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滟然之前见过梁麓和沈听雨为了毒花茶,在御前哭闹的模样。

    于是这一次等她到了琼华宫,见到金巧萍的那副架势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大惊小怪。

    而且金巧萍毕竟没有宠爱也没有地位,妆都了花满脸,也只是小声啜泣地跪在一旁,双手搓揉着胸前的丝绸飘带。见到她过来,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皇上万岁。不知道皇上召了嫔妾过来,是为了要做何对证?”

    薛滟然和韩靖云估计是前后脚到的,她一看到他,也变得有些不自在。她头也不抬地朝他行礼,声音稳稳,就想这整件事情和自己毫无关系一般。

    “慎刑司的李腾达昨日向朕汇报的时候说,你那天晚上对于酒杯失窃一事确实有些印象?”

    韩靖云双臂背在身后,也不曾回头去看薛滟然,就这样开门见山地说起了正事。

    “是,嫔妾虽然后来不敌醉意,但一开始的事情记得甚是清楚。”薛滟然丝毫不显犹豫,继续说道:“嫔妾就坐在边上看着诸位宝林摸牌,不算上把我请过来的张、陈二位姐妹,离开过那一处的也就是身体不适的金宝林和嫔妾了。皇上要有什么需要问的,嫔妾知无不答。”

    “婢妾等人的注意力都关注在牌局上,哪有什么时间动手脚,薛贵人坐在一旁,不是正好操控小桃?”

    就在这时,金巧萍兀然插嘴。她的声音不大,却立刻吸引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

    “小桃是哪一个?我怎么不记得我认得这样一号人物?还有,金宝林,就为了一个杯子搞出这样大的阵仗,你也太小题大做了一些吧。”薛滟然冷冷地剜了她一眼。

    这泼脏水也要泼得到位,随便扯一个人就要陷害自己,想得未免太容易。

    何况,你知道的事情果然比明面上已经说出来的要多一点嘛。

    只见被点到名字的小桃挣扎着要摆脱慎刑司黑衣卫的扣押,膝行着向前两步,喊道:“娘娘不记得奴婢了么?娘娘许了奴婢出宫的好处,就是让奴婢祝您一朝得宠的呀!”

    薛滟然高高挑起秀眉,饶有兴致地看着琼华宫紫音阁里正在上演的这一出好戏。

    那天后来发生的事情,自己知道,韩靖云其实也知道。就凭这一点,任何人来指正任何事情,都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何况他们两个虽然最后闹得尴尬不已,但是在把“暖情药就”换成“偷窃”一事上,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那现在继续在这边闹腾的意义何在?

    为了要让真正的嫌疑人自己把计划供出来?

    “皇上怎么直接来了这里,让臣妾找了好久……”

    就在薛滟然盘算着要怎么继续引诱金巧萍和小桃说,出点别的内幕这样的当口,秦佩蘅也过来了。

    薛滟然用余光打量了她一眼,发现她脸色蜡黄,不知是真的未涂脂粉、素面朝天,还是抹了些别的东西,看上去憔悴万分。

    韩靖云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一把将正要行礼的她搀了起来。

    “病了就好好休息,皇后派去照顾你的人你若是不满意,朕就再遣一些换了她们便是。”

    “臣妾惭愧,不就是生了点小病,引得皇上皇后大动干戈,实在过意不去。”秦佩蘅用绣帕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继续说:“娘娘派来的嬷嬷自然是最好的,皇上千万不用再为了这个费心。臣妾这番过来,是要跟皇上好好说道说道这个金宝林。”

    她芊芊玉指往金巧萍一戳,语调都变了。

    薛滟然那天晚上见到了她和韩靖云闹了些别扭之后的样子,但是这是怎么造成的她并未知晓。

    刚才在来琼华宫的路上听闻张丹桂去皇后那里告了秦佩蘅的黑状,现在又看着秦佩蘅当着皇帝的面,要指责金巧萍。

    果然事态越发乱了起来。

    金巧萍一副完全难以置信的样子,脸上布满了委屈和惊恐。

    “婢妾自认从未得罪娘娘,还请娘娘就在这里将事情都说个清楚。”

    她说得大义凌然,可很明显能够听到她颤颤巍巍的声音,这就让这话的效果大打折扣。

    韩靖云大步走到主位上坐下,饶有兴致地准备听她们各自陈述。

    薛滟然见自己暂时也没有什么戏份了,也稍稍退开一些。

    无意中她看见了他脸上的表情,那正是前世里他最后的那一天,看着她做出一些无谓争辩,最后慢悠悠地把她赶回宫里等待宣判之时的神色。

    她顿时觉得自己被恶心了一把。

    “臣妾恃宠而骄,身体稍有不适就称病未去皇后娘娘那处请安,这个错臣妾是认的。但前头张宝林向娘娘告发臣妾,说臣妾为了要巩固皇上的宠爱,用了一些违禁之物,还特意让司制房调换了一个有机关的釉里红酒壶,这绝对是诬告。臣妾在这宫里也不是没有地位的,可今天就是豁出去了,当着众人的面,丢了脸面也要把事情讲个明白。”

    秦佩蘅字字句句都说得十分清楚,简直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这番话。

    “那日臣妾与皇上在湖边共赏烟花,共饮美酒。臣妾的宫女黄莺中途去添酒的时候,可不是正好见到了这个金宝林在茶水间附近晃悠?臣妾原以为她就是路过而已,结果今天爆出了这些事情,那这一点就必然要让皇上知道了。臣妾猜想,莫不是张、金两位宝林联合起来,想要陷害臣妾于不义之地吧。”

