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控制不住地下落。深秋的午后,一袭黑衣,包裹着一个浑身是红色斑点的男人。男人双眉紧锁,鹰眸紧闭,薄唇紧抿,浑身颤抖。而那个黄色的影子,俯身蹲在他旁边,泪洒地面。

    “钟离,把楚子翟给我带到客房去!”澹台亦筱的话语很坚定,不容置疑。紫色的影子在桌旁旋转,很快,钟离柔就带着楚子翟不见了踪影。

    澹台亦初见此,看着澹台亦筱的神色,自然也就明白了她对楚子翟绝对不同一般。那么她既然能答应乔羽曦的成亲一事,必然就是有了自己的盘算,那么就绝对不能因为一个楚子翟而毁了她的一切计划,思及此,澹台亦初缓道:“好,明日我就会去找左相大人商量商量你们的事。”

    “那羽曦在此,就多谢大哥了。”乔羽曦答得很干脆,转而看向澹台亦筱道:“亦筱,我们上去看看煊王吧?”

    澹台亦筱愣愣地点头,随即,乔羽曦拉着她上了楼。见她目光没有焦距,乔羽曦剑眉紧蹙,手下不自觉地用了力。澹台亦筱回过神来,朝楼下喝道:

    “龙丘,回头告诉陵阳和穿封,要么她俩赶紧给我嫁人,要么就这辈子都不要嫁人了!”

    “是。”龙丘雅应道。她本不是会这么快答应的,但她感受到了她家教主和以往不同的气场。尽管她知道她对楚子翟有一定感觉,但她对他绝对不是什么爱情,顶多就是除了合作之外的一些不同的感觉。而乔羽曦不同,澹台答应了乔羽曦和他成婚,尽管这不是真的,但从今往后他就是他们的名义上的姑爷。而从她答应乔羽曦之后,她的伪装她们都知道。那么,她现在这样,尽管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但……真的很可怕。

    仙客来。三楼。客房。

    安静的房间,窗外是秋雨之后的清新味道。

    她娘亲和姑姑已经去世,留下的一对表妹之中,大表妹还下落不明。齐季嫣现在虽然跟在她身边,但她始终不能护她周全。齐季叶当年到底是被谁带走的?为什么那个有陪嫁丫鬟骨灰的坑洞里会有澹台林晓和那个丫鬟的木偶?为什么会有人用她娘亲的霞帔上的金丝银线来牵动这些木偶?那么,这个人是谁?

    明黄色的女子站在脸盆前,将手中的手帕在水中甩了甩,而后又用劲捏得干一些,转身走到床前,把手帕抚平后仔细地擦着男人脸上猩红的斑点。窗前,紫衣女子敛目而立,一言不发。阳光从她身后透出,散发着柔和的浅紫色光芒。映在床前女子的脸上,柔和万千。

    六十多年后,有一个男人,就是这样,在一个女人怀中,静静死去。

    “梆梆梆”很礼貌的敲门声。澹台亦筱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复而继续,眉心微皱。

    “澹台,我……”穿封若冰的声音,没了以往的妖冶,满是低低的歉意。

    “进来吧。”澹台亦筱轻声开口,语速极快。钟离柔忽的抬头,似乎不相信刚才是她说的话。

    穿封若冰低头进门,未等澹台亦筱开口,自个儿跪在桌后,低声道:“澹台,对不起,我错了。”澹台亦筱没有继续,柔若无骨的小手将帕子捏紧,而后摔在穿封若冰面前:“阴阳散拿来。”穿封若冰自然不敢有异议,将一个黑白相间的瓷瓶递出。钟离柔上前接过,迟疑地递给她,不敢言语。

    澹台亦筱又看一眼楚子翟,目光从窗中穿过,望着窗外,乌黑的眸子没有焦距:“穿封,别的什么我也不想说,三天后,我要石青散和赤色蒿素的解药,告诉我,能办到吗?”

