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沐雪汐脑海里闪现出这八个字,在她看来眼前的少年就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那少年着阳光般亮泽的黑发,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夕阳将最后一点光亮洒落在那黑发上,似是眷顾那亮泽的发丝,为这本就如诗如画的容颜凭添了几分别样的光彩,松松的绾着发,使优雅的气质中带着些许不羁。一袭月白色的长袍将那如莲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清新脱俗,好似泼墨画中仙。特别是那双眼眸,这样一位公子应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罢了,怎会有这般幽深如古井的眸子?真是让人看不透。这样的一个少年走在大街上定能掷果盈车。

    “公子!小心!”涟漪大叫道,沐雪汐的思绪这才从九霄云外飘了回来,刚还过神来,就见一个黑衣人向着自己迎面扑来。涟漪脸色发白,少年那精致的面容上也闪过紧张的神情,可偏偏当事人却不慌不忙,出手极快,还没看清动作,便放倒了那人,她前世今生都是练过的,现如今虽因探知未果着实被那股有些霸道气流伤了,但不用内力全靠肉搏她也能应付。

    白衣少年似有些诧异,果真是她吗?如此的招式快、狠、准除了她谁会用?他虽分不清这些招式的派别,但他清楚的记得,那个六年来一直不忘的人,亦是这样的。

    沐雪汐看着涟漪眼中毫不掩饰的崇拜和白衣少年的惊异,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她虽习武多年,但前世打架斗殴是犯法的,顶多参加个什么友谊赛之类的。今生她是个足不出户的王府千金,这种在世人看来野蛮的行为就更不用提了。这自然是她第一次来真的,这感觉真心的爽。

    沐雪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忘却了自己的处境,看见她这幅模样,白衣少年心中的那个不确定的答案变为了肯定,果真是她,一点都没变。

    沐雪汐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奇怪那并不是自个儿的名字,为什么她会以为是在叫自己呢?“浅宁!”沐雪汐听着这个名字,心底仿佛有种不可言喻的苦味悄悄蔓延,浅宁是谁?正在思索之际,却感到面上一凉,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她面前倒下,心中一惊,地上只有一具死尸罢了,除了前世的父母,这还是沐雪汐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死尸,只感觉扑鼻而来的血腥味着实令自己作呕,不觉厌恶,待到平静下来,再去细看黑衣人的伤,竟是一根绾发的发带要了他的命,着实令人咋舌。沐雪汐一脸茫然,疑惑的目光向白衣少年投去,却见他披散着头发,立即明白过来,想不到他的武功竟是如此之高,可为何自己丝毫没有感觉到他的内力?可这杀人的手法还有自己的探知未果又证实了他会武的事实,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虽然自己也听说过江湖上的确有掩藏武功之术,可为何他要掩饰?深深的看着少年,这个年长不了自个儿几岁的男子让他有些好奇,不对前世加上今生她已三十好几,足以当这少年的娘亲了!怎会对他如此好奇?难道自己三十多岁的灵魂,有一具十多岁的身体还不够悲催,连心理年龄都变小了……沐雪汐只是觉得自己的好奇心真心的一发不可收拾。人就是一种奇怪的存在,明明对自己的心都不完全明白,却总是希望能够准确的揣摩别人。若是沐雪汐能够早一点认清自己的心,多年之后一切会不会有另一番光景?也许,命运就是这般不平坦,祸福相依,没有人会知道命运的齿轮会如何偏转,有起必定会有落。若是一切都岁月静好,人又怎会学会珍惜。

    沐雪汐本是不欲淌这趟浑水的,若是黄发垂髫她定是二话不说的相助,可眼前的男子……应当是可以应付罢!沐雪汐一向便不喜自惹麻烦,可是看着眼前这个眉眼如画的少年脸色苍白如纸,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打了一番。她竟动了恻隐之心,她不敢确定若不是他自己会不会冷眼而观之,只知道此时此刻,她的潜意识告诉自己,要助他脱困,在这个时候,理智总是会被战胜,沐雪汐不知道正是因为这日的选择,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默默的走上前去……

    懿王府飘雪苑内,丝毫没有因为主人的迟迟未归而平静。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着实令人喘不过气,一院子的下人们都一声不吭的跪着。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听闻素来不发脾气的懿王妃竟如此恼火,本就低下的头越发低了,若是平常主子能够正眼瞧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可如今,却是巴不得自个儿是透明的。

    “怎么,你们一个二个是聋了么?还是你们胆敢不把本妃放在眼里?”话落,院子里一片安静,只隐约听得见急促不安的呼吸声。懿王妃见没人回话,恼怒至极,道:“叫门房过来,本妃有事要问。”

