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花家上下的所有人来说,这一天都是一个非比寻常的重要日子。

    因为,花满楼的治疗工作已经结束,今天他就可以将眼睛上的纱布解下来了。

    一大清早,花如令就带着花家哥哥们来到了花满楼的房间里,紧张又激动地等待着花满楼的眼睛重见光明的那一刻。

    即便他们之前已经得到了老大夫的保证,说是花满楼的眼睛一定会治愈的,可真到了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们谁也淡定不了。

    拆纱布这种活儿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用不着老大夫再费心了,再加上苏密尔的私心,想让花满楼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他,于是就极力坚持着揽下了这份工作。

    不过他却没想到,本来很简单的事情竟会让他如此的紧张。

    平日里握惯了弯刀的双手在摸上纱布的时候抖个不停,好像他手下那一层薄薄的纱布重逾千斤一般,好半天也没有解下来。

    花家哥哥们看着心急,几乎就想推开苏密尔换上自己动手了。

    只是当抬起手时,他们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比苏密尔还要厉害得多,要是换他们去帮忙的话,恐怕这纱布还得在花满楼的眼睛上再待上一天。

    周围所有人的心情都相差无几,相比之下反倒是今天的主角花满楼看起来最淡然了。

    他把苏密尔冰凉的手指握在掌心里,开口时还是素日里让人一听便不由自主放松下来的春风般温润的嗓音:“别着急,我没事的,我好像已经可以看见光了呢。”

    花满楼说得当然不是真的。

    纱布还一层都未拆,就算他的眼睛已经复明,也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但是如果是为了安抚高度紧张的苏密尔和站在一边的家人,这番话已是足够了。

    果然,一听到花满楼的话,苏密尔就好像奇迹般地镇定了下来,一双手也恢复了挽刀花时的灵活,三下五除二,就把遮在花满楼眼睛上的纱布给拆了下来。

    十余年不见光明的眼睛是相当脆弱的。

    为了防止花满楼乍一看到光线会感到刺眼,甚至对眼睛造成伤害,花如令和花家的哥哥们一早就派人把这间屋子的门窗都遮挡严实,苏密尔还把花满楼扶到了相对阴暗的内室,生怕过于强烈的阳光会让花满楼的眼睛感觉不舒服。

    一片昏暗之中,苏密尔屏住了呼吸,紧盯着花满楼拆下纱布后露出的眼睛,连眼珠都不敢转动一下。

    他看着花满楼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随即缓缓地张开了紧闭的眼眸。

    不是从前的黯淡无光,连刚刚睁开时的涣散也很快就从那双眼睛里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春水般温润的光泽。

    苏密尔用颤抖的声音哽咽地唤着花满楼的名字,声音低的几不可闻,好像害怕打破眼前如梦境一样美好的景象,而花满楼脸上虽是笑着,可眼底却也浮现出了淡淡是水光。

    他伸出手摩挲着眼前心爱之人的面颊,仔细地用目光一点一点描摹起了那张曾经在脑海中勾勒过无数次的容颜。

    西域人独有的深邃轮廓,颜色浅淡的薄唇,绯红的眼角,浓密卷翘的眼睫下一双比上好宝石还要漂亮却含着泪意的异色眼眸,还有那披散在肩头,如雪一般的银白长发。

    手指划过苏密尔颊边散落的银丝,花满楼似是不忍再看地闭了闭眼,但随后又很快睁开了,只是他的眼眶却微微泛红,连眼角也潮湿了起来。

    对于像花满楼这样刚刚复明的人来说,流泪会对眼睛造成很大的伤害,但在情绪如此动荡的时刻,眼泪却是在所难免的,因此老大夫特地提醒过,等拆了纱布之后,一定要控制住,最好不要流眼泪。

    一见刚才还算是比较冷静的花满楼忽然有了要落泪的趋势,苏密尔也顾不得正从自己的眼中不停滚落的泪珠,就慌慌张张地扑过去捂住了花满楼的眼睛。

    “花、花满楼……别哭……现在不能哭的……”他咬了咬下唇,又有些紧张地问道:“花满楼,你可以看见了吗?”

