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萝香,那是什么”莲香从来没听过这种毒药,名字听起来反而像一种香料的名字。

    荷梦和菏泽却是知道这种香料的,当初文帝赐宛妃这种香料不成转赐还是皇后的孟嫣然,孟嫣然恼羞成怒将这种香料赐给贴身女官丹颜。孟嫣然作风霸道张扬,此事后来闹的人尽皆知,只是这香料从海外流传进来并未听说有毒性。

    “其实要真论起来这嵌萝香也不是毒药,只是一种少见的香料。嵌萝香香味奇异,由海上奇花阿修罗炼制而成。因阿修罗毒性猛烈,当地人都说这是地狱来的修罗使者,对这种花并不喜爱,除非炼制秘药否则一般极少使用。

    嵌萝香里为了提炼才放入少量没有毒性的阿修罗花粉,故名嵌萝。嵌萝香没毒,但是一遇上由盛开的阿修罗炼制的梦千年,只要一点点就会引起梦千年强烈的反扑”林朝生退出到床幔外,一边用随身带着的帕子擦手一边给周围人解释。

    原来如此,皇上梦千年的毒一直都是用针灸压制并没有解,而嵌萝香早年被孟太后赐给丹颜,皇上又命丹颜不得近身所以这些年才没有被发现。今天晚上皇上必然是着了孟嫣然的毒计才会昏厥,孟太后一日不除皇上就一日不得安生,她们几人都是跟着皇上的老人了,这些弯弯绕绕一点就通。只有一直伏跪在床边的澹台明月奇怪的看了这个太医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人奇怪得紧。

    莲妩想明白后狠狠瞪了林朝生一眼,心中生出一股被欺骗的悲愤。这个人早就知道梦千年无药可解,强行压制反而会引起疯狂的反扑,她竟然默认自己一直用针灸给皇上压制,自己成了这次害皇上昏迷的帮凶。

    “林太医果然是太医院院正,连这等海外传闻都知道。”澹台明月想着林朝生的事竟然没发现轩辕初已经醒了,离自己给她放完血还没有一刻钟吧,这人不知道练的什么变态功夫竟然这般强悍。

    林朝生转过身看见坐起来的轩辕初也是一惊,没想到小皇帝竟然醒得这般快。惊讶的神色转眼间就换成谦虚“皇上谬赞,臣只是爱看些野外杂书,知道的就多了些”

    “杂书?朕可不记得大宇国都晋城什么时候可以流传介绍海外的杂书”轩辕初眯起眼看向下方尽量坦然的林朝生,不放过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林朝生隐在官服下的脚微微往后退了一步,面不改色道:“不过是些孤本流落,皇上不知也实属正常”

    “哦,究竟是孤本还是朕的太医院正本就是自海外而来,要看看才知道”话音刚落轩辕初已经掀被而起,五指成爪直取下方林朝生咽喉。林朝生早有防备偏头一闪,足尖轻点早已退到数米之远。

    变故突生疏竹早就明白过来这个林朝生有问题,挥手示意让守在外面的战神将殿门紧锁好瓮中捉鳖,自己却只能在一旁看着,两人动作都太快他和菏泽根本就插不上手更唯恐伤了轩辕初。

    林朝生的轻功了得,行动间鬼魅,也不和轩辕初过招只想着逃跑,一时让轩辕初无可奈何。乾坤宫的殿门乃千斤沉木所制,鲜少有关上的时候,就算战神都武功卓绝要马上关上也非易事。林朝生瞧准机会一鼓作气飞身上前,这小娃娃难缠的很,自己还是低估她了。轩辕初见他要跑岂会罢休,随手抓了个物件朝前方扔去正好打在林朝生要害上,距离太远力道不够让林朝生身形一滞复往外跑去。

    这一下已经足够轩辕初追上来,两人不过半步距离皆出了乾坤宫。正在关门的战神只觉得面前人影一闪就不见踪迹,接着就是一身护卫官服的疏竹赶了出去。原本站在一边的领头青年嘴角挑起一抹玩味的笑,示意剩下的战神成员留下来护卫乾坤宫,也跟上出去。

    也不知道林朝生在皇宫里潜藏多久,竟然十分熟悉宫里地形,越跑越偏僻最后竟然到了群英斋旁边的瑞凉殿。

    轩辕初心中疑惑,为什么林朝生要往瑞凉殿跑,只是单纯想避开宫中守卫还是她也知道当年瑞凉殿里面的秘密。林朝生在瑞凉殿里奔走似乎在找什么,又被轩辕初缠得急了一时间气息大乱。这个人的存在轩辕初早就知道,就是他让莲妩手腕上有一条永远不会愈合的伤痕,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太出格的事,伪装林朝生伪装得很彻底。

    还想着从他嘴里套出话,轩辕初不欲置他于死地,反手折了一支树枝在瑞凉殿的空地上和他对打。林朝生脸色聚变,手下变得有条不紊不再急于脱身,反而一心一意和轩辕初喂起招来。

