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唱了七八首歌后,李元昊的嗓子开始冒烟了,停下来找水喝的时候,才发现夏夜已经靠在瓦片上睡着了,她睡着的样子比醒着的样子还要好看,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显然此刻正在做着好梦。她额角的碎发在夜风中轻轻舞动,整个人看起来如孩童一般可爱安宁。

    李元昊微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解下自己的锦袍轻轻盖在她的身上,然后身子一仰,在她旁边躺了下来。刚闭上眼睛,忽感脖子一麻,头一歪便失去了意识。

    一旁的夏夜在同一时间猛地睁开眼睛,一张大大的笑脸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她的视野,英俊逼人的司徒琪一身黑衣潇洒地坐在翘起的屋角上,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几年不见,你依然这么警觉。”

    夏夜翻身坐起,笑道:“彼此彼此,你的身手也是一如当年,更甚当年。”

    司徒琪一笑,右手在屋脊上一拍,身子平平飞起,轻轻落在她的身畔,笑问道:“最近过得好吗?”

    “托你的福,我很好。”

    “是吗?”司徒琪奇异的看了她一眼,嘴角的笑意瞬间变得极冷:“你可知道你们三个刚刚差点就送了命?”

    “送命?”

    夏夜看了看躺在不远处的李元昊,忽然顿悟:“你是说,他刚刚是想杀我们?”

    “你还不算太笨,只是现在才想明白未免太晚了。”司徒琪脸转讥诮,忽然叹道:“我一直以为,你是我众多徒弟中,最聪明的一个,看来是我错了,你只是表面聪明。”

    夏夜脸上一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司徒琪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接着道:“从小我就教你们,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更不要对人动情,看来你们把我的话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顿了顿,忽然拔高声音厉声道:“杀手一旦动情,离死期就不会太远,你死不要紧,难道你想让整个北阁给你陪葬?”

    “该死,他一定在暗处观察我们好几天了,不然他不会对我们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早该知道他不是省油的灯。”夏夜忍不住腹诽,不过腹诽归腹诽,嘴上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这个师父虽然年轻,她却打心底惧怕他。

    司徒琪骂了一阵,怒气略消,放低了声音接着教训她:“不是师傅要骂你,实在是你太不争气,我三番两次的告诫你,做人做事不要太张扬,遇事多动动脑子,你倒好,一转头就把我的话给忘了个干干净净,不仅带阿默他们去青楼,还公然带李元昊来这儿唱歌,你想干什么?想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的职业吗?你呀你,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你知道如意馆里有多少探子吗?你知道这小镇上潜伏了多少危机吗?你什么都不知道!”

    司徒琪越说越怒,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笨徒弟,不过看了眼夏夜低垂着的头,这一巴掌就没伸出去,转头望了望天,司徒琪重重的叹了口气:“我说这么多都是为了你好,你要永远铭记在心。”

    夏夜惭愧的点头:“徒儿记住了。”

    叹了口气,司徒琪话锋一转:“你虽然胡闹,不过这次倒是错有错着。”

    夏夜抬起头,眼睛不经意从李元昊身上飘过,视线转回时,心中已经了然:“师父想我从他身上探听您要的消息?”

    “不错。”

    “师父想知道什么?”

    司徒琪从怀中摸出一张纸递给她:“你帮我查证一下这份情报的真实性。”

    夏夜展开纸头,借着月光凝目细看,纸头上线条交错,山势起伏,屋宇连绵,很明显是幅地图,看图上的标示,赫然是自己脚下的小镇,只是图上的镇子明显要比实际的镇子大得多,也更繁华得多。

    “这是什么?”

    司徒琪眼望远方,声音中一点起伏也没有:“这是李德明选的新都城。”

    “兴庆府?”夏夜大惊:“不会吧,这小镇就是日后的兴庆府,有没有搞错?”

    “什么是兴庆府?”司徒琪诧异的看她:“你怎么知道这都城日后的名字?”

    糟糕,说漏嘴了!

