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覃从御书房出来,走在宫灯明亮的廊下时,赵逸在旁尽职的汇报:

    “夫人就留下了礼部尚书之女王嫣,将太傅之女小惩大诫,赶出宫去了。”

    步覃听后,脚步微微一顿,然后才继续行走,问道:“赶出宫了?这倒不像她的作风……”

    赵逸听步覃这么说,也连连点头:“是啊,属下也觉得夫人不会把对人的伤害放到台面上。”

    步覃冷冷瞥了他一眼,赵逸愣了愣,幡然醒悟:“呃,不是,属下是说,夫人……温和善良,根本不像是会做出把人赶出宫的事,哈哈,哈哈!”

    见赵逸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步覃才收回了目光,云淡风轻的搓手说道:

    “把无辜的人赶出宫,她这是要大杀四方啊。”

    “……”

    赵逸惊讶的看着步覃……爷,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啊。

    ***

    去到席云芝的寝宫,一如既往让人歇了通传,步覃走入一看,原以为席云芝早已歇下,没想到她竟还坐在灯下写着什么,见他走入,便站起来,放下了笔。

    步覃屏退了宫人,与席云芝二人共处,大手不规矩的在席云芝身上摸了几把,把席云芝逗得无奈又好笑,佯作生气,在步覃肩上敲了几下,遂说道:

    “今日的事,赵逸都跟你说了吗?”

    席云芝边替步覃脱下龙袍,边问道。

    步覃盯着她看了会儿后,才点了点头,说道:“说了。”

    “觉得我处理的怎么样?”席云芝若无其事的替他解下腰带,只听步覃点头后说道:

    “我觉得挺好啊,岳大人本就不愿送女儿入宫,是被礼部逼得无可奈何,你如今放她女儿出宫,他定会对你感恩戴德的。”

    席云芝浅浅一笑:“感恩戴德我倒不指望,只希望他别恨我就好。”

    步覃圈她在怀:“他恨你什么?”

    席云芝娇嗔的对他横了一眼:“恨我阻碍了他女儿的前途啊。”

    “她女儿在宫里,会有什么前途?夫人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步覃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中,声音有些闷闷的。

    席云芝被他弄得有些发痒,不禁推了推他,对他的刻意调侃表示不满,步覃却直起身子,对她眨了几下眼说道:

    “我的确不明白啊,那丫头只是做宫女,我又不会封她做娘娘,哪里有什么前途可言?不过茶递水的活儿罢了。”

    “……”

    席云芝看着他,语气不觉有些酸酸的:“你如今不想封她,不代表以后像不想封,或者不封她,你又会不会想封其他人。”

    步覃终于听到了她内心的话,表情不禁正经起来,搂着她静静的看着她:“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的妻子永远只会是你一个人。”

    席云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敛下了目光,步覃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似乎有些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

    户部内堂之中,李锐听了手下汇报,当即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那些商铺都是谁的?”

    手下不知他们大人为何这般激动,便道:“他们都叫她席掌柜,大名叫做席云芝,是个女人。但这个女人却像是从京城中消失了一般,再也没人看见过她。”

    李锐失魂落魄的坐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桌案上的灯罩,从前因为没有大肆整顿过市场,所以在还未改朝换代之时,市场的秩序都是依照原样在维持,可是,如今朝代变了,各家商铺都歇业好长时间,再重新开市,户部便就要重新将商铺整理成册,若是有找不到房东的情况,若是超过一年,那房屋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由户部接管,可是,这些房屋店铺偏偏不是旁人,却是她的……

    从前他的确听说皇后娘娘是个商妇,在今上还是将军的时候,她就靠商铺赚钱养家,没想到竟置下了这样一份庞大的产业,几乎大半个京城的地契都在她手上,这个女人到底说她是低调呢,还是可怕呢。

    “大人,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接管商铺,反正那个席掌柜早已不在了,估计兵荒马乱,逃到外面去了,咱们户部不正好可以接管。”

    那手下也跟着李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明白其中的门路,说这话的时候,他一脸的‘又有油水可捞’的神情,着实让李锐心惊了一会儿,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怒道:

    “混蛋,接管什么?那些都是谁的产业你知道吗?不要脑袋啦!”

    “……”

    说着,李锐便急急走出了户部。眼看与皇上约定一月之期让市场恢复秩序的时期就快到期,若他再不采取行动,那皇上正好可以有个正当的理由撤免他的官职了……

    ***

    小安自从做了皇子,每天都被太傅和韩峰抓去读书练功,难得回到席云芝这里,又是撒娇又是诉苦,但席云芝问他要不要放弃,他却又坚定的摇头。

    为了犒劳他,席云芝让御膳房准备了好多好多合他口味的菜点,小安吃的肚儿圆圆,吃完了饭,宜安缠着哥哥要去御花园玩儿,席云芝也一同跟着,看着宜安撒赖趴在哥哥背上不肯下来,她不禁摇头笑了。

    两兄妹在花丛中打闹,席云芝则坐在了一边的亭子里看着她们,亭子后头是一片假山,她正歇着,就听假山后头传来一阵争吵。

    如意和如月也听见了,正要过去驱赶,却被席云芝抬手制止住,只听假山后头的争吵声越来越大。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假山后突兀的响起:“我爹是内阁大臣,王嫣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和我争?”

