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已经在结痂,如果期间不弄裂它,一两月就差不多能完全愈合了。”检查完伤口,换好药,空青用笔墨竹简与连渃交流了起来。

    “你配得那些药还不错。”在床榻上足足躺了五六日未动的连渃满意地点点头,“我呢,有几件事要和你说说。”

    “我也有事要和你说。”空青写。

    “我知道,不过我要先说。”连渃双手撑住床榻让自己的身体坐立起来,“第一件事呢,那时小白身上的血迹幸亏你应对机智,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为此我向你表示感谢。第二件事呢,你没经过我的同意擅自将入梦法的事告诉了小白,我很生气。”

    “机智应对实属谬赞,当时我确实是割破了手,因为舞时分心了。关于告诉公子那件事,我先道歉,但请你听我的解释。”

    “你的道歉我接受,但解释就不必了。”连渃扬扬手让空青不用往下说了,“小白要尝试入梦法,而且我被他说服了,在回齐之前,嗯,君上说七日之后启程,也就是说今日或明日我们打算试一试,你这边有问题吗?”

    连渃的爽快有些让空青出乎意料,就像当初她抱着豁出去的心态找齐小白谈一样,结果和过程都简单顺利到难以置信。

    “喂,发呆算是怎么回事?”连渃手在空青瞪圆的大眸子上下晃了晃。

    “不好意思,我觉得很意外同时也很兴奋,没想到你和公子都是如此爽快之人。”空青为自己的失态而抱歉。

    “呐,到底怎么样?”

    “一直以来我都想实践一次入梦法,这次终于有机会了,我当然没有问题。”

    “那今日还是明日?”

    空青思索了一下,“我需要准备几味药以及入法的仪式,如果纪王宫药房有的话,今晚便可进行;如果没有,我则需要去宫外后山采集,那么就得明晚了。”

    “哪几味药?”

    “地狱铃铛、苦艾草、死藤、九节草,将它们混合在一起捣碎然后按一定比列兑水熬煮,取其汁让公子在入法前饮下。”

    “地狱铃铛又叫曼陀罗,服食者会产生深度幻觉,即使被唤醒,也不能立即回到现实状态中来,苦艾草雅称清醒的酩酊,而死藤与九节草服食后会口舌麻木,语言与行为能力会下降但却又能放松精神、稳定情绪。小白若是喝下此汁,当他在梦中看到过去时,哪怕是大受刺激情绪与行为也不至于完全失控,而且也不怕被人打扰与中断,真是妙哉啊!”连渃望着空青心里颇为佩服,这些草药单独的功效她都清楚,可从未想过将它们混合制药,看来这女巫祝身上还有不少东西值得她学习,对了,那个混合比例最好也能弄到手。

    “比例是多少,草药与水。”思考的太过投入的连渃居然就那么直白地问出了口,“呀,那个,我只随便问问,不说也没关系的。”发声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问法有多么的愚蠢。

    空青弯了弯眉眼,“我备齐了药,能请你一起制作吗?”

    “呃?”空青的大方倒是让连渃甚感惊讶,毕竟太医署那些死老头的看家本领都不会外传的,包括她师父素袖也不例外,当然,她自己利用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偷师来的技艺也绝不会轻易传授于他人。

    见连渃用奇怪的目光盯着自己看,空青不解地问道:“是身体不适,体力不足以支撑你来吗?制药时间不长,真的。”

    “怎么会,我一定到场。”连渃嘴上答应的欢,心底却骂她是笨蛋。

    “那好,我这就下去准备了,你先好好休息。”空青收拾好东西缓缓起身,“等我准备好了,我就来唤你与公子。”

    “嗯好。”连渃难掩兴奋地点点头,“诶对了,这几天怎么没有看见哥哥?”在空青即将出门前,想起了一些事的她又出声叫住了她。

    空青悉悉索索地再次翻出墨笔竹简,“连将军几日前被君上召去议事,也不知道议的什么事,从那日之后,就没再见将军出过门了。”

    “嗯?”连渃蹙眉。

    “不过,将军刚刚好像去公子的屋里了。”