    “呃,徒儿在无意中听人说起过。”停顿两秒,夏夜迅速转移话题:“师父,你调查这个做什么?”

    司徒琪脸色一沉,天与地似乎也跟着暗了下来。

    糟糕,又说错话了。夏夜赶忙低下头,“徒儿知道错了。”

    司徒琪眼神阴郁的看着她,声音冷得仿佛能捏出水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是,徒儿记住了。”夏夜嘴上答得恭敬,心中颇不以为然,难得糊涂那是夫妻过日子,当杀手当然是把事情弄得越明白越好,哪有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去做的,我又不是木偶!

    司徒琪叹了口气,师徒多年的好处就是不用猜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语气缓了缓,道:“这是上头下的命令,原因为何,为师也不是很清楚。你只要照做就是了。”

    “嗯,好吧。”夏夜也叹了一声,这就是小卒子的悲哀,永远不知道上头的心思,上头打哪儿自己就去哪儿了,即便那决定是错误的,小卒子也只能蒙着眼睛一路走到底,能吃掉车那是运气,被车吃掉只能怨自己倒霉,对弈的两人才不会在乎一两个小卒子的死活。

    想到这,夏夜心里不禁悲伤起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司徒琪扫了她一眼,脸上表情不变,眼底却隐隐有了笑意,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师徒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司徒琪就先走了,夏夜看了看天边的鱼肚白,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扔下李元昊回家补眠。

    到家后,夏夜特意到阿默和李枫房里看了看,两人屋里都没人,房间里的东西还是出门时候的样子,很显然,两人中途没有回来过。夏夜站在门口怔了半晌,长长叹了一声,失魂落魄地回自己房里睡觉。

    阿默和李枫直到日上三竿了才回来,两人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见到夏夜在路边开档也没过去打招呼,哈欠连天的走回各自的房间。

    夏夜遥遥望见两人的样子,心中悔恨得无以复加,什么叫自作聪明,什么叫百密一疏?这就是啊。好好的去什么妓院,这下好,朋友深陷其中,未来老公也被勾走,真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夏夜不住跺脚叹气,在心里责怪自己的同时,也将李元昊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好几遍。她正骂的起劲,谁知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元昊一身锦衣疾步走来,在夏夜的摊子旁站定,双手叉腰,语带幽怨:“我为了唱歌给你听,搞得嗓子都冒烟了,你倒好,打晕我不说,还扔下我自己跑了,真没有良心。”

    夏夜闻言郁闷中更添郁闷,司徒琪轻功卓绝,的确很难让人发现。当时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在,他被人打晕,凶手自然就是我啰,他哪里想得到当时还有司徒琪这个“小三”在。哎,佛曰:“我不背黑锅,谁背黑锅?”

    郁闷了一会儿,夏夜把心一横,好吧,既然这黑锅我已背上,那我就要无愧于这罪名,反正你勾引我们去青楼在先,设陷阱害我们在后,我打你一顿也不算对不起你。身子往李元昊身边凑了凑,夏夜笑得像只给鸡拜年的黄鼠狼:“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打晕你?”

    李元昊道:“为什么?”

    “因为你……。欠揍。”她“欠”字出口,掌已劈出,当真是疾如风快如电,只见四面八方都是掌影,李元昊连躲都没地方躲,她“揍”字一落,李元昊便如一摊烂泥一般倒在了地上。她随手拿起自己喝的水往他脸上倒去。

    李元昊一激灵,悠悠醒转。恢复意识后,几乎是立刻勃然大怒:“你敢偷袭我。”

    “不止敢,而且已经得手了。”夏夜一点都不怕他,冷笑着朝他走近两步,冷冷地道:“你能奈我何?”

    李元昊怔了怔,这才发现夏夜的脸色很不好看,心中暗叫倒霉,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她,自己刚好撞到了她的火头上,成了替死鬼。真是出行不利,晦气的很。算了,三十六计走为上。

    “那个……夏兄,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办,你先忙着,咱们下次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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