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府的追兵追到这青楼时,陈若合早就扯着云海清匆匆忙忙跑过了前院,躲在影壁后面。众家丁虽心知两人八成是躲到了青楼里,但他们也只是寻常家丁,没有官府公文,自然无权利搜人,再加上有肖希直这般人模人样的相公站在青楼门口一本正经地说“在下并未见有人进这门”,他们又能怎样?

    打发走追兵后,肖希直整整衣冠,微笑着对脸色不佳的老鸨说:“今日之事,妈妈受惊。”面上一派从容,却从袖底将些银子递过去。老鸨将那些银子在手心一掂,立时满脸堆笑:“公子放心,老身方才什么都没见着。公子还是回屋则个,院中夜寒难熬。”

    肖希直微微一笑,便走过回廊,领着不知所措的云海清二人上楼。珑真是青楼行首,住的屋子也奢华一些,里外三间。肖希直让珑真坐在外间弹琵琶,将两人请到里间坐定,不慌不忙地让了两人茶水,好像真是逢上故友,一叙离情一般。云海清还算沉得住气,陈若合的心里却直打鼓。她怕凌苏卢抓不到她,便会为难断层崖上的人。如今断层崖也成了是非之地,倒不如赶紧离开,在别处避一避。而陈炽呢?在这场无妄之灾中,他又扮演怎样的角色?

    这师弟还真是不让人省心。但愿他黑化的时候能顺个手,把凌苏卢宰了,也算解决陈若合心头一大患。

    肖希直喝了口茶,才眯起眼睛打量两人,随后笑言:“相公和娘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不说别的还好,一说这个陈若合便来气,当下没好气道:“对啊,当初也是肖衙内想让我嫁凌苏卢那货,我没冤枉你吧?”

    云海清慌里慌张去捂陈若合的嘴,对肖希直赔笑:“相公见笑。”

    肖希直笑道:“哪里,哪里。陈氏娘子真乃妙人也,在下见她是真中意这位相公,又怎忍心看她被活活闷死在凌府。”

    陈若合皱眉。本来以为肖希直是个三观端正的好青年,至少也是个正常人吧,现在看来,这货原来是个腹黑笑面虎,虚伪无比。明明当初充当皮条客,现在却又来装好人。看这样子,他对凌苏卢也是两面三刀。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凌苏卢人品不好,交的朋友人品也有问题。

    但是不管怎么说,肖希直方才是帮了他们的大忙,不然他们便被凌府的人捉住了。云海清连连道谢,肖希直说:“在下也只是举手之劳。”欲言又止,却不再多说。

    云海清和陈若合逗留一会儿后,估计追兵已经走远,便从青楼后门悄悄溜出去了,准备趁着夜色上断层崖。两人甫离开,珑真便挑帘走进内室问道:“肖公子,您和凌公子是朋友,为何又要放那名娘子离开?”

    “朋友?”肖希直冷笑了一声,他的眼睛像是进了异物一般开始疯狂眨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肖希直露出疲惫的神色,泼掉杯中茶水,斟上酒,“比起和凌苏卢做什么朋友,我更想看看,为了一个女人,他可以做到什么地步,也想看看,那个娘子的将来……又会是怎样。”

    珑真有些担忧地挨着肖希直坐下,纤纤素手轻抚上他的眼睛,小声说:“官人,你又看到了什么?不要再看了,会受不了的。”

    肖希直眼睛具有异能,能从人的身上看到些诡奇的景象,而这些景象又与这人的命运息息相关的。他曾在小的时候见有条黑色的巨蛇盘在他舅公身上,不出几日他舅公就暴病而亡了;他曾在珑真身旁见多多丛生的牡丹花,美艳无比,便对娼、妓出身的珑真一见钟情。

    十八岁之前的凌苏卢,肖希直只从他身上看到一片阴影,本觉得此人定是活不长久,不料忽有一天,肖希直从凌苏卢身上什么都看不到了。仅有凌苏卢这么一个人而已,突兀地出现在这天地之中,没有生死,亦看不到未来。肖希直始明白,或许这便为“虚无”。

    肖希直这十九年来,只见过两个身上什么都看不到的人,一个是凌苏卢,一个是陈若合。他难免好奇,这两个终究会是怎样的结局呢?他们两人若是在一起会怎样,不在一起,又会怎样?

