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场家宴,金华特地请来了味美居的大厨过府,做了满满一桌子的好菜。也为了不让场面显得尴尬,金华还特地让倩娘,常叔,夜锦衣暂时放下手中的活儿,腾出时间作陪。

    金华坐在主位,舅舅舅妈坐在她左手边儿,右手边儿是金白羽。

    事情并没有金华想象的那般顺利,宴席开始之后,金白羽始终低着头,闷不做声地扒拉着碗中的饭菜。相对于金白羽的别扭淡漠,舅妈则紧张得好像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还时不时偷瞄一下自己的儿子,欲言又止。

    其余众人也都闷闷地埋头吃着饭,气氛一时沉默又有些怪异。

    金华扫了一眼大家,眉头不又蹙了起来,又不是世界末日,干嘛一个个苦大仇深的,紧抿着嘴,不发一言?亏我还巴巴地叫你们留下来热闹热闹。

    金华清清嗓子,干咳两声,笑道:“怎么样?今天的饭菜好吃吧?”

    几个人低着头嗯嗯两声,权作回答。

    屋子里重新陷入了沉默,金华眉头蹙的更紧。这一屋子的人,平日里一个比一个闹腾,今个儿倒好,哑巴了似的,一个比一个沉默。真是好刀用不到刀刃上,可轮到你们出力了,你们倒是屁都懒得放一个了!

    “表哥,尝尝这个!”为了打破沉默,金华夹起一块牛肉,放进金白羽的碗中。

    金白羽看了一眼金华,然后夹起来放到嘴里,咀嚼了几口。

    金华期待地望着他。连声问道:“味道怎么样?”

    金白羽点点头:“味道不错!”

    金白羽说完,又低了头埋头苦吃起来。金华掰着手指头一算,一共四个字,这不正是那个什么,惜字如金嘛!金华不由便有些气馁,看来,要想让表哥打开话匣子,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表哥这里防守严实。攻取不下,只好转移目标,向别处下手。

    “破衣服——”金华故意拉长声音,叫了夜锦衣一声。

    夜锦衣抬起头,一脸疑惑地望着金华,迷茫地开口问道:“做什么?”

    金华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然后瞄了一眼金白羽。又收回目光,呲牙咧嘴的对夜锦衣使了个眼色。

    夜锦衣跟着金华的目光看了看金白羽,又回眸看看金华,讪讪收回伸向鸡腿的筷子,笑道:“好,好,最后这个留给你——”

    金华一听。两颗大眼珠子差点没掉到饭碗里,这个破衣服,到底是真傻还是故意的!金华心一横,抬脚上夜锦衣的方向踢了过去。

    “哎吆,你踢我干嘛!”夜锦衣正低头喝粥,冷不防被金华藏在饭桌下的脚给狠狠踢了一下,正要表示抗议,看到金华凶神恶煞般瞪着他的眼神儿,到嘴边儿的质问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怎么莫名其妙地又得罪了这个丫头?搞不清楚如何冒犯了金华,夜锦衣只好挠着后脑勺嘻嘻地傻笑。

    金华看着夜锦衣一脸无辜的模样。直觉的又好气又好笑。

    “你就不能说点儿什么吗?”金华趁人不注意,忙附到夜锦衣耳边儿,小声威胁了一句。

    夜锦衣扫了一眼大家,好像才明白金华的意图,于是微微一笑,大声寒暄道:“金二哥,你我二人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今天一定要多喝几杯。来,小弟先干为敬!”

    金白羽这才舍得抬起头,端着酒杯点头笑道:“三弟,二哥也干了!”

    夜锦衣抬袖抹了一把嘴角。看着金白羽托起酒杯一饮而尽,又站起身冲着舅舅舅妈举起酒杯,说道:“夜某也敬二老一杯!”

    “客气了,客气了——”舅舅舅妈连忙起身,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夜锦衣回味似地咂咂嘴,笑道:“今日你们一家团聚,可喜可贺,我建议大家一起喝一杯!”

    金华忙附和道:“是,是,来,大家一起喝一杯!”

    众人闻言,皆端着酒杯从位子上站起。

    “干杯!”齐刷刷的一声吆喝,大家纷纷托起酒杯一饮而尽。

    喝了酒,大家又坐回位子里。

    夜锦衣接着道:“二老一路千里迢迢从老家赶来,这山高水长的,想必吃了不少苦吧?”

