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过的,那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

    见小姐从早起便坐在窗下的软榻上,目光痴痴地望着窗外的那几株梅花树。早午饭端至她的面前,原样端来原样端走。

    这可急坏了身边的人。

    奶娘端着冷了的饭菜去加热,雪晴蹲在嫣然的面前劝道:“小姐别担心,我看那钱妈妈定没有把真话说出来,要不然老太太和夫人那里早就传出风声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嫣然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先是焦心进宫之事,如今可好,又加了私派下人外出的违规之事。

    真是漏船偏逢连夜雨。

    雪霓将手中的小火炉往雪晴的怀里一塞,说了一句:“我出去看看。”

    话音刚落,人影便不见了。

    雪晴很着急,追到帘外:“雪霓,你可千万别惹事啊。”

    “你才惹事呢,总小瞧人。等我做出一番大事来,瞧你再这样说我不说。”

    紧闭的院门,砰地一下关上了。

    “这蹄子,又不知要捣什么鬼。”雪晴道。“冒冒失失的,尽出馊主意,昨儿要不是她巴巴的提起让人给老爷捎信,今儿小姐也不至于如此揪心。”

    “你也别怪她,让钱婆子去找父亲是我自己的主意,”嫣然指着小丫头佩儿:“你跟着雪霓姐姐去,看她去做什么。”

    “哎。”

    “小姐,你尽可放下心来,吃点子饭,”雪晴从王奶娘手里接过托盘,陪着笑劝道:“大半日了,不见如意院有什么动静,依奴婢想,钱妈妈很可能没跟上头说真话。或者是,小姐如今已定为妃,无论小姐是否愿意,上头都得将小姐当皇妃看待,老太太和夫人自然不敢为难小姐,大家都得奉承小姐呢。”

    王奶奶微微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古怪。

    雪晴又道:“老太太昨儿吩咐了,从今儿起,我们这里便成了上房,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连老太太和夫人都得每日来跟小姐请安。”

    什么?

    嫣然有些愕然,连连摆手:“这可不行,哪能让祖母和母亲来跟我请安?”

    王奶娘将嫣然按坐下,比了比嫣然,又竖了一个大拇指。又划了一个圈,伸出小手指。

    王奶娘的意思嫣然和雪