    “去小白屋里了?”忆起齐小白那日的话语,心花怒放的连渃就捧着脸开始想入非非了,“后天就要回临淄了,难道是商量婚事、谈聘礼吗?会给多少聘礼,哈哈哈,应该会有很多很多吧,到时候会数到手发软吧,哈哈哈……”

    眼睛里冒着红心心手舞足蹈的连渃完全忽略了空青以及自己的伤情,见状,空青满脸不解又无奈地带门而出。

    “哎呀不行,我得去偷听一下。”空青前脚出门,连渃也穿好衣服紧跟着出门了。

    无恒斋不仅是荒废的院子更是个小到只有四五间屋子的芝麻地盘,空青与花溟合住最左一间,第二间是连渃,第三间是连澄,第四间最大的那间是祭祀堂挂满了祭祀的符咒与用品无法住人,所以齐小白的住所就在最靠右的那一间。

    连渃蹑手蹑脚地来到齐小白的屋子,窃笑的她竖起耳朵紧贴在门边仔细地听起了里面的动静,可奇怪的事,听了好半天里面都没有传来一点声响。

    “谈完了?没人在?”连渃纳闷,“白来一趟?好扫兴!”

    “齐小白,这次我是以阿渃兄长的身份来找你谈话的,我不会对你有任何隐瞒,所以也希望你听完给我表一个态。”

    就在连渃欲转身时,屋里响起了连澄的声音。

    “哥哥今天的声音听起来真是严肃又拘谨,长兄如父母,第一次嫁妹妹犹如嫁女儿,哥哥,来,放轻松放轻松。”隔着一道门,心情很好的连渃还不忘在心里拿自家兄长开玩笑。

    “小白明白,请兄长说。”

    “那日君上找我去为的是两个事,一是君上已将此地设为纪县,正式划归齐国领地,这既是齐地必然要有齐人来治理,虽然君上很想在临淄挑选一位适合的官员前来管理,但又怕时间拖长纪县会乱而不治,所以君上已下令,让我带兵驻守此地并身兼县大夫一职。”

    “这样哥哥就不能跟我们一道回临淄了,那还主持什么婚礼呀,这该死的齐褚乱封什么官呢。”这第一事听完连渃就郁闷了起来。

    “兄长所担心的可是阿渃?”里头的齐小白却不像连渃这般想,他很好地参透了连澄所言之用意。

    “对,第二件事,就是关于阿渃的。”

    谈到自己,连渃的耳朵竖得更尖了。

    “齐小白,我问你,如果你和阿渃之间只能活一个,你选择让谁活?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漂亮话客气话,我不想听。”停顿片刻,连澄再次开口之话却出乎了门内门外两个人的意料。

    “让阿渃活。”齐小白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

    “很好,算我没看错你小子。”

    齐小白知连澄这话绝不是最终目的,于是紧接着说道:“兄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为了阿渃,你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所以我想这件事,你应该也能处理得很好的。”连澄不善绕弯子,听完齐小白回答之后他终是将缠绕了他五天之久的难题说出了口,“君上令曰,连澄兄妹在灭纪一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为奖励此二人,寡人特委任连澄将军为纪县驻军将军与县大夫,封连渃为夫人,择日进宫。”

    连澄一字一句还原了齐褚的君令,齐小白与连渃二人在听到“兄妹”二字时心中已觉不妙,而当连澄说完之后,门里门外的两个人彻底呆若木鸡。

    咚咚咚,周遭以及屋内静得只剩下杂乱狂跳的心跳之声。

    “好吵好吵,吵得人思绪不宁,吵得人无法正常思考了。”连渃冰凉的手指脚趾本能地全部弯曲了起来,手指握成爪,脚趾抓履,仿佛全身的力道都用在了十根手指与十根脚趾上头,“刚才听到的是什么狗屁消息,不是谈婚事吗?不是谈聘礼吗?封夫人?进宫?开什么玩笑!”自家兄长刚才那一席话无疑给了满心欢喜期待未来与齐小白过幸福日子的自己几乎致命的打击。

    命运,这种玄妙的存在,真的再一次跟齐小白跟连渃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大到足以改变了两个人的人生轨迹。

