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自上了有古寺的山,借了有美人的宿后,沈络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读书也更带劲了。他只觉得,这都是老天安排好的缘分,就连哥嫂要求分家,把他从老宅赶出来,也是为他牵的红线。不然的话,又有谁会知道,荒了十几年的寺庙里,会多个和尚和美人。

    “青檀,今天这么早啊。”沈络照旧早早起床,一大早就捧了一册书在院子里摇头晃脑地读着,眼角的余光却不时扫向院子另一侧。不一会儿,他眼睛“唰”地一亮,就这样大大咧咧地直直看着拿了一把竹扫帚走过来的青檀。

    “沈施主早。”青檀略一扯嘴角算是回应,马上又低头挑了块离沈络较远的地开始打扫。师父说了,人和妖的种族不同,相互间分歧也大,更有甚者还会残害与自己不同的种族。虽然这里面也有愿意和平共处的人,但大多数还是不能接受妖族的。所以为了保护好自己,她在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之前,最好还是要和人保持适当的距离。眼前这位沈施主就是一个正宗的人类,她要听师父的话不和他接触太多,一定要保持距离!

    这边沈络得到了青檀的回答,一时又是高兴又是不满。他已经来了好几天了,每日也费劲心思和青檀套话,按理讲两人早该熟悉了,可她怎么还是这样呢,一句话都不多说。避他好似洪水猛兽!

    带着责怪的心情,沈络忍不住上前几步,正要再说几句,却见青檀红着脸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他顿了下,脸上立刻带上了意味深长的笑。或许,青檀并不是不愿意搭理他,而是她一直跟和尚师父待在山上,从未见过外男,于是碰到他便会害羞的不知所措,所以才不和他接近?若果真如此,倒是都怪他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一点,唐突佳人了。

    “对不住,是小生鲁莽了。”沈络在原地站定,试探性地说到,果然就见到青檀又低下头重新扫地,害羞地不敢瞧他,顿时感觉浑身舒爽。

    “是青檀多有不便打扰到沈施主了。”顶着沈络蠢蠢欲动的目光,青檀再也无法淡定地接着打扫,她匆匆行礼后,转身走的迅速。呜呜呜,师父师父,那个人类今天突然靠近了,距离没有了怎么办?他还多说了几句话,青檀的秘密是不是快要被发现了。师父救命!

    而脑补能力非常强的沈络,注视着青檀慌慌张张离开的背影,脸上笑的越加灿烂,为自己猜测到的“事实”无比满意。青檀这么纯真这么容易害羞,还真是越来越让人心动呢。

    “铎铎铎”这边青檀急忙跑到了禅房,慌张地敲着南辛的房门,突如其来的叩门声在寂静的清晨尤为刺耳。

    “进来。出什么事让你这么害怕?”因为刚起,南辛的话音还带着慵懒的沙哑,听起来很是性感。但偏偏当事人和另一个听到这个声音的妖,都没发觉。

    “吱呀”一声,老旧的房门被推开,带起了一阵酸涩的木头相互倾压的呻/吟。青檀难得丢掉了娴雅,如兔子精一般地窜了进去,最后还不忘把门关紧。

    “师父,”青檀婉转地叫了一声,脸上尽是委屈,“不要让沈施主继续住在这里好不好?”

    “哦?”一听青檀的要求,南辛禁不住乐了,心里升起了几分好奇。

    “他今天早上又和我说话了,还多讲了几句!”青檀的表情转为愤愤不平,“要是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哈哈哈,南辛心里的小人捧腹大笑。有个单纯的小妖精当徒弟真是好,不论她这个师父说什么都严格执行。这下任沈络怎么猜,都料不到青檀对他防备的很,还会背地里爆料吧。

    “那你呢?是怎么应对的?”虽然心里乐开了花,但南辛还是尽职关切地问着自己的徒弟。

    “师父,我绝对绝对没有和沈施主多说话的。他一靠近我就走开了!”青檀一脸坚定。

    “恩,做的很好。不过沈施主是客,我们能帮得了忙的,就不要束手旁观。”南辛一本正经地表扬着,随即又端起为人师表的款,正色劝导青檀,想让她打消这个念头。因为沈络来寺庙的时间还太短,无故冒然赶走的话,容易被规则发现。