    韩靖云听完,点点头,却不作出评价,转头看向金巧萍,示意她也说点什么味自己辩解。

    金巧萍视线下垂,眼珠子却转了几转,然后才开口说:“娘娘有一点说得对,万寿节时,婢妾的确去过茶水间附近,但鬼鬼祟祟真是动手动脚却也是没有的。茶水间里又不是没有别人为婢妾作证。”

    她喘了口气,又道:“至于张宝林告诉皇后娘娘的事情,婢妾一概不知。一个多时辰前头,慎刑司的人就已经到琼华宫来拿人了,婢妾根本没有关心张宝林做什么去了。娘娘说我们两个合谋,婢妾也不认的。”

    “那嫔妾也来说一说方才金宝林的问题。”

    薛滟然也紧跟着开口:“嫔妾记得很清楚,那一日,分明是陈宝林与张宝林喊了嫔妾与小薛贵人一起过去玩牌,嫔妾借口牌艺不佳才坐到边上的。这一切嫔妾之前都并未料到,那得怎么才能先安排了小桃,去打那一套酒器的主意?而且说到底,嫔妾要酒杯酒壶来做什么。”

    “你自然是要在酒壶里面加了料,好勾引到皇上呀!”

    金巧萍有些口不择言。

    她这话一出,薛滟然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皇上,今日宣召嫔妾过来,难道调查的不是失窃?嫔妾看金宝林和秦妃娘娘,说的都不是这回事嘛。”

    即使是对韩靖云说话,她的眼神也不在他身上。不过现场这样混乱,估计也没有人发现她的失礼之处。

    “那夜的酒壶里面加了别的东西,你是如何知道的?”

    韩靖云分明也是等着她们中的一人说出这句话。

    他这话一出,金巧萍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古怪,于是继续把薛滟然往黑里抹:“皇上出动了这么多的黑衣卫,不就是为了这个么……大薛贵人收买小桃,借酒邀宠……”

    她越说越觉得不对劲了,慎刑司的人最开始进来的时候到底在查什么?

    这和她预先准备的说辞怎么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皇上,你看看金宝林说的是什么话。她分明就是嫉妒薛贵人得宠!”秦佩蘅也适时地插话道:“臣妾倒是觉得,明明是她想要用那酒壶酒杯做些什么,最后被人抢先了才恼羞成怒呢。”

    “婢妾并没有……!”金巧萍心里乱得很,可她这时候只能干巴巴地否认。

    薛滟然在边上看着,只觉得这场戏都唱到这里了,不如干脆再多添几个角色,让场面更大一点算了。

    还有张丹桂和郁青瑶呢,不知道她们两个人会不会来?

    她这样想着,事情就这般发生了。

    片刻之后,宫门上的太监来报,说是皇后娘娘带着张宝林过来了,随行的还有一个司制房的宫女,要给皇上演示一番酒壶的机关,让皇上看清楚秦妃做的好事。

    薛滟然很想静下心去听听那个太监到底跟韩靖云禀报了一点什么消息。

    不过她听不清楚也无妨,很快,郁青瑶的仪仗就进了琼华宫,看到这里一副热闹非凡的样子,她也有些吃惊。

    “臣妾果然没有想错,有皇上在的地方,就是嫔妃们最想留下的宝地。”

    郁青瑶破天荒地拿韩靖云开起了玩笑,若不是她的声音听起来实在没有一丝笑意,薛滟然都要以为她也吃错了什么药,变得不正常了起来。

    韩靖云对于这句话的衍生含义恍若未闻,只是说:“皇后也来了?正好和朕一起给这桩案子做个见证。”

    郁青瑶点头,然后沉默地坐到了他的右手边,示意张丹桂把她刚刚在坤平宫说过的那些话再说一遍给这里的人听。

    “启禀皇上,启禀娘娘,婢妾前些日子里接到了秦妃娘娘私下的要求,说是让婢妾给她做掩护,用些活血升阳的药材……添给皇上。”

    张丹桂恭恭敬敬地跪下,还没说两句话,在秦佩蘅的盯视之下,也开始有些吱吱呜呜了。

    “但是这等事情婢妾怎么敢做?于是便拒绝了秦妃娘娘。这会儿婢妾看皇后娘娘正在整顿宫闱,才把这些事情告诉娘娘,好让娘娘和皇上都知晓。”

    她的话越说越快,声音却越来越小。

    秦佩蘅不等她话音完全落下,就道:“皇上,臣妾刚才过来的时候,说的就是这件事。臣妾与张宝林能有多熟稔?怎么会和她有这些私下的交流。”

    “可是娘娘当时将转龙阴阳壶的机关用法都交代了婢妾,婢妾哪里能够作假。”张丹桂这会儿胆子又大了一些,甚至还招呼了一个宫女上前为她作证。

    “这便是司制房的如诗姑娘,她可以证明釉里红错金酒壶被替换成了阴阳酒壶的事实。婢妾在万寿节那天没有按照秦妃娘娘的吩咐办事,但是大约……那件事还是有人做了。”

    这个如诗便是前世里的隽诗。

    薛滟然一看到她,就欣喜得差点忘记自己现在的处境。

    不过也无妨,反正这会儿事态虽乱,却也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她要做的,暂时也就只有隔岸观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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