    屋里头,依旧很安静。

    齐小白没有出声,连澄更没有。

    “我要嫁的人是齐小白,也只会嫁给他一个人。”齐褚的一道君令让连渃的好心情荡到了谷底,但她并没有当场发怒更没有气急败坏地破门而入,她只是一边小声的念叨一边朝无恒斋的出口走去。

    “齐褚,你给我等着。”连渃知道,连澄的忠君思想根深蒂固,他没有最先找自己商量这件事也就表示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而且与其冲进去问齐小白打算如何还不如直接去质问齐褚,因为他才是造成这一些列事情的罪魁祸首。

    无恒斋到纪王宫正殿只有半里路,虽然刀伤在身,虽然只修养了五天,但连渃却以极快的速度走完了这段距离,因为她急需讨要一个说法。

    纪王宫正殿前已换上了清一色的齐国守军,那殿前空地上的大钟鼎也还突兀地矗立在那里,满水的鼎中不时传来阵阵馊臭味,想必纪侯的尸体还在里面没有被处理掉。

    “站住,君上正在午休,任何人不得打扰。”殿前守卫见连渃前来便上前阻拦。

    “太医署医侍连渃有要事求见君上,烦请通传。”气归气,但连渃的头脑却十分清醒,“如果君上不见,我便不走。”

    “原来是连将军之妹。”这些守卫虽是管隽手下,但都对连澄很是敬佩,所以得知连渃的身份,他们也客气了起来,“吾等前去为你通传,但见不见,吾等不能保证,烦请见谅。”

    “有劳了。”

    候传间隙,连渃飞快地在脑中整理思绪,齐褚下此君令的目的是什么,见了齐褚要说什么又要以怎样的理由说服齐褚收回成命,如果他不收回君令又要怎么办……

    “啧。”想了几圈,似乎都没有想到什么合适的理由与解决办法,而齐褚此人也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且脾气怪、个性残暴、心机还深,连渃此前也没什么机会与齐褚面对面说话,所思所想都是出自自己的设想与预计,管用的可能性实在有些不好测算。

    “据理力争,决不妥协,做好最坏的打算。”冒出这几个念头的连渃下意识地瞅了瞅身后那口大钟鼎,她想自己此行定不会顺当,而且惹怒齐褚的可能性非常之大,所以她想,搞不好下一个躺那里面的人就是自己,不过就算要躺进那里面也好过成为齐褚的后宫。

    啪啪啪,下定决心的连渃死劲拍了几下自己的脸颊给自己鼓气,“他齐褚就是暴君猛兽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也不能逃避不能退缩,为了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加油!”

    “连医侍,君上宣你觐见。”片刻之后,守卫小跑着过来让连渃进殿。

    “呼——”深呼吸几次之后,连渃抬头挺胸地迈进了纪王宫正殿。

    正殿当中,只有齐褚独自一人盘腿坐于君座之上,他双眼直直地凝着殿门口的方向,仿佛特意是在等连渃。

    “叩见君上。”行至君座前一丈的距离,连渃驻足双膝跪地行拜礼,“嘶!”可这一跪,腹间的伤口也被牵动,扎心的痛感迅速传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咦,连医侍你的信事还没好吗?”本是一气呵成的动作,连渃却分了两次完成,齐褚见之不怀好意地揶揄了起来。

    “谢君上关心。”

    “对寡人无须这样客气,平身吧!”齐褚挥挥袖子示意连渃起身。

    “君上,我不能起身。”连渃抱拳启禀,“因为我有要事相求。”

    “噢,有要事相求,所以才不见不走是吗?”

