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宋湛来访齐国时,恰逢先帝驾崩,举国大丧。

    他离去时曾向太后求娶彤雅长公主,被太后以大齐未嫁儿女当为亡父在家守孝三年为由回绝,旨在拖延。

    可三年后,宋国又递国书为太子求娶彤雅长公主为正妃,少数几个知情人便都觉得,这宋湛对姜蘅,十有*是动了真情的。

    太后将这话说给姜蘅听,姜蘅苦思了半日,却连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宋湛,都不记得了。

    因为宋国太子提前到了上京,皇上便将接风的晚宴提前了一日,因那太子为求亲而来,姜蘅必须列席,却没想到,四公主也被皇上请了来。

    姜蘅还在明堂外,便瞧见四公主站在园门口笑眯眯地望过来,浑身一个哆嗦,险些被自己的裙摆给绊倒了。

    “五皇妹,天还未晚,你便眼花了?”明欣娇笑一声,转身先进了复道,“怎么没将你那驸马带进宫来叫那宋国太子瞧瞧,怕是他瞧见了五驸马,就再不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求娶了吧!”

    明欣的声音清脆,趾高气昂的语调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淡淡嘲讽,叫人怎么也生不出好感。

    姜蘅无奈的叹了口气,抬脚跟上,“难不成四皇姐瞧上了那宋国太子?想要嫁去宋国做太子妃,日后母仪天下?若是四皇姐日后做了宋国皇后,我怕是这辈子都比不过四皇姐的尊贵了。”

    “哼!那皇后要是好当,你当皇上为何不叫你去?”明欣愤愤地埋怨,“不过是朝中刚好只剩下我一人没有驸马,皇上亲自点了名,要不你当我乐意来这儿应酬!”

    姜蘅立马便噤了声。

    大齐如今这四位长公主,确然只有四公主的府里没有驸马。却不是她没有嫁,她甚至已经有过两任驸马,只是第一任驸马和离而去,第二任驸马春天里才急病而亡,只是不知道这位自信过度的宋国太子,会不会是四公主的第三任驸马。

    “对了,说起来,三年前你究竟是怎么招惹了那宋国太子,”四公主忽然顿住脚步,沉着脸问姜蘅,“叫他念念不忘到今日还巴巴地要娶你?”

    姜蘅十分无辜地摇了摇头,面色忽地黯然下去,“四皇姐,父皇驾崩那时,我……我怎么可能会去招惹宋湛。”那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岁月,便是到了如今,她都不愿去回忆。

    这场晚宴,设在明堂,朝中三品以上朝臣公卿皆列席迎贺,给足了宋湛的面子。

    宋国虽小,却矿藏丰富,财力是诸国中最强的,然他国小力微,一直以来依附大齐,以兄弟之国相称。皇上不愿将妹妹嫁过去,却不好明言,便在这些明面上做足了功夫。

    偏偏皇上都已入席半刻,那一身金光的宋湛才姗姗而来,十分淡定地摇着他那把金闪闪的扇子,规矩地行臣礼,却是没等皇上开口,便自顾站了起来,目光一转,便落在了姜蘅脸上,笑得十分得意。

    姜蘅的脸,立马便气得烧了起来,她恶狠狠地瞪过去,宋湛反而笑得越发得意了。

    “这金元宝似的太子殿下,除了脑子和审美有些不正常,倒是比沈七郎差不了多少嘛!”四公主端着酒盏做掩,凑了过来,“不过他这样子,倒是跟五皇妹你般配的很呐!”

    姜蘅恼火地瞪过去,“可我已经嫁人了,四皇姐觉得他好,自己嫁过去好了!”

    “人家要的是你,你们比较配,”四公主说着,眸光妩媚地往旁一递,“瞧瞧,这不就巴巴地过来了么!”

    宋湛果然,衣袂翩翩地正朝着姜蘅走过来。

    到了她桌案前,忽地躬身一揖,笑得诡异而狡诈,“三年前惊鸿一瞥,孤倾心公主,正妃之位空悬三年只为与公主共效于飞,哪想晚了一步,天意弄人,孤却不舍叫公主错失良人,抱憾终身。”

    姜蘅恼火地在袖中攥紧了拳头,恶狠狠地瞪着宋湛。

    四公主嫣然一笑,“太子殿下可知,我五皇妹的驸马是何人?”

    宋湛侧身,“孤虽不知,却敢笃定,孤才是彤雅长公主的良人。”

    “五驸马乃是我大齐高门沈氏的承嗣长孙,才比诸葛貌赛潘安之人,太子殿下仍笃定所想?”

    平日里咄咄相逼的四公主,怎么会帮自己呢?

