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杜芳秋是真的突然对这些妆粉口脂有了兴趣,还是纯粹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天,排遣一下人在深宫的寂寞,反正她从那天起,便经常在下午时分早早地约了薛滟然,一起分享梳妆打扮的心得,或是一起巩固林嬷嬷教导的那些宫中惯例、礼仪规矩。

    薛滟然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杜芳秋的动机。

    但是她一副老实人的做派让她暂时不知从何下手,只能慢慢观察。

    于是薛滟然也就接受了她的建议。况她知道,这个邻居估计也做不了太久。

    前世里杜芳秋在一年之后就被梁迁到了钟粹宫去和梁麓做伴。而且随着梁麓后来的倒台,她也就一直做了十年透明人一般的荣贵人。

    “还是妹妹这里的水粉更特别,颜色亮一些,也细腻一些。”

    “是呀,滟然姐姐原本就国色天香,用了这个就更显娇艳,难怪皇上哟……哎呀!”

    永寿宫里的两位贵人已经连续七八天下午凑在一起琢磨梳妆打扮了,她们也不继续占着正殿的地方,而是一人做一天东家,把对方请到自己的偏殿里招待。

    这一天正好轮到了她们在邀月阁一聚,薛滟然把开心果一样的陈娆也喊得来凑热闹。

    陈娆所住的琼华宫离别的地方又远,同住的金巧萍又送进了濯雪台,于是更显寂寥。索性薛滟然还念着她,隔三差五的有什么事情都不会漏了她。

    于是着小妮子自从缓过神来,就真的把薛滟然当亲姐姐看了,说话越发腻歪,一副天真烂漫没大没小的模样。

    “我哪有说错嘛,杜姐姐你给我评评理?现在皇上见的最多的除了皇后娘娘,就只有滟然姐姐……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陈娆如今甚是精乖,打趣薛滟然的同时,还知道找杜芳秋护着自己。

    三人在邀月阁的偏厅里打打闹闹一番,好不热闹。

    “若是真觉得这些玩意好,等过两天这个月的份例下来了,我分你们一些便是。”

    薛滟然佯怒着与陈娆比划了两招,还是重新恢复了一贯的状态,坐回凉榻上,捻起银签子,戳了一块琵琶,细嚼慢咽地品着。

    “好啊好啊。”陈娆笑得见眉不见眼。

    杜芳秋却又说道:“不如这样,我拿我前两天新配出来的玫瑰醉颜胭脂膏和妹妹换吧,妹妹皮肤白净,衬得起那样艳丽的颜色。”

    薛滟然挑眉望了她一眼,并没有直接接话。

    陈娆听到这话,也低下头,似乎在苦思冥想自己能那什么来换薛滟然的好东西。

    “看来杜姐姐是真的爱上调弄这些东西了呢。这样也好,我还怕就自己喜欢折腾这些,没有个搭子,玩得久了也是孤芳自赏。”

    薛滟然继续用银签子插着琵琶果肉,递给杜芳秋和陈娆一人一块。

    “姐姐原先便有才华,现在又有了情调,可不就越来越是个妙人了?”她说得正经,杜芳秋也听得认真,不过她很快就发现她根本又是在拿自己寻开心呢,一时间羞得满脸绯红。

    “欸,躲什么,娆儿快过来看看,你杜姐姐现在这模样是不是也算得上醉颜撩人?”

    三人又是一阵嬉笑。

    “薛妹妹,原先我还以为你是个正经的,想不到也如此潇洒。”

    终于笑够了之后,杜芳秋细细品着水果,斜斜地靠着大迎枕上,用了不少力气才平复了表情。

    陈娆就就要夸张不少,现在还在揉着肚子。

    只有薛滟然,安安静静丝毫不乱,仿佛刚刚率先调戏人家的不是她一样。

    “那是姐姐平常太端着了。”她说道。

    杜芳秋思索片刻,了然地笑笑,又继续把话题引回了玫瑰胭脂与兰花水粉上。

    “我若是有妹妹这般容貌,大约也早就潜心于梳妆打扮上了。什么花儿朵儿,脂儿粉儿的,那比琴棋书画还是有意思些。”她说:“现在姐姐平日里也见不到皇上,打扮起来没有人看,就等着过两天拿胭脂换了你的水粉,然后看你出落得更加娇艳呢。”

    “那就先谢过杜姐姐了。”薛滟然也笑,不过比起她们,似乎还是少了一分真情。

    等到姐妹的小聚散场之后,薛滟然依然不得闲。

    上午的时候就有御前的人过来告诉过她晚上皇帝要驾临邀月阁用晚膳,让她早些准备起来。

    但不是一宫主位就没有小厨房可用,膳食都是御膳房提来的,她小小贵人的身份连用水牌点菜都还没有资格。

    说是准备,其实也就只是把自己打理好了而已。

    她端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缓缓地变换着各种角度的笑容,或羞赧,或动情,或清雅,或开怀。