    “要是你担心身份被发现,就像今天这样做。我们提供了帮助,不代表要因此和他熟稔。小心一点的话,你的秘密不会那么容易被普通人发现的。”

    青檀听着南辛的话似懂非懂地点头,心里压着的石头终于在这一刻消散了。既然师父都说她还没被发现,那么就肯定没事。

    小心的帮师父把门带上,青檀拎着扫帚又心情欢快地去打扫了。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后,她并没有发现拐角处有人一直看着她从禅房出来,带着灿烂的笑走远。

    话说那边捧着书在院子里踱步的沈络,自以为发现了青檀的小心思,暗自乐了很久,脑海里满是佳人脸红害羞的样子,书上的字是一个都没看进去。他反复思索了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去向青檀表露心声。照佳人的表现来看,说不定她正等着他然后两人共诉衷肠呢。话本小说里面,可不都是这么演的嘛。

    于是越想越兴奋的沈书生,装也懒得装了,把手中的书随意往桌上一扔,兴致勃勃地去找青檀,却没想刚巧就碰上从南辛房间里出去的佳人,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虽说是青檀的师父,可他看着那大师却还是一幅俊俏年轻的样子,荒山孤庙里的孤男寡女,谁知道会做些什么,要不然那个大师怎么会收个女弟子。这世道,除了尼姑庵,又有谁会收女弟子。

    沈络的思想开始严重抛锚,几乎是立马就把各种各样不好的名声往两个人身上放,眼里也多了些愤慨和斥责。要不是这里清净,他堂堂一介读书人,又怎么会踏入这种肮脏的地方!而且这两人竟敢在佛祖面前行苟且之事,真是丢人!

    认定了自己所猜的“真相”,沈络满心满眼里都是被欺瞒的愤怒,衣袖一甩,他神色晦暗地离去。再次回到居住的客房,他更加看不进书,只觉得在这里多待一秒,多嗅一点气味,身上好似都染上了什么不洁的东西,都将要沦为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地步。握紧了怀里的银钱袋,沈络脚步匆匆地下山。

    也是他赶巧,这日恰好平安镇的学子们在酒楼举行了诗会,沈络一下山就碰到了几个准备去参加诗会的学子,好奇一问,当即欣然决定与他们同去。

    这是沈络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酒楼里大家举杯痛饮高谈论阔的情景让他迷了眼,便越发来劲。几杯黄汤下肚,沈络面色微红,整个人都晕晕然了。

    “这世道,除了咱们读书人表里如一,其余的大多是些两面三刀之流了!”听周围人说的激动,沈络借酒壮胆,对着其他学子开始嚷嚷。他这番言论一出,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附和。见不少人赞同,沈络咧嘴一笑,越加兴奋。

    “像那些端庄贤良的女子,表面上一副男女授受不亲的冰清玉洁形象,可私底下,谁知道她是不是一副对着男子主动放/荡的模样。冰清玉洁,也只是端着让外人看的另一张面皮吧!”带着极大的怨气,沈络回想着上午看到的一幕言辞尖酸,像是说的青檀越不堪,就越能表现的他如四君子一般的高洁,之前的种种,也是青檀和她师父欺骗诱惑的一样。他们不守廉耻,而他,仿佛是识破了他们的阴谋站在道德制高点。

    沈络这种醉酒的姿态,学子们看的清清楚楚。少数人因他嘴里的话眉头轻皱,拂袖而去,可大部分人,却因这诗会里难得一见的热闹围拢在他身边,脸上带着认同和同仇敌忾的表情,眼底深处带着的却是轻视和嘲弄。因着没人与他熟识,他身上又穿了一件洗的发白的长衫,一看就是副穷酸样,留下来的竟无一人好言劝阻他,拉住他打断这场闹剧。沈络就这样在酒楼里待了大半天,不知不觉灌了一肚子黄汤。等他跌跌撞撞地从酒楼出来时,外面已是华灯初上。

    被冷风一吹,沈络酒醒了一点,辨清方向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寺庙的方向走。即使他如何大义凛然如何不同流合污,嘴上又是如何鄙夷那里,可心底深处,他却从未想过要从那个他看不起的寺庙里搬出来。