    “自然……”宋湛仍旧笃定得如花孔雀一般张扬地躬着身。

    “可本宫却觉得,已经寻到了此生良人!”姜蘅果决地打断了宋湛的话,莞尔一笑,“是否良人良配,只有本宫自己知道,太子殿下又因何笃定,自己是本宫的……”

    “彤雅,既然太子殿下笃定,不如你便在公主府中设宴,与驸马一道招待了太子殿下吧!”坐在上位的皇帝陛下,终于适可而止的打断了这场极不合时宜的交流。

    姜蘅狠狠地瞪了宋湛一眼,却也知道,满朝文武面前,由不得她乱说话。

    晚宴过后,姜蘅便被皇上召进了上书房。

    “朕瞧着那宋湛不是玩笑,你快叫驸马想个法子让他知难而退。”

    姜蘅有些日子没见皇上了,打量着上书房里多了几幅未落名的清秀字画,皇兄腰上还多了个香囊,不知是不是近来对女|色节制的缘故,人也看着清爽了。

    “阿蘅,你听见朕的话没有!”皇上一边说,一边有些局促的将手搭在了腰间的香囊上。

    “皇兄先前的法子,我都已经照做了,都嫁了人,难不成他还能把我抢回去?”

    “你当朕不知道,那宋湛亲口说得,愿意叫你带着驸马男宠一起嫁去宋国,宋地又不像咱们齐国这般民风严谨!”

    “就是再不严谨,他宋湛的正妃日后是要做皇后的,难道皇后也能将男宠带进宫么!”

    “这个……”皇上难得,局促了,“反正过两日你给宋湛下帖子,叫驸马把他解决了!”

    “皇兄你自己许的诺,我可没答应要请宋湛!不过,”姜蘅笑道:“皇兄你要是答应我,宋湛走了便叫我进昭阳殿瞧一瞧那叫皇兄你空置六宫的美人,我也许可以考虑请一请宋湛哦!”

    “不用进昭阳殿,”皇上突然改口,“你要是打发了宋湛,朕亲自叫驸马告诉你,昭阳殿里的人是什么样。”

    得了皇上的许诺,姜蘅盘算着宋湛要打发,可昭阳殿的事儿,却不一定非要等到宋湛走以后。只是要寻个什么理由将沈廷翰从地牢里放出来,既不失了面子,又能叫他老实一点。

    一路想着,姜蘅盘算着回府先去看一眼沈廷翰,若是他还老实,明儿早上便叫管家将他带出来跟自己认错。

    只是她进了地牢,才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先前那些个担忧,有多可笑。

    公主府的地牢原就是两间采光不好的地下室,如今这地下室里灯光明亮,桌椅齐全,连带着一张雕花帷帐的大床都堂而皇之地摆进了牢房,地上更是摊着乱七八糟的一地宣旨。

    而沈廷翰,手握青瓷酒壶,衣衫凌乱地歪在椅子里,正拿着一张画不知在琢磨什么,听见脚步声,身子动也没动地开了口——

    “把墨放下,不用磨了。”

    带路的管家一个踉跄,重重地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这一声响动终于惊醒了顾自沉浸的沈廷翰,他悠悠地转过身来,眯着眼将姜蘅打量了许久,浅浅一笑,仿佛拉家常般开了口:“你来了啊,宫里的宴会吃得如何?”

    姜蘅又一记眼刀,恶狠狠地剜向躺在地上的管家,接过梅衣捡起来的宣纸,那上面,居然画着兰花。

    姜蘅一连翻看了十几张,恼火的将那些宣纸丢在地上,一脚踹向管家,“谁叫你将《集兰帖》拿给他的,谁叫你给他拿笔墨纸砚,搬屋子的!”

    “这还用问,自然是本驸马,难不成还会是你那亲亲的侍郎大人?”沈廷翰拢了拢衣襟,缓步走出了牢房,打量着姜蘅的怒气,笑得却十分怡然,“这模样,是见着宋国太子了?”

    “你……”

    沈廷翰一把握住了姜蘅打过来的手,“你想改嫁?”

    姜蘅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事儿她还真没想过。

    “既然不想改嫁,你总得靠本驸马去将那宋国太子打发了吧,”沈廷翰措不及防地伸手替姜蘅抿了抿鬓间乱发,亲昵得好似经年恩爱的夫妻般熟稔,“总不好叫我在这地牢里高谈阔论去杀人家一国太子的威风,便是我能杀他威风,皇上怕也要恼了咱们慢待贵客。”

    他怎么知道,皇上要她在公主府设宴款待宋湛?

    “殿下,莫不是真动了改嫁的心思?”

    姜蘅一把将沈廷翰在她眼前乱晃的手掌打开,挣脱了他的桎梏,着急忙慌地退后两步,吩咐了管家,慌忙便出了地牢。

    “叫驸马回银安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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