹了一天风,半点没歇过呢。”

    孙琢在一旁撇嘴,碎碎念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他像是才瞥到青青,就凑上去问:“我那手绢你重新做了吗,要双鱼的,不要一条鱼的那个。”

    青青把上回那条蓝色手绢掏出来,放在他手里,“姐姐说这个已经很好了,还让我和你说‘爱要不要’。”她面无表情的说完,就跟着琳娘出门去了。

    孙琢看着手里和上回一般无二的手绢,垂头丧气的跟了出去。

    一旁注意着的张铭见到这一幕,嘴角不免又抽了抽,心里暗暗给青青道了声好。他将酒肆的门合上,带了钥匙,也跟了出去。

    清河县的灯会虽然确实不大,但他们这里水土好,才子佳人出的多,整个地区的人都爱赶时髦,因此也十分热闹。

    一路上挤挤挨挨的挂着许多灯,还有比张铭先前放过的大许多号的烟花,交相辉映,整个县里的天空都隐隐发红。张铭如今不会对对子,就不去凑那边的热闹,带着琳娘和青青看戏班子搭台唱戏,倒也算有趣。青青嗓子清亮,也跟着轻轻唱了两句,倒引来几个路人侧目,不过张铭和琳娘对唱戏的都没什么轻贱之意,反而没注意到。

    至于孙琢,早就不知窜哪里去了。

    灯会上有卖糖葫芦和小吃的,张铭知道琳娘喜欢吃,特地买了许多,和她带着青青一块边走边吃。期间还有个小插曲,他们逛到一半时,孙琢气喘吁吁跑过来,对张铭念叨:“小爷见到自己仇人了,他们人多,我没办法。”

    张铭被他说的云里雾里,“谁?”

    孙琢看到他姐姐也好奇的看过来,就住了口,答道:“没谁。”

    张铭没在意,就让他别再乱跑,四个人一起逛起来。

    他们一直逛到灯会上散的差不多了才回家去,因为累的狠了,就都各自回房倒头睡下,严氏帮他们将屋子烘的很热,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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