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锦玄认了母,却不肯再让安若素住王家,也不知他哪儿来那么多银子,在京城靠南城门的地界,买了座豪华的府邸,挂匾称为‘安府’。

    王楚收留安若素整整三年,这是个大人情,安若素本想把王楚接到安府同住,可王楚是聚义门的人,她怕安锦玄不同意。

    安若素特地挑了个好日子,和锦玄宝宝说过之后,果然遭到反对。

    她是娘吗?不,她是女儿!锦玄是她爹!

    哀怨归哀怨,安若素却知道,王楚住进来确实不合适,不说别的,就王楚那一门心思撮合她与安白凤的劲儿,她就无福消受。

    可恩情得报,这年头最实际的就是银子,于是她和安锦玄亲自跑了趟王家,送去几百两银票,王楚在老家有妻儿,只推辞了一会儿便答应收下,看样子挺高兴。

    “饿了没?要不要吃点东西?”

    王楚话多,从王家出来,已经是晌午,安锦玄怕安若素饿,孝顺的问道。

    安若素瞅了他一眼,肚子确实有点瘪,于是就点点头:“是有点饿了,前面就是春意阁,你刚到京城,应该还没去过,不然我们就去春意阁?”

    安锦玄想起那柳春意,便从鼻子里哼一声:“只怕,会收我们双倍银子。”

    女人大多小气,锱铢必较,他不以为,柳春意会欢迎他这个不速之客。

    “可她要真是七王爷的人,嗯?”安若素故意一顿,传达给安锦玄某种讯息。

    安锦玄抬眼望望安若素,见她眉眼都带着笑,心中一动,明白过来:“那好,就去春意阁。”

    柳春意要真是如传言所说,是七王爷的人,那也算是个可以结交的对象,不是她值得结交,是七王爷值得结交。

    七王爷是凌帝的胞弟,儿时后宫纷争,一场蓄谋的大火,七王爷是受害者之一,虽然死里逃生,却不愿再涉世。

    在凌月国,七王爷只有王爷之名,却从来没有上过朝,更不管政务。他不曾离开过七王府一步,外人不得见其颜,甚至连祭天这等皇室大事,凌帝也默许他不必参加。

    这足以说明,七王爷在凌帝心中,份量不轻。

    安若素和安锦玄去春意阁的事,很快传达到某个人耳中,于是轻飘飘一句话,从那好看的薄唇里钻出来。

    “他们找上了春意阁?那好,朕陪他们玩玩。”

    凌帝的影子护卫都不愿见到凌帝笑,因为凌帝的笑意,从来不达眼底,看见凌帝的笑容,从骨子里都感觉冷。

    春意阁有三开间的门面,整体结构经过特殊设计,一直向后伸延,谁能越往里间厢房,便代表谁身份越高,出的价钱越好。

    约莫两丈左右就有一个大柱子,大柱子表面都是彩雕,每隔几寸就有凸出的水晶层面,里头是小粒夜明珠,水晶将其罩住,光芒万丈,所以春意阁里是没有灯的,全用夜明珠照明。

    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一般小生意买卖的有钱人,进来就被炫了眼睛,不敢再往下走,只敢在前庭消费,免得越往后越囊中羞涩。

    “锦玄,你确定你一直往后走,有钱付账?”安若素觉得这春意阁,太过哗众取宠,符合柳春意的作风,可却让她对七王爷失了望。

    安锦玄只答了一句:“娘,有空去帐房看看。”

    安若素挑挑眉,这言下之意是,安府最不缺的就是钱,口气果然大。可她没有丝毫怀疑,因为安锦玄如今的本事,出乎她意料外,她也不得不接受,他的本事出自毒叟的事实。

    要不是她曾经见多识广,还见过很多天才神童,她真无法相信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做到许多大人都做不到的事。

    两人一直走,走到春意阁最后一间厢房时,柳春意终于露脸,巧笑嫣然地来迎接两人。

    “昨晚眼皮跳个不停,我说今天会来什么大人物,原来是安夫人与小公子,真是让我倍感蓬荜生辉,来人,上茶。”

    安锦玄看也不看一室炫目风景,只冷冷一笑:“一路走来不见半个人影,我还以为进了坟墓。”

    柳春意是故意晾着两人的,安锦玄说的一点没错,女人家就是小气,何况是在男人堆中无往不利的柳春意?