    另一个声音说道:“你小声点,王嫣现在养心殿伺候,听说混的不错,把岳宁都给赶出宫去了。”

    那个尖锐的声音说道:“哈,岳宁那是她没用,成天哭哭啼啼,胆小怕事,活该被赶出宫,我善敏跟她能一样吗?”

    席云芝一边喝茶一边听,神色如常,可她身边伺候的宫人们可就没那么淡定了,一个个面面相觑,却因为席云芝的指示而不敢出声,只好就那么尴尬的站着。

    “你想怎么样啊?今天王嫣那态度你也看见了,若是真把她惹急了,没准真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旁边说话的那人气焰明显没有善敏嚣张,说起话来还是顾及三分的。

    “哼,她能干出什么事儿?岳宁的事若是发生在我身上,你看看那个柔弱平庸的皇后娘娘会怎么判,我可不是好欺负的,除非王嫣能爬上龙床,否则,我怕她什么?”

    “……”

    假山后的众人浑身汗毛一竖,对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很是佩服,纷纷偷看席云芝的脸色,却发现,当事人就像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微笑着喝茶。

    不知道席云芝真正为人的宫人们又一次在心里确定了这位主子仁义怕事的印象,只有知道席云芝本性的如意如月咬唇暗笑。

    两个宫女走过了假山,那个善敏嚣张的声音越来越远,如意如月才借着给席云芝添茶的机会,凑上去问道:

    “夫人,要不要派人去教训一下这两个丫头?”

    席云芝像是如梦初醒,看了看如意,笑着摇头道:“教训什么?人家好好的走在路上,却被皇后娘娘听去了墙角,这该怎么定罪呀?”

    “……”

    如意语塞,是啊,夫人又没有当场揭穿她们,若是这时再派人去教训,那岂不是让人觉得皇后娘娘心胸狭窄吗?

    席云芝从石凳上站起,如意如月替她理了理华服,席云芝这才说道:

    “走吧,叫上小安和宜安,回宫去吧。”

    “是。”

    ***

    第二日,赵全宝被席云芝喊到了坤宁宫,正一头雾水之际,席云芝开口了:

    “之前有个宫女被本宫逐了出去,养心殿可再安排入人了?”

    赵全宝一愣,立刻回道:“启禀娘娘,奴才这两日也在物色人选,选定了之后,就来回复娘娘。”

    席云芝微微一笑,对他开门见山道:“本宫倒觉得有一人不错。”

    赵全宝心下一凛,不知席云芝是何意,却也不动声色的笑问:“娘娘是说……”

    “内阁首辅善公之女善敏,本宫偶然挺热说起,此子淑柔嘉美,脾性温和,就派去顶岳宁的缺吧。”

    赵全宝自然知道善敏是个什么性格,她私下跟好多宫女都起过争执,性格实在是不敢称为‘淑柔嘉美’的,也不知是那个缺德的在皇后耳根前儿念叨这么不靠谱的话。

    舔了舔唇,赵全宝觉得还是要把真实情况跟这位糊涂的主反应反应,免得到时候出了篓子怪罪到他的头上。

    “娘娘,那善敏奴才也见过几回,她……”

    席云芝微微一笑,打断了赵全宝的话:“她是最合适的人选,善公美名传至天下,他的女儿自不会差到哪儿去,想必皇上知道她的身份,定也会刮目相看的。”

    赵全宝被席云芝的话噎住了,也明白了这位的意思,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不得不说,这位的心可真是大,旁的宠妃娘娘巴不得皇上身边全是太监,这位倒好,竟然想着给皇上身边安排女人。

    赵全宝觉得自己已经提醒过,可是皇后依然一意孤行,那到时候就算真出了事儿,闹到皇上那里,他也能脱了干系,更何况,他也在善敏入宫之初,收过善大人的好处,这样的顺水人情做了也就做了,于他而言自是没有坏处的。

    领命出去之后,赵全宝便去了内监,将善敏安排入了养心殿伺候,定了岳宁的缺。

    如意如月在赵全宝走后,不禁在席云芝面前露出迷茫的神色:

    “夫人,您是不是糊涂了,那善敏的性格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您怎么能给她安排到皇上身边去伺候呢,这不是添乱吗?”

    如月的胆子没有如意大,这回却也跟着如意后头,开始数落席云芝:

    “是啊,夫人,养心殿已经有一个态度嚣张的王嫣,这要是她们俩闹起来,最后还不是您和皇上头疼吗?”

    席云芝从软榻上站起,在她们的脑门上各自敲了一记,平淡说了一句:

    “榆木脑袋。一山岂容二虎……就是要她们争去。”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文章接近尾声时还能给我投雷的亲们,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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