    平安镇的人气不怎么旺,太阳一下山大多数镇民便紧闭大门,因此街道上很是冷清。没有灯光,沈络眯着眼走的艰难,一不留神就撞到一位行人身上。这位行人似是在赶路,神色匆匆。冷不丁从旁边巷道里钻出个沈络,那人一时收不住脚,眼看着就要直直撞上去了,也不知他怎么动的,竟硬生生侧了身子。虽然他有心避让,但还是来不及了,只看见沈络撞得往后踉跄了几步,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夜间赶路匆忙,请小兄弟莫怪。”那人抱拳行了一礼,也没拉沈络起身,就这样直接走了。徒留沈络坐在地上,脸色不善地骂了几句。可等他再站起来的时候,放眼一看,街道上却哪里有什么人影。

    “这,莫不是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念头一起,沈络马上吓出一身冷汗,酒醒了大半。顾不上整理因跌倒弄脏的衣服,他走的飞快,渐渐开始奔跑起来。一直到看见山中寺庙的大门,沈络才缓过神,发现自己喘得厉害。

    “铎铎铎”沈络使劲叩响门环,剧烈跳动的心这才有了缓和的倾向。不多时,寺庙内渐渐响起了脚步走动的声音,青檀拿着油灯打开了大门。

    “沈施主,师父已经歇下,请你莫要如此大声。”青檀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她是妖精可以不用休息,可师父不一样。休息的不好,师父就会没精神,没精神的话,也就容易生病身体不好。这样一推断,青檀忍不住隐蔽地剜了沈络几眼。

    沈络一进大门,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听到青檀的话,他想起自己的遭遇,立刻把今天受罪的缘由怪在眼前这个女子身上。可才抬头一看,沈络却移不开目光了。都说月下美人,月下美人,本就漂亮的青檀俏生生地站在月光下,青丝披散,更添了几分仙气,就连她现在的埋怨,在那双波光盈盈的眼眸的注视下,也更加像是撒娇似的嗔怪。沈络已经清醒了的头脑,又开始有些晕乎乎的。他想到自己猜测过的说过的,这位如仙子般的佳人放/荡/风/骚的模样,这极大的反差,竟让他瞬间浑身燥热起来。

    趁着青檀转身的时候,沈络大踏了一步,猛地从后面环住她。既然她都是这样的女子了,伺候他这个书生不比伺候那和尚好!

    “啊!”青檀惊呼了一声,手中的油灯砸到地上,里面的桐油撒了一地。

    “沈络,你快放开!师……”从未被男子近过身,且还是师父一直叫自己提防的人类男子,青檀一时又惊又气又怕,完全忘了自己会妖法的事,而是像普通人一样挣扎起来。不过沈络到底是男人,加上喝了酒添了好几分胆气,到完全没被青檀挣脱,反而更被蹭出一身火。眼见着青檀想弄出声响吵醒已经睡下的师父,沈络恶从胆边生,一把捂住她的嘴。

    “怎么,和你师父做得,和我便做不得了吗。”他问到,深深嗅了一口,只觉得那檀木香格外清新好闻,“还是,你更喜欢和尚?”

    “唔……”做得什么?什么更喜欢和尚?青檀听得一头雾水,却不妨碍她感觉到沈络的恶意。而且她现在已经没那么慌了,自然开始想逃脱方法。可惜手被束缚住,法术暂时使不出。直接回到原身也不行,师父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人知道她妖精的身份。心神微动,青檀指使原身上一根细小的树枝刺向沈络的面门。

    沈络醉酒了,注意力又全部放在怀里的佳人身上,丝毫没注意到前方有一根树枝凭空变大变长。直到那根树枝快要刺中他的眼睛时,沈络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用手去挡。就在这时,青檀使劲推开他的另一只手,头也不回地向前跑,一转过拐角,她立刻回到了自己的原身上。

    手心传来剧烈的痛感,沈络知道那个东西刺中了他。一想到这本来是冲着他的眼睛去的,沈络就一阵后怕,原本想追跑掉的青檀的心思也没了,颤抖着身子回到了客房,一夜辗转难眠不提。

    一般的女子,碰到登徒子之类的事情都羞于启齿,生怕被人知道毁了自己的清誉,所以尽管没有得手,还被青檀跑掉了,沈络却是一点都不担心的。可他不知道,青檀是妖,根本不是人类女子,南辛也没有教她妇德妇容的知识,遂第二天一大早,青檀便哭着向南辛告状了。

    “呜呜,师父,昨晚沈络突然抱住了我,还动手动脚了!”动手动脚这个词是青檀听南辛说过的,这次倒是活学活用了。

    “什么?!”南辛瞪大了眼,受到的惊吓一点都不比青檀昨晚受到的小。她单以为沈络会有所行动,可不过是送送诗罢了,谁想到这个书生竟然会直接一上来就动手,她倒是小看了沈络!