    “能。”穿封若冰颔首低眉,声音颤颤地回答。

    “好,别忘了你说的话。”澹台亦筱起身,手里扔握着那块帕子,帕子在水中浸得变成姜黄色。又摘下发间的蝴蝶步摇,将楚子翟脸上的红色斑点挨个戳破,流出刺目的颜色。再用帕子缓缓擦净,而丝丝猩红的线条又顺着他刀刻般的脸上滑下。再擦,再流,周而复始:“钟离,让乔羽曦回去吧,就说我过些时日会去找他。”

    “这……”钟离柔略有迟疑,不过很快就缓回来,应道:“好。”而后拉了拉穿封若冰,退出去。“最多明晚,我一定把解药给你。”穿封若冰临走,隔着门在外面应道。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楚子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澹台亦筱缓道:“就是不知,你能不能挺过去了。”

    “你找乔羽曦会说些什么?”床上的人幽幽睁开眼睛,那一双眸子灿若星辰,澹台亦筱似乎在其中看到了她自己:“除了订婚成亲我还会说什么?”顿了顿,又道:“除了这些,我能说什么?嗯?”

    楚子翟底下眸子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双手捂住胸口:“你……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那一副小生怕怕的表情,看得澹台亦筱一阵恶寒:“你个傻货,就你?我对你做什么?要才没才要色没色,好不容易托你办点事,将近三个月你什么事都没做,好意思吗?”

    “这个……”楚子翟似乎没词可接,而复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开口:“还说你没对我做什么,我脸上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疼?”

    澹台亦筱白他一眼,起身拿出一面雕花铜镜,看也没看,伸手扔给他:“喏,自个儿拿去看。”

    楚子翟坐起身,右手执镜,很快就发现了脸疼的原因:“澹台亦筱,还说你什么都没做。我这一脸血是怎么回事?”

    “听说过遭天谴这一说吗?”澹台亦筱淡定以对。

    “你呢,出生了十九年,这些年不知靠人家绮里明害了多少姑娘,那么臭的名声,老天爷不给你俩天谴尝尝,我都觉得愧对于天地。更何况老天爷他老人家德高望重,明辨是非,对你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如果我今后不再祸害女人,你觉得我会不会再遭天谴?”楚子翟问得很认真。

    澹台亦筱斜着眼睛瞄了老天爷一眼,而复看着楚子翟,清澈的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道:“不祸害女人?莫非你以后要去祸害男人不成?”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以我估计,那样的话,男女通吃,天谴更大。”最后这十六个字几乎是从澹台亦筱嘴里飘出来的,因为她很确定这事。他要是去祸害男人,绮里明都得第一个杀了他。因为,这个任务,很艰巨……

    言尽于此,楚子翟倒也清楚过来,他脸上的血迹就是她的杰作。不过,既然她已经让穿封去给他配置解药,那又为什么将他脸上的红点一个个挑破?流这一脸血,他怎么回宫?怎么回煊王府?况且他还中了赤色蒿素,这得多久才能恢复过来?既然她给他玩这里格楞,那就别怪他还回去了!

    猿臂一伸,再往怀中一带,翻身而上,澹台亦筱就已经被楚子翟压在身下。

    楚子翟本是想看看这丫头惊慌失措的表情,孰料她淡定以对,倒是让他有些不解了:“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不怕。”很干脆。

    “为什么?”

    澹台亦筱白他一眼:“你连祸害女人都要绮里明帮你,逛花街柳巷也是目不斜视,由此可见,你绝对是个断袖。”好像确实是这样,楚子翟不由反思自己:好像以后不能再让绮里明继续替他了。鹰眸转了转,又道:“那你就不怕乔羽曦进来?这个姿势,他会怎么想?”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澹台亦筱语毕,略微思索一阵,道:“不过,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要报仇也不是冲我来,我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有一点我很怕。”

    她还有怕的东西?他怎么就这么不信?“什么?”

    “他若是杀了你,血溅到我衣服上怎么办?很不好洗的。”澹台亦筱眨眨眼,满脸的无辜之相。

    “那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楚子翟目露凶光,故作威胁。

    澹台亦筱轻轻一笑,声若银铃:“比较起来相信你,我更愿意相信今早的太阳是从我后院那湖鲤的肚子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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