    轩辕初使的自然是一禅剑法,她会的招式也就只有这一种,只是和林朝生过手却让她惊讶。从大气惊人的秋风惊绿、千重似束到凌厉的花褪残红、弄笔成烟再到让人防不胜防的天风吹月、百岁离别还有最后的杀招山抹微云,一禅剑法的七式林朝生竟然能完全接下来,和她一分不差的练完这套剑法。是的,练完,林朝生只是在陪她练这一套剑法,丝毫没有要攻击她的意思。她怕林朝生看出其中的秘密所以并未下杀招,一禅剑法的奥妙可不在于精妙的招式。

    疏竹和神一几乎呆在那儿,这是什么剑法,如此精妙。进可攻退可守,招式华丽却不觉无用。方才皇上和林朝生对招,旋转飞舞一招一式间美得像山间精灵,原本就荒芜的瑞凉殿更让人忽略他们现在的境地,只觉得像是误闯了一般。

    直到最后落式,林朝生已经不再言语面如死灰。这套剑法他曾独自演练千万遍,那人教他后就别无音讯,找遍整个江湖竟再不见会这套剑法的人,只是这小皇帝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疏竹与神一见两人停下,一左一右将人围住,此人功夫不错,在皇宫中竟如自家庭院来去自如,若今日被他逃脱将来必成大患。

    “你究竟是谁?”轩辕初扔掉手中的树枝厉声喝道,这人会一禅剑法,难道与一百年前的苏氏旁支有关。

    “这套剑法你练得不错,不过最后这招不是这样的,山抹微云落式婉约细致却蕴含杀招,你……”林朝生低声道,像陷入自己的回忆中,却突然发现回忆早已模糊不清,脸上有些微懊恼疑惑。山抹微云不应该是这样的,这套剑法的杀招在小皇帝手中不见杀意,是她真的没学到家还是只是对他没有杀意。

    轩辕初却并不想听他对这套剑法的见解,一禅剑法早已和她融为一体,否则那天晚上和夜五被人围困也不会轻易脱险,今天不过是林朝生还有用才没下杀手而已,难道他觉得自己的一禅剑法还是花架子。

    “朕不想再问第三遍,你究竟是谁?”

    林朝生听到这样霸道的话,嘴角反而挑起一抹轻佻的笑容,和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一点都不符。“还真是没有耐心呢,问人奴家芳名也不委婉一点”竟然是带着媚惑的女声,轩辕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声音出现在那张苍老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没有见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林朝生也似乎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是那张苍老的脸,一时间也有些尴尬。

    “奴家的名字,即便说了皇上也未必听过。”林朝生轻声调笑,语带魅惑,将原有的一点试探掩藏在勾人的嗓音下“以前在家中时,别人都唤奴家达奚逝水。”

    复姓达奚?大宇并没有达奚这一姓,她不是大宇人。那她如何会一禅剑法,难道一禅剑法本来就不是如外界所说是苏氏先祖流传下来的。

    见轩辕初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达奚逝水心里的黯然一闪而过,她不是早就不存幻想了么?现在有此一问又是在奢求什么。

    “把你的人皮面具取下来”轩辕初并不觉得真打起来自己能赢,只是觉得这女人脸上带着人皮面具就好像比别人多了层神秘,让人捉摸不透,且听她顶着这样一老张脸说着年轻女子的声音也着实怪异得紧。

    易容术在大宇很少见,疏竹和神一也很好奇,但面前的林朝生在方才没有被认出来的时候语言神态皆无破绽来看,这门功夫还真是精妙。

    “这可不行,奴家曾对一人立下誓言,只要见过面容的就要娶奴家。不过要是皇上想看,奴家想来那人是不介意的,只是这两位清俊的小哥怕是见不得得到”达奚逝水说话真真假假,让人不敢轻信,说完更用原本肥大的官服做小女儿情态掩面一笑,看得疏竹和神一两人一阵恶寒。

    轩辕初也是打了个哆嗦,这样的妖精谁敢娶回家,还有她让自己看就不怕嫁给自己。又看见达奚逝水朝这边抛了个媚眼才想起来,这些年都是她给自己把脉想来早已经发现自己是女子。

    其实轩辕初并不担心达奚逝水对自己不利,她在宫里潜伏七年,要有所图以她的功夫早该得手,不会等到今天自己来揭穿她。她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解答,为什么达奚逝水会一禅剑法,她进宫究竟有什么目的。挥了挥手示意疏竹和神一退到殿外,确保二人听不到她们说话后才一把拉起达奚逝水跃到瑞凉殿空地上的一棵枯树上。

    达奚逝水见此一笑,也任由她拉着自己上树。少了院墙阻隔呼啸的寒风吹过,即便内力深厚离了这么远也是听不清的。周围再无旁人,达奚逝水也不矫情伸手往自己脸上一抹,出乎轩辕初意外的竟然是一张艳冠群芳的脸,半倚枯木眉眼带笑。即使她身着男装也不能掩饰身上那股妖艳带的美感,这才是真的人间尤物吧。