    闻言莺儿便跌跌撞撞地去请,此时她万分后悔自己怎么去向小姐提及乞巧节一事,若是再让她选一次,她倒是更愿意失约,她本就是胆小怕事之人。

    “王妃。”一个慌张的声音在懿王妃耳边响起,懿王妃缓缓转过身,打量着门房。门房是一个莫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却骨瘦如柴,也难怪他拦不住沐雪汐。懿王妃这样想着,一言不发,但审视的眼神却让众人着实感到一阵寒风袭来,竟有些哆嗦。于是这倒霉的门房便被罢了职,事实上他根本没有瞧见沐雪汐的半个影子,因为沐雪汐果断的选择了翻墙这一自认为有个性的外出方式。

    此时的沐雪汐正在一院落内,一脸茫然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这茫然中还带着自己都并未察觉的担心,只是在心中不停念叨着“浅宁”二字,这是谁的名字,她并不记得认识的人中有叫浅宁的。请了大夫看诊,少年的脸色好了不少,却仍是昏迷。从另外两名男子口中得知,少年是中了心寒散之毒,在十二个时辰内功力尽失且全身发冷,少年在功力尚未完全恢复之际便运气发功,更是让自个儿承受不住。但这仅是为了配合大夫医治才说的。这两人是典型的冰块,绷着个脸,口风紧得很,再问他们什么也只是沉默是金,这让沐雪汐很是不满,差点发小姐脾气让他们走人。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的睁开了眼,很是吃力,看着沐雪汐一怔,但转瞬间便回过神,对一名男子道:“秋易,这是何处?”秋易迎上去道:“主子,是这位公子带我们来这里的,属下也不知这是何处。”

    “这是羞花阁的后院。”沐雪汐解释道。羞花苑是沐雪汐名下的产业,在此处谋生计之人大多是无依无靠的女子,是沐雪汐收留她们,让她们在此处卖艺,若是无才无艺之人便端茶倒水。此处的女子倒也自食其力,不似那些一心想飞上枝头的人,沐雪汐也对她们很是敬重。因为檀渊国的礼法极严,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为了避嫌沐雪汐从不收留男丁在此。可万事皆有意外。

    沐雪汐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想起那厮,只是感到背后有人直盯盯的盯着自己,不禁哆嗦了一下。绝对是心理作用,那厮的消息怎会如此之快。可本能反应还是驱使她向后看去,一转身,呆住了,不带这样的,别人是说曹操曹操到,自己却是想萧晗萧晗来。上辈子欠他么,沐雪汐翻遍记忆没有他的半个影子,那就是上上辈子欠他了,不然他也不会总和自己过不去。“孽缘啊!”沐雪汐用细不可闻的声音感叹道,可萧晗从小习武耳力定是一等一的,怎会听不见?沐血洗是算准了他会发脾气,但他今儿个竟破天荒的不在意,着实让沐雪汐一惊,开始怀疑他耳朵有问题。萧晗并未理会沐雪汐那看怪物般的眼神,而是对着床上的少年道:“哟,这不是榕公子吗?不在慎王府待着,怎的莅临寒舍了?”闻言少年并未作答,表情淡淡的,反倒是沐雪汐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怎的听着这番话,就似这是他的地盘一般,这也太喧宾夺主了罢。且不说这个,感情这两人还认识,搞不好还相熟!心中不由得白了一眼,也不得不承认萧晗的人脉果真是极广的。

    一袭紫衣,脸上挂着邪魅的笑,懒懒的靠在门边。他估计十六岁左右,正是大好的年纪,黑色长发被松松的绾起,深紫色多情又冷漠的眼眸藏着清冽和魅惑,高挺的鼻梁,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他的面容何其精致,让人有些看着不真切。但这赏心悦目的模样在沐雪汐眼中却有些碍眼,她不知自己为何像犯错一般惊出一身冷汗,只是对萧晗挤了挤眼睛,不停对他使眼色,可萧晗却不为所动,见少年毫无反应,只是笑着看自己与沐雪汐的互动,心中竟有些不舒服,继而道:“萧晗能再见榕公子真是有缘。”萧晗故意重重的说“真”这个字,让人听着这叙旧的话竟有些嘲讽的味道。沐雪汐有些同情的看着少年,她和萧晗相识多年,每每萧晗用这种口气对谁说话那人定会倒霉。

    “萧兄说的是,沈榕还没为上次之事向萧兄道谢,就请萧兄在此接受沈榕的谢意可否?”少年从容道,萧晗的脸色却变了变,虽只是一瞬但沐雪汐还是看在了眼里,觉着这两人定有什么渊源,正想得入神,又听少年道:“承蒙萧兄相让,沈榕才得以买下湘楼。”沐雪汐一惊,原来这人就是让萧晗第一次尝到失败滋味的第一公子——沈榕。这湘楼本是京都首富李家的资产,却因李家突遭变故而易主,萧晗本对此志在必得,却因为一些变故而未能成功,想必这变故就是因这榕公子而起罢,沐雪汐因极少出门对此自然不甚了解,但一山不容二虎,这二人的关系必定也不见得有多好,单从这话里藏到刀的言语中便可看出一二。可也只能感慨既生晗何生榕罢。

    “萧晗,这位沈榕公子还未大好,尚且需要休息,你有何事不如待会再说罢!”实在被这两人打败了,只觉着周围的气氛到了冰点,再不缓缓自己就冷死了,没办法只好提醒道。但萧寒却恍若未闻,只是原本看向沈榕的视线转而移到沐雪汐身上。沐雪汐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萧晗定睛看着沐雪汐,这丫头还敢插嘴,自己的帐还没跟她算呢!