    即使看起来花满楼的眼睛应该已经复明了,可是没听到花满楼亲口承认,他心里的那块儿石头总是落不了地。

    听到了苏密尔的问题,花如令和花家的哥哥们的表情也立刻就变了,全都是一脸紧张地等待着花满楼的答复。

    “我看得见,所有的都看得见。”花满楼点了点头,伸手覆上了苏密尔遮在他眼睛上的手,“没事了,让我再看看吧。”

    “嗯,好的。”感觉到手心里不再有湿润的触感,苏密尔也就放心地把手收了回来。

    而一旁的花家人早已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纷纷围了上来,他们看着花满楼清亮的目光,也和苏密尔一样欣喜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爹、大哥、二哥……”花满楼的视线从他的家人陌生又熟悉的激动面庞上一一滑过。

    那是他最重要的,也是最关心他的亲人们,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他做了什么,他的父亲还有兄长都一直支持和包容着他。

    即使是他喜欢上了与自己同为男子的苏密尔,决定和苏密尔携手一生,也从未在亲人那里得到任何一丁点儿的责难。

    “好好……”花如令一大把年纪也不在乎会不会丢脸,他老泪纵横地看着自己最小的儿子,苍老的脸上却焕发出了喜悦的光彩,“七童,爹真是高兴啊。”

    “爹,是我让你操心了。”

    “你这孩子,这是说什么呢。”花如令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转过脸看向苏密尔的时候眼泪已经收了回去,只剩下了满脸的慈爱和感激,“七童的眼睛,真是多亏了你了。”

    苏密尔连连摇头,对花如令说道:“伯父太客气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和花满楼……”

    !!!

    情绪已经勉强恢复过来的花大哥一听这话马上就警醒了。

    这小子该不会打算就这么摊牌吧?这不是一个好时机啊,正在兴头上的老爹很容易被刺激晕过去啊!

    对自家老爹各种估计错误的花大哥当机立断地开口补救起来:“说起来苏密尔你怎么还一直连名带姓地叫着我们家七童啊,太见外了。”

    循序渐进才是高招。

    花大哥很得意。

    只可惜回答他的并不是苏密尔,而是花满楼。

    花满楼弯起嘴角,刚刚恢复了光明的眼中满满都是柔情,“我以前也说过让苏密尔直接叫我‘七童’的,只是他对我说很喜欢我的名字,所以就继续这样叫了。”

    花大哥扶额:七童你也太不配合了。

    更不配合的在后面呢。

    同样不能理解花大哥良苦用心的苏密尔想起了这事儿也点了点头,“花满楼的名字很好听,每一次这样叫他的时候都感觉很幸福。”

    幸福、幸福……

    花大哥鼓起勇气往旁边瞄了一眼,没想到竟意外地发现自家老爹连脸色都没变,还是笑眯眯的模样。

    这是还没缓过来神吗?

    眼看着七童和他的恋人的眼神已经缠绵了起来,花大哥对诸位兄弟使了个眼色,试图在被父亲觉察到那对深情凝视之前和父亲一起从这个房间里面撤离出去。

    跟花满楼和苏密尔不一样,花如令花老爷子就很配合。

    花如令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对于最疼爱的小儿子此时的心情,还是可以表示理解的。

    他一边说着“七童好好休息”,一边乐呵呵地和其他几个儿子一起离开了,这让提心吊胆的花家兄弟们很松了一口气。

    在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花满楼终于按耐不住把人搂进了怀里。

    “苏密尔。”他低下头吻了吻苏密尔额前的银色发丝,清朗的嗓音中夹杂进了丝丝缕缕的酸涩,“可惜我没能看到你本来样子。”

    苏密尔知道花满楼想要说得是什么,但他却只是扬起了脸,冲着花满楼的方向扁起了嘴:“我现在的样子不好看吗?所以你不愿意看?”

    “胡说什么?”花满楼一怔,露出了无奈的浅笑,而他脸上的那抹黯然却随着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怎么会不好看?我的苏密尔是最好看的,没有人会比你更好看了。”

    说着,他便轻轻吻上了苏密尔光洁的额头,然后是泛着水光的异□□瞳、绯红的柔软面颊,最后是微启的淡色薄唇……

    花满楼没有闭上眼睛。

    他舍不得不去看这以往只能凭借着想象的一幕。

    他心爱的人偎在他的怀中轻轻喘息着,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大开着的领口中的一切风景。

    通红的耳朵在略有些凌乱的发丝下若隐若现,眼角发红长睫轻颤,双眸中氤氲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汽,被吻得红肿而水润的唇也微微张开着,吐出绵软的呜咽声。

    模样看起来艳丽又惑人。

    嗯,他的苏密尔果然是最好看的。

    花满楼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再一次默默肯定自己的结论。

    作者有话要说:七童啊,你终于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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