    “是。”

    “好,寡人许了,说吧。”

    “君上一道诏令封我兄长为县大夫亦封我为夫人,君上对我连家如此厚爱,我兄妹深感惶恐。”连渃连续拜了三拜,“兄长军功在身受封情有可原,可我只做了分内事,受封受赏实在不敢当,还望君上收回成命。”

    “这意思是你不愿意当寡人的夫人了?”连渃直接,齐褚比她更直接。

    “我与公子小白已有婚约,好女不侍二夫。”连渃言辞凿凿。

    “那你就是说寡人不是好男人了?”齐褚反问的也异常犀利。

    此问让连渃顿时语塞,她磨着牙、皱着眉、脑海里出现了片刻的空白,早知齐褚不容易对付,可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几乎被他逼到悬崖边上了。

    这问题不能无视不能跳过,要回答还要慎重回答,不然说错半个字可能就要掉脑袋的,那种砍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连渃可印象深刻。

    深思少顷,连渃抖了抖眉,道:“所谓的好,都是分对象的,君上之于国乃好君,君上之于家乃好兄长、好丈夫,但君子亦不夺人所好。”

    “好兄长?好丈夫?你是在讽刺寡人吗?”齐褚一听就变了脸色。

    连渃也知这话在一般国君听来绝对是一边倒的夸赞之词,但对于干出打压氏族兄弟与亲妹不伦之事的齐褚听来就是赤|裸裸的讽刺。

    “如今齐国国泰明安、政事稳定、后宫和谐,怎么会是讽刺呢?”那些都是齐褚暗地里干的事,但表面上确实如连渃形容的这般,所以就算是狡辩也还算站得住脚。

    “但寡人在你眼中却不是君子,是吗?”

    齐褚针对的是“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句,连渃晓他要问,于是回道:“君上当初也被人‘夺好’过,不是吗?所以我觉得君上一定能理解我说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齐褚听完就夸张地大笑了起来,边笑还边拍打着榻,“有趣,有趣,真是有趣。”

    当初文姜被强行嫁去鲁国,那鲁侯某种程度上也算得是夺了齐褚的好,结果鲁侯的下场,大家都知道了。而连渃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在暗示齐褚,虽然你我君臣有别,但狗急了也会跳墙,夺人所好者都不会有好下场。

    “是大笑,不是暴怒,这先褒后贬的冒险策略看来还算可行?”连渃想。

    笑了一阵,笑出眼泪的齐褚用袖子擦擦眼睛,待情绪镇定下来之后,他才再次开口:“虽然有趣,但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哪怕再想说也得憋在心里,懂吗?”

    连渃不吭声,一双眼睛故作深沉地凝着一副居高临下训话姿态的齐褚。

    安静地对视,齐褚一改先前调笑的腔调转而认真地说道:“知道寡人为什么要封你为夫人吗?”。

    “终于到正题了,来吧,齐褚。”连渃做好了正面应战的准备。

    “寡人最见不得比寡人过得好之人,一旦寡人发现这样的人,寡人就一定会从那些人手中抢夺走让其过得好之物之人,无论用什么手段、付出什么代价。”

    齐小白与连渃两情相悦、恩爱有加,不仅能堂堂正正地走到一起,还能得到世人的祝福与艳羡,哪里像齐褚,即便身为国君,他也却只能靠杀死心爱女人的良人来夺回她,而即使夺回来了也不能名正言顺给她封号、让她永永远远留在自己身边。

    所以齐褚最讨厌看见有情人终成眷属,尤其是被他踩在脚底不得翻身的齐小白。

    继夺了齐小白的君位之后,现在又来抢夺他的幸福了,齐褚的险恶用心让连渃怒不可遏,但君位是死的,她人可是活的,“我与公子小白的婚约由先侯僖公所定下的,齐国人尽皆知。”

    “哼!”齐褚起身甩袖,霸气地握紧拳头,道:“先侯已逝,现在整个齐国都是寡人掌中之物。”

    “你!”连渃死咬着下唇,所有准备好的台词被迫咽回肚里的憋屈感与愤怒感让她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她拿先侯与伦理为挡箭牌,他却用自己的霸权不讲任何道理的强硬地碾碎了这两块挡箭牌,看来,齐褚心意已决。

    “怎么办?该说的都说了,能做的都做了,要怎么办?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改变眼前的结局?要给齐褚这个恶魔当夫人不要,绝对不要,死也不要。”连渃心乱如麻,近乎绝望。

    “不过,你如果真的不想从,也不是没有办法。”