    不说她自己的风姿,就是别人知道她有七王爷这个后台,都会让她三分,唯有安锦玄,唯有安锦玄,一点没给她面子,她焉能不记恨?哪怕安锦玄比她小上许多年岁,她还是心中有气。

    但柳春意也只敢耍耍小动作,不敢如安锦玄所说,让两人进坟墓,她的后台是七王爷,可七王爷没给她生杀予夺的大权。

    “小公子哪里话,区区春意阁,怎配得起小公子。”言下之意,安锦玄睡不下春意阁这么豪华的坟墓。

    柳春意那晚没见着凌帝,要是见着凌帝,她就不敢这么跟安锦玄说话了。

    但凡见过凌帝的人,都不得不把安锦玄与凌帝扯上关系,自然也就不敢轻易得罪。

    “柳姑娘爬到这位置不易,最好收敛三分脾气,否则,被人从高处摔下来,柳姑娘还不清楚原因。”

    安若素这人,尤其护短。

    惹到她,不严重的话,她可能笑笑就过,但惹到她要护的人,不论严重与否她都生气。

    柳春意脸色变了又变,可安若素和安锦玄都不买她的账,她只能忍忍,装作之前一幕没发生。

    “两位来春意阁便是客,我还要招呼其他客人,就不陪两位了。”再呆下去,她怕她一个忍不住,叫人把这两人剁了。

    七王爷的吩咐,柳春意不敢不听,七王爷让她多结交各界权贵,却不准她闹事,她虽然有自己的人,可春意阁里七王爷的耳目不少,她还不敢太过放肆。

    “请便。”安锦玄自然不想看见柳春意这种女人,他来这里不过是想吃饭罢了,在他小小的心里,只有他母妃才是世上最完美的女人,其他女人都很做作加恶心。

    柳春意走后,安锦玄脸上才褪去几分冷意,先拉开椅子让安若素坐下,自己随后坐在了一旁。

    “虽然老板娘不怎么样,但茶水点心确属一流。”安若素试喝了茶水,试吃了点心,发出由衷的赞叹。

    安锦玄只看了一眼,便道:“都是皇上才能用上的贡品,有钱也难买,自然不凡,这就是春意阁之所以吸引人的地方。”

    安若素做自己太久,忘了安清瑶的男人是凌帝,也忘了这些茶水点心,她本早该知道来自皇宫,好在安锦玄从不怀疑她,这点小纰漏,安锦玄没往深处想。

    但安若素自己察觉了,于是接下来吃饭就不再多言,好像她以前也吃过这些饭菜似的。

    安锦玄吃相极其优雅,安若素时不时瞟他两眼,心中有种‘共荣’的骄傲感,这么出色的一个天才少年,居然是她儿子……好吧,干儿子总算得上的。

    突然,安锦玄眉头一皱,右手按上了胸口。

    “锦玄?”安若素眼力过人,立刻察觉到安锦玄的不对劲。

    安锦玄答不出话,只是摇头,安若素赶紧放下筷子,伸手去扶他手臂,这才发觉他浑身滚烫。

    安锦玄紧咬牙关,完了,他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当年,安白凤给他服下易容药丸,此后他五脏六腑每月都要痛上一回,这次母子重逢让他太过高兴,竟忘了这事。

    安若素却早忘了这件事,只当是饭菜里有毒,立刻就要找柳春意前来质问,安锦玄一把拽住了她,嘴唇发白又说不出话,只忍着绞痛拉住她不松手。

    见安锦玄疼的冷汗往下淌,安若素心里一阵疼,她将他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别怕,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安锦玄却摇摇头,终于吃力的说出几个字:“没……用,是……旧疾。”

    旧疾?安若素呆了一下,随后回想起三年前,他们分别的时候,安白凤给他吃下的那颗药。

    “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安若素不敢相信,安锦玄从那天开始,就一直要忍受这种痛苦吗?而她当时,甚至没有阻止。

    安锦玄挤出一抹笑,不想让她担心:“有,抱……紧我。”

    每一次疼痛难当时,他只想母妃在身旁,紧紧抱住他,就像当初在皇宫,他中了子夜殇,母妃毫无办法,只能用自己的怀抱来减轻他的痛苦。

    安若素不假思索的抱紧了他,这个让她心疼到死的孩子,她渐渐明白,为何他那么恨凌帝了,因为他受了太多太多苦。

    凌帝作为父亲,没有保护好他。

    失职!

    该揍!

    欠虐!

    “母妃……”一次次疼的几乎要让人断气,安锦玄却一遍遍轻喃,叫着平时不敢叫的称呼,给自己坚持下去的勇气。

    “我在,我在这里。”安若素轻吻着他冰冷的额头,抚着他的背。

    他还只是个孩子,本该躺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孩子,可他现在却要承受这么多折磨,不止是心理上的,还有身体上的。

    安若素从来不知道心疼为何物,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铁石心肠,可安锦玄却让她有了心疼的感觉,这感觉就是传说中的母爱吗?不管是不是,她对这感觉又惊又喜。

    就在这时,厢房门被打开,凌帝出现在门口,身后是大气也不敢出的柳春意。

    凌帝的表情看不出喜怒,高深莫测。

    柳春意则是瞪大双眼——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偷人?奇怪,那小公子呢?怎么就放任他母亲在这里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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