    “怎么,被迷住了,看来老娘风姿不减当年啊”轩辕初的反应让达奚逝水很满意,多少年不曾以真面目示人,还有这样的效果无疑是对一个女人容貌最大的肯定。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女人,说她高贵雍容吧,嘴里蹦出来的词实在不雅;说她潇洒不羁吧,那不时的搔首弄姿更是半分气质全无。倒是胜在不矫揉造作随性自然,不过这都不能掩盖一个事实,她不是大宇人,更不是大鄢或者齐歌的人。大鄢女子精致秀丽温婉可人,大宇姿容妍丽五官比大鄢多几分大气,齐歌女子更不会长这样,她们端庄平和不会这样美得惊人。最让她肯定的是,不论哪国女子都不会有这样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像神秘的海水让人沉沦。

    “风韵犹存,徐娘半老”轩辕初压抑下才见到时的惊艳,凉凉开口。随意捡了个地方坐下,忽略轻微的洁癖吹风赏月也是不错的。

    “你……”达奚逝水银牙紧咬,早就知道这小丫头一肚子坏水,否则怎么骗得她那半个徒弟死心塌地。自己一个比她大上一个辈分的人难道要与小一辈的计较,白白失了辈分。

    “达奚,不是这边的姓氏,你从海外来的”轩辕初对这片大陆的理解仅来源于群英斋的孤本,还有宛妃那边的野书。

    这片大陆南方是大鄢,中间大片土地被大宇独占,只有北方以北除齐歌外还有被称为莽挝的游牧民族,另外东西都是大片海域,除大鄢与之通商外大宇和齐歌都是及其抵制的。他们都认为那双不同颜色的眼睛是由于上天的诅咒,人们靠近只会降临不幸,所以当年对海外来人甚至有过强制性的驱逐政策。而海外人则十分向往这片大陆物产丰富,被驱逐之余偷偷留下的也有不少。

    “海外?”达奚逝水听到这个词的时候皱了一下眉,轩辕初看着这样的达奚逝水竟然有股诡异的纯真感。望着因为身在高处似乎更接近的月亮,回忆起好多年前不曾想起的往事。“好多年不曾听过这个词了,我以为都快忘了”轩辕初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并不回话,她知道身边的达奚逝水需要的只是安静倾听。

    “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前了,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们家有七个孩子,我是家里最大的。幸运的我们家并不贫穷,父亲有很多手下打捞海里的珍珠贝壳,贩卖给大鄢后有足够的余钱请些仆人照顾起居。那个时候仆人并不都是海外人,还有一些是从大鄢或贩卖或流放的,当然这些人要贵一点”达奚逝水停下来,用手摸了摸眼睛,似乎在想接下来的事。

    “我们家买了一个大鄢被贩卖过去的小丫头,我父亲见她长得漂亮十分喜欢就送给我做丫头。我很高兴,整日缠着那丫头给我说你们这边的事,岛上乏味的生活让我向往你们这边。那个时候胆子大,也被父亲宠得无法无天,我找准机会偷上了父亲去大鄢交易的船只。整整三天,没有人发现我在那艘船上。

    满怀欣喜到了大鄢后发现事情斌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他们对我并不友好,甚至面露厌恶。”轩辕初看着眼前美丽得看不出年龄的女子,十六岁的达奚逝水还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富家小姐活泼明媚又胆大心细,带着好奇打量着这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看见别人厌恶的眼神应该是害怕的。要是自己面临这样的状况只怕早就跟父亲认错回去了,如果真的那么向往她只会努力强大自己然后侵略这片土地。

    “我以为可能是还没有到侍女说的那个地方,她说这边的人都待人热情有礼温和善良。所以我买了纱帽挡住眼睛一直往北走,走了大概有一年,我感觉我已经到最北边了,可是人们的态度丝毫没有改变反而越来越恶劣。那个时候我已经能蒙住眼睛打败江湖上的二流高手了,像一个盲人一样生活。

    虽然不被接受让人苦恼,但我真心喜欢上这边的喧嚣美丽,就算父亲冒着生命危险找到我,我也拒绝跟他回家。可能在等几个月玩腻了,我还是会回到岛上,和六个兄弟姐妹们生活在一起,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他。”达奚逝水拿开遮住眼睛的手,看似平静的扶住身旁的树枝。轩辕初却神经一紧全神戒备,这女人声音里压抑的恨意让她已经快要发狂,第一次怀疑单独和这个反复无常的女人相处是个不太明智的决定,至少她到现在还不确定能不能打过这个女人。

    看来每一个别有味道的人都有一段沧桑往事,而眼前这个坚强倔强的女人能把她伤到此处的怕只有情之一字。多少英雄的坟墓,红颜迟暮成枯骨,而这又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能让人受伤如斯依然执迷不悔。摸着怀里的并蒂玉佩,温润的手感像滑腻的肌肤却不能给她任何真实的答案。

    “来到这边后曾听人说江湖第一公子杨之缨‘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我见过杨之缨却不觉特别,但当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这几句,这世上也大概只有他担得上这十六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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