    沐雪汐只当萧晗脑袋抽风,并未注意到萧晗眼中的黯然,见好好说没用,便用密音道:“你要是不走,我……就不理你了!”箫晗脸色微变,沐雪汐权当他是被惊住了,沐雪汐自己都为这番话汗颜。她本就只是萧晗名义上的主子,萧晗这人能文能武,尤其是做生意很是有天赋,沐雪汐的产业都是萧晗在帮着打理,若是离了他,沐雪汐定会损失不少,可若他离了沐雪汐,保不定会失去束缚,自立门户。她还真奈何不了他,她的威胁是那么苍白无力以致于有些孟浪,但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威胁。

    萧晗看着沐雪汐,眼眸的紫色加深了,竟有些哀怨。沐雪汐显然没有意识到,便回了他一眼。萧晗今天一定是出门被门夹了,沐雪汐这样想着,随即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目送萧晗离去,这是她所意外的。

    “初雪郡主,沈榕在此打扰郡主了!”一直都没说几句话的沈榕突然开口且话中带着些许戏虐,沐雪汐不禁一怔,打量自己的妆容的确是男装没错,旁边的侍卫也是惊愕万分,显然是并未识出沐雪汐的女儿身。再看向沈榕,他的脸色好了不少,依旧温润如玉,只是那深埋眼底的幽幽气息消失了。沐雪汐依稀记得,以往自己院子里的丫鬟们曾经讨论过这位举世无双的第一公子,那是她第一次听说沈榕这个名字。

    沈榕的母亲是慎王府的二小姐,慎王仅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曦瑕公主在十几年前代替皇室公主远嫁到北安国,却在生产之际遭受意外,尽管在最后关头保住了小皇子,却香消玉殒,连她所出的四皇子最终也在8岁时突然失踪,至今杳无音信,这在当时可谓是震惊了檀渊、北安、璃月三国,连周边的小国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寻找这位皇子,只因这位皇子极有可能是储君,但在众国忙得不亦乐乎之时,慎王府却未曾做多大表示,淡定得很,可如若是这位曦暇公主不得慎王喜欢也罢,可这慎王却是极其宝贝这个大女儿,着实让人看不透。

    二女儿无暇郡主也在四年前和夫君双双去世,仅留下一个儿子,也就是沈榕。

    “榕公子怎么知道汐儿是女儿身。”沐雪汐有些迷惑道。

    “猜的。”沈榕淡淡道,沐雪汐很是受伤,不曾想自己的易容术竟如此之差,她不知道沈榕从第一眼看见她之时就知道她是女子,仅仅是因为她的眼睛极像她,那个名唤浅宁的女孩,若不是知道浅宁在七年前就不在了,他真会以为是她,尔后又看她的武功招式,和浅宁的别无二般,浅宁曾说过,那是她天生就会的,别人学不来,虽知她是在自夸,但他还是记在心中。会是她吗?会否一切皆是谣传,她并未死?想到这里,沈榕眼底的幽幽气息再次袭来,转而对随从道:“秋枫秋易,你们去向外公报个平安。”秋枫立即会意,秋易却很是不解,若是传口信一个人便足矣,为何要派自己和秋枫两人,秋枫对秋易的迟钝很是感慨,开始怀疑自己和这个木头到底是不是从一个娘的肚子里出来的,若不是公子一再保证是,自己绝不会理他。现在公子明罢着要支开他们,这木头竟……秋枫顿觉无语,丝毫不知在沐雪汐的眼里他也是木头一块。

    见沐雪汐失落的样子,沈榕不觉有些好笑,随即取下腰间的玉佩,道:“若有何事你大可拿此玉佩去慎王府找我。”玉佩在檀渊国是可做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的,沐雪汐犹豫。

    “可别不好意思,接下吧!”沈榕带着几丝玩味,凑上去,沐雪汐本能的往后退,她是极敏感的人,素来不喜与别人太过亲密,除了有时会孩子气的趴进懿王妃的怀里,她一向是拒人以三步之外的,这也许是她前世所受的教育有关,一旦靠近便有种*被侵犯的感觉。沈榕显然是知道这一点,也更觉着这是她,便越发上前,在沐雪汐耳畔轻道:“你这是想让我帮你带上吗?”沈榕的气息落在耳边,沐雪汐感到心跳漏了半拍,立觉不适,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不爽。本想强作淡然,可她从小脸皮就薄,脸红到耳根处。亏得她还以为沈榕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没想到他竟也会打趣自己,只觉得第一印象真心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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