    就在身体要坠向悬崖的关头,齐褚又发话了,而这话无疑给了连渃最后一丝希望,她眼巴巴地瞅着齐褚,期待着恶魔丢出的那根救命稻草。

    “办法有三,第一、你兄长是大将军,手握十万兵权,你可以让他起兵叛变;第二、三弟手下也有姜氏一族的影卫,你可以让那影卫来暗杀寡人;第三、你可以选择自杀,或者拉着三弟一起殉情也可以!”齐褚掰着手指头认真地数了起来,一点都不像在说笑。

    哗,听后,置身崖边的连渃的身子重重地朝后倒去,她不得不承认齐褚的心机,他刚才数出的三点她也想到了。

    “对了对了,寡人又想到了第四点,你还可以假装遵从寡人之令,进宫之后一己之力毒杀寡人,你是医侍,调配个这毒药那吃死人的药应该挺容易的是吧!”齐褚将竖起的四根手指伸到连渃面前,眯眼笑道:“不过,这些方式你只能选一种,因为你只有一次机会,要么成功,要么失败。如果成功,寡人就会和鲁侯一个下场;但反之,失败者及其关联者将会被寡人彻底毁灭。”

    齐褚笑着,带着笃定的信心笑着,带着强烈的杀气笑着,带着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笑着。

    “怎么样,要试上一试吗?”

    说实话,连渃真的很想试一试,煽动哥哥起兵谋助齐小白夺回君位,三年前她就这么想过,现在也还是想,可她不能不去计较那样做的后果,且不说不能为一己之私让连家世代的名声以及哥哥辛苦十几年建立起来的声名都会毁于一旦,就算假如有一天真的被逼到非起兵不可的地步,要是不胜,那代价可不是死几个人那么简单;派影卫或刺客前去刺杀,别逗了,如果能成早就做了;自杀或拉齐小白一起殉葬,为爱情而死很符合她的性情,但,总觉得那样做会死不瞑目。

    “那么,第四点……”陷入难境与绝境的连渃闭上了眼睛试图想象,成为齐褚的夫人就意味着身子要被他玷污、蹂躏,天呐,这简直比砍她头、烹杀她还要残忍,而且自从遇上齐小白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这辈子除了他之外,她就没想过也绝不会与其他男人发生肌肤之亲。

    四点全否,她是否已无出路与退路?

    “不!”连渃猛地睁开眼,昂首紧盯齐褚,“我还有选择。”

    “哟哟哟,你那双包含不甘、委屈、愤怒甚至是恨意的双眼简直是美丽至极。”齐褚几步来到跪地直挺着身子红了双眼的连渃的面前,他的手指像玩一样在她双眼上方画起了圈圈,“如果真的那么恨寡人,不妨靠你自己的一双手来为自己复仇呀,寡人很乐意也很期待呢。”

    “那就如你所愿,以爱之名义,自杀好了。”想起自己手中握有的奇药假寐,连渃嘴角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噢噢噢,寡人又想起来了一条。”齐褚捏住打着小注意不出声的连渃的下颌,面色无波地说道:“如果你自杀,你一族全部会以抗旨罪而被诛杀,逃跑也是。”

    连渃挺直的脊背无力地坍塌了下来,哐当,心中响起了清脆的撞击声,哗啦,有什么东西碎了,霎时万念俱灰。

    “你兄长已经接受了寡人的君令,现在你也不出声了,寡人就当你无疑义了。回临淄之后,寡人会下诏昭告天下封你为夫人一事,并会在一个月之内迎你进宫。”齐褚单手搭在面如土色的连渃的肩膀上,“好好期待着吧,夫——人——”

    恶魔得逞的快意嗓音冰凉地钻进了连渃只剩空壳的躯体当中,她曾经那么渴望着“夫人”这个称谓,总想着有朝一日齐小白夺回君位,她便能当上君夫人;再不济,她还可以等齐小白治愈隐疾,回到临淄待他娶她过门,她也还是他唯一的夫人。

    现在,她的愿望即将实现,但兑现若言之人却非她所愿之人。

    吧嗒吧嗒,不经意间,眼泪夺眶而出,坠了一地。

    “你哭起来的样子也极美。”齐褚弯着食指沾了沾连渃眼睫上的泪珠子,“不过这般美丽某些人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所以趁现在还有些时间,好好去跟他们道个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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