    提起逃荒的事儿,舅舅舅妈便一肚子的心酸与难过。

    舅舅只是摇头,不愿多说。舅妈却好像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个不停。

    “那些日子,真是提都不愿意提,你们也知道,我和她舅舅是逃荒逃出来的,刚出来的时候,是准备了一些盘缠的,可是路上遇到劫匪,被她们给抢了去。后来没有办法,我和她舅舅只好一路乞讨,风餐露宿,经常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有时候更是饿着肚子还得赶路——”

    舅妈声音哽咽,一边讲,一边偷偷去瞄金白羽。

    虽然有博同情的成分,却十分有用,果然金白羽神色越来越沉重起来,毕竟骨肉连心,听到父母吃了这么多的苦,做儿子的能不心疼么!嘿嘿,这个破衣服,还真挺有忽悠人的本事!

    像是看出了金华二人的意图,倩娘也跟着说道:“可不是嘛,我听街坊邻居说,中原好多地方的人都逃了出来,这逃荒之路可不好走,有很多人坚持不下去,就病死在路旁,说是白骨累累,饿殍遍野,都不为过,实在可怜的紧。”

    金白羽的眉头越蹙越紧,听到最后,突然一把站起身,扫了一眼大家,“对不起,金某有些不太舒服,只好先告辞了!”

    舅妈听说儿子身体有恙,立刻紧张了起来,连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失陪!”金白羽看都未看舅妈,一转身,大踏步向门外而去。

    “表哥——”

    任凭金华怎么呼唤,金白羽都不曾回头看一眼。

    唉,行动只能宣布失败,看来,表哥心中的那个结还真是根深蒂固,不好轻易解开。

    是夜,星空万里,金华独自在园子里荡着秋千,默默仰头看着天空,神色忧郁。

    夜锦衣悄悄走近,抱臂倚在了她旁边的秋千架上,同她一起眺望布满繁星的夜空。

    金华侧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两个人默默无言,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夜锦衣突然开口问道:“花花,你这个表哥,到底心里头有什么疙瘩,这么难以解开?”

    金华长长叹了口气,摇头道:“唉,这事儿怪不得表哥,主要是舅妈做的太过分了。”

    “此话怎讲?”

    “表哥曾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玩伴儿,两人打小定了娃娃亲的,可是后来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舅妈却嫌弃那姑娘家事不好,又是个庶出,所以就反悔了,死活不肯让表哥娶那姑娘过门。”

    “姑娘羞愤难当,一根白绫就挂了东南枝。表哥听到消息,悲痛欲绝之下,便离家出走了,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我怕我可能这辈子都见不着表哥了!”

    听完金华的故事,夜锦衣一阵叹息,想不到中间原来竟有这么个因缘,难怪金二哥如此恨自己的母亲,心爱的姑娘被母亲活活逼死,这事儿搁谁身上恐怕都难以接受吧!

    金华抬眸看着夜锦衣,郁郁问道:“破衣服,如果那个被逼与自己恋人分开的人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吗?我会想尽办法地找到她,守着她,护着她,直到——”

    夜锦衣眉心一挑,定定地望着金华,夜色遮住了他略微寂寞的表情,所以金华看不见。

    金华下意识地问道:“直到什么?”

    夜锦衣敛容而笑,又恢复成一贯玩世不恭的姿态。

    “直到她寿终正寝啊——”

    “切!”金华十分不屑地轻哼一声,“就知道你没好话!”

    这个破衣服,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唉,真没法想象会有那个姑娘喜欢上他,如果有,那这个姑娘一定是倒了大霉了!

    夏末的时候,下了几场大雨,气温骤降,加上空气过于潮湿,又一连几日的操劳,金华便病倒了,病了好长一段时间。

    虽然生病在床,但金华仍记挂着生意上的事儿,没法子静心修养,所以这病便好好停停,反反复复地除不了根儿。

    虽然郎中每天过府看诊,一日三次汤药,多儿一点儿都不耽误,可金华的病还是迟迟不见好。

    难离起初隔三差五的前来探望,后来一直不见金华好转,心里着急,于是干脆就收拾了几件衣物,便打算在沁园里头安营扎寨。起初金华并不同意他留在沁园,可是禁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只好让他住了下来。这难离一旦住下来,什么服侍的丫鬟,侍从们也呼啦啦来了一堆。金华看着这一顿人整日在沁园里白吃白喝,心里一上火,好不容易好了一点儿的病又严重了起来。

    在金华旁敲侧击的暗示之下,难离终于意识到金华嫌弃他带的人太多,不由勾唇一笑,不顾听风的反对,将一堆侍卫遣回了风雨楼分舵。

    夜锦衣看不惯金华与难离整日肉麻兮兮地卿卿我我,干脆搬到‘醉红楼’里去住,用他的话说,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金华见一个大男人整日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起初还感觉十分别扭,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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