    若是不仔细看她的眼睛,还真会以为她心情很好。可惜,那一双美目里面尽是恨与冷,如果不小心收敛着,说不定还会破坏她整张脸的美感。

    薛滟然,你的伪装本事还得继续保持下去。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韩靖云今日来得挺早,夕阳还未火红,他已经换好了常服仅仅带了几个最贴身的侍从到了邀月阁。

    薛滟然早已把自己打扮得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罗裙晕染淡粉色,螺髻上独簪一串粉晶流苏,又与眉心描画的莲花妆相呼应,清丽又可人。

    她觉得自己一直都矛盾得很,一边这样恨着这个男人,一边又得暂时倚靠他立足于后宫,然后再扳倒他,真是费时又费力。说不定哪天还是忍不住了,干脆与他共饮鸠酒,一起死了算数。

    “滟然今天的装束真是亮眼。”

    韩靖云最近喜欢在私下直接喊她的闺名,比起“爱妃”“心肝儿”这样的昵称,薛滟然当然觉得还是自己的名字好听。

    不过她就觉得更别扭了,像是与他过于亲密了一般。

    “皇上的意思是,嫔妾就靠着这外在的装饰了么?”她假情假意地与他调笑。

    他也很配合地继续夸赞道:“那怎么会。朕的滟然原本就国色天香,换了什么风格的装扮都一样好看。不过今天的这样,更有夏日的感觉。”

    “嫔妾就说皇上不会这么没有眼光,嫔妾穿成这样,正是迎合了最近的夏意。昨天在御水湖那里赏了一会儿荷花,便有的今天的灵感。”

    薛滟然伺候韩靖云擦手,又给他布菜,言语上虽是娇娇软软地勾人,却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你若是想欣赏更美的荷花,就应该去北郊行宫那里。重台千瓣,雪白嫣红,能想到的都能看到。”

    韩靖云却像是被她提起了兴致,就着荷花一词,心情愉悦地说开了去。

    “嫔妾小小贵人,哪里有这样好的机会随侍去行宫避暑。”薛滟然漫不经心道。

    “这有何难,朕说你能去,你自然就能去。再过十天半个月吧,朕让皇后去准备准备,看她觉得还有哪些人有资格一起过去。虽说未到苦夏,这日子一天热过一天,朕也闷得慌。”

    韩靖云顺着她的话,就下了一个动静不小的旨意。

    薛滟然侧目凝眸,心里对他的厌烦又多了一分,这辈子他是怎么回事,连贤君明帝的样子都装不好了么?

    不知是不是皇帝察觉了她心中微妙的排斥,这天他依然没有留宿,就仅仅用了个晚膳就离开邀月阁,回到泰安宫去了。

    薛滟然细细回想着他对自己的态度,实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第二天晨省之时,皇后郁青瑶也未提及去行宫一事,她就也觉得韩靖云那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滟然姐姐过来看看,我这点唇的手法有没有进益?”

    这天轮到薛滟然去杜芳秋的碧珠苑里,刚一进门就看见早已把自己当做主人的陈娆风风火火地冲了上来,把她往内室拖去。

    杜芳秋坐在梳妆台边,她的贴身的宫女站在她身侧捧着一盘各色口脂,陈娆见她又想用帕子往唇上擦去,赶忙跑到她身边,阻止了她。

    “别擦别擦,我正好要让滟然姐姐看看我的成功呢!”

    薛滟然挪步过来,只见杜芳秋唇上用玫瑰色描了圣檀心,看着是增色不少,但都是口脂的功劳,和陈娆歪歪斜斜的手法还是不怎么相关,于是倏然就笑了。

    杜芳秋也笑,翠绿色的绣帕掩住了半张脸,红唇若隐若现,倒是带了这么一点味道。

    可惜和她本身的相貌还有气质并不搭调。

    “这就是杜姐姐想要跟我换的玫瑰醉颜膏?”

    薛滟然走到床边的胡床上坐下,问道。

    “正是,这胭脂膏子是我跟着古书上面学了,又改良了一点,刚刚开始做,想不到效果还挺好。”杜芳秋最终还是抹了唇上的嫣红色彩,再转过身来和薛滟然说话:“唇上面上都可以用的,还有一盒新的,既然妹妹今天过来了,就直接拿给你。”

    “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只是我那里的兰花粉还得过两日才能送过来,尚宫局派下来的份例我都不是直接用的,里面可也加了我的秘方呢。”

    薛滟然让婉词接了那只粉彩瓷盒,又说道。

    “不急,妹妹先用着胭脂,心里想着我的水粉就好。”杜芳秋摆摆手,客气得不行。

    薛滟然对她的态度越发疑惑起来,决定回去就好好研究研究这胭脂膏子里是否有别的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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