    青檀什么都不懂,但她却不一样,该知道的一点都不少。青檀只是害怕被沈络知道妖精的身份,但那个沈络,一定是想对青檀霸王硬上弓的。要是青檀真是普通的人类女子,昨晚肯定就被沈络得逞了!

    南辛一开始看完原著,只以为沈络是个很常见的渣男,却没想到真正接触下来,才发现光是渣男根本就不能形容他!这样对待无辜的女子,他简直就是禽兽!如果这样还好言好语对他,不光对不起青檀,南辛自己心里都会呕血。

    “青檀,你不是很不喜欢沈络住在这里嘛。我们走,现在就给你出气去。”大手一挥,南辛带着青檀雄纠纠气昂昂地往客房走。好歹青檀现在是她的任务目标,是她要罩的人,怎么能让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地下欺负了去!

    走近客房,南辛眼尖地看见沈络正捧着书册看着,旁边还放了一碟糕点,怡然自得的模样让她的火气“唰”地升起来了。不过心里越生气,南辛脸上的表情就越淡然。等走到沈络跟前时,她已经恢复成慈祥和蔼的得道高僧模样。

    “大师?”沈络只在刚住进来时见过南辛一面,现在见青檀这位师父主动来找他,先是一愣,马上又有些心虚。毕竟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还没练就那么厚的脸皮。

    “沈施主。”南辛回了一礼,面上看不出分毫,说的话却一点都不留情面,“佛门重地,还请施主自重为好。弟子青檀虽为女子,但属方外人士,六根清净,对红尘之事所知甚少。沈施主既然耐不住寒窗苦读,妄想寻欢作乐,如此便留不得施主了,还请沈施主就此下山吧。”

    南辛说完,恭敬地做出“请”的姿势,脸上和蔼的笑从头到尾都没落下过。他们现在已经是处在原定线路上,而且现在确实是沈络犯了事,因此就算是赶走了他,规则也只会视为衍生的发展。

    而沈络,一张小白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紫,最后定格在煞白上,倒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小白脸。做坏事被主人家知道,还被扫地出门,实在是一件异常让人羞愧的事情了。更何况沈络还自诩为清高的读书人。

    沈络爱面子,他不可能拉低身段再求留下,就算现在被南辛劝退了,他也是梗着脖子高高抬起下巴,一副“我沈某人不屑和你们同流合污”的高傲模样去收拾东西。与原著不同,这次是南辛先占据了寺庙,沈络上门借宿后也是南辛在一应补贴,从未问他要过一分钱。因此沈络卖祖田得来的银子,只那次参加诗会用了一些,其余全没动过。就是有了这笔钱,沈络如今才有底气去收拾东西,摆出自己的清高样。他拿上山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在这期间南辛和青檀一直站在客房门口笑看着他。

    直到沈络完全踏出寺庙的地界,暗红的大门狠狠关上,南辛和青檀对视一眼,这才有了真正的笑意。

    “好了,这下可以完全放松了。没有了外人,光这样站着都觉得更舒服。”南辛赞叹了一句,引得一旁的青檀重重点头。

    “现在你自己去修炼吧,我可要好好休息一下。”伸了个懒腰,南辛稳重靠谱的样子荡然无存。而得到师父发话的青檀,则立刻化为原形,开始潜心修炼。因为庙里住了个沈络,她怕被发现,已经好几天没修炼了。虽然师父没说什么,但她还是希望能不负师父的期望。

    与南辛师徒一门相隔的沈络,并没有像她们想的那样早早下山。他在听到拖长了的“吱呀”关门声时,高台的下巴就立刻落了回去,端着的架子一收,便软了腿跌坐在原地。就这么呆呆坐了半晌,沈络才脸色灰败地爬起,望向寺庙的眼光透着怨恨不甘。

    你们等着,待我他日高中,定会让你们后悔今日赶我出来,到时求着我原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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