    陈若合自然是不知道这层缘故的,她觉得肖希直此人实在不可深交,一会儿把她往坑里推一会儿又帮她的,心性不定,谁知道下一次心情好了会不会把她往死里整。以后见着还是躲远点为妙。

    两个人踏着夜色往山上走。刚开始都很紧张,也不敢说话。待出了灌县,踏上山路时,呼吸着夜里山间寒冷的空气,觉得心旷神怡了许多。云海清小声问:“若合,他没有……轻薄你吧?”

    陈若合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云海清说:“以后这样的事,你不要心急,且和我商量。整个邛崃山都是你的靠山,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身边。”

    陈若合一震,停住了脚步。她不知道古人表白时有没有那么多花哨的词儿,云海清这话却足以让她感动了。

    “云师兄……”她嗫嚅着,不肯拔脚走路。只是伸手抓住云海清衣服的前襟,将他拖至自己面前。

    “云师兄,你待我真好。”陈若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大抵是因为才从凌苏卢的魔窟里溜出来,头脑还都是昏昏沉沉的,可是这个人,面前这个男人,的的确确是去了凌府要救她出来的。他们现在站在这山道上,就像做梦一般。陈若合想了很多,她想起穿越前在那个世界的生活,穿越后的一切,还有面容在记忆中都有些模糊的前男友。夜色太沉,她也看不清云海清的脸,凭着感觉一点点摸上去,用手指勾勒着对方面颊的轮廓。

    “若合,嫁给我可好……我一辈子都对你好,一辈子!”云海清的声音有些急促。他伸手拥紧陈若合,手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哆嗦个不停。

    山风从两人之间吹过,有些冷,可是彼此触碰的躯体都是火热的。只要陈若合点头,云海清的师父便不再阻拦,他就可娶心爱的娘子为妻了。夜色中,他等了很久,才听得陈若合轻轻地“嗯”了一声。

    “太好了,太好了……”云海清喃喃着,将头埋在陈若合的头发里,他紧紧抱着陈若合,仿佛就怕是一松手,她便会随着风被吹走了。

    陈若合主动抬起脸,像是无声的邀约。云海清望着眼前的陈若合,一如她以往的美丽,似乎更添了些神采,让他亟欲抓紧手里。云海清呼吸急促了起来,他觉得好像要做点事情,心底也有着一种渴望呼啸着将要透体而出。云海清长了这十九年,一向潜心练武,端正自身,却头一回有这般疯狂的感受,就像狂风掠过繁花似锦的山谷。

    云海清低下头,嘴唇在陈若合花瓣般娇嫩的脸颊上流连摩擦。这是顺应他内心中那个呼喊最为强烈的声音……他爱陈若合,从那天被陈圣卿请到断层崖为她“驱鬼”时便爱上她了。陈若合转了性后活泼冒失,不像以往如尊木雕泥塑般,让他只愿远观而已;然后便是祈福道场之事,让云海清的心内,难得有了如此波澜。只是因为太在乎……

    “你得罪了凌苏卢,断层崖如今也是岌岌可危,不如就躲在邛崃派吧。”云海清小声说,“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一丁点的伤害。若合,答应我。”

    “好。”陈若合轻轻点了点头。她脑中还是一片空白。如今永晏那部小说中的剧情已经全部都被她篡改了,未来会发生什么她也不知道,唯独知晓她是爱着眼前拥着的这个男人。

    云海清又低下头来,这回是吻住了她的嘴唇。

    分明是晴夜,天上却只有银河在静静流淌,几颗星都不甚明亮。没有月亮,山风有些冷,掠过已经没有几片叶子的树梢,像是谁的嘲笑声一般。

    断层崖晚上又忙活开了。陈若合完完整整从凌府逃出来了,大家固然是高兴;然而断层崖恐怕也是呆不成了。如果陈若合没有猜错,恐怕明天一早凌苏卢就会率领三千城管踏平断层崖。在那之前,他们还是举家跑路比较好。放眼整座邛崃山,再没有比邛崃派更合适的地方了。为防夜长梦多,几人决定连夜便走,陈炽还在凌府中,也不管他了。

    想到陈炽,陈若合不太舒服。也不知道跳个槽,换了地方发展,陈炽还会不会黑化?云海清走到她身旁,体贴地问:“若合,你脸色不太好。”

    “我只是担心陈炽……担心他会回来报复师父。”

    “不必担心。”云海清在灯下柔柔微笑着,丝毫不见平日里那般傲气,“不会让你有事的。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陈若合侧过头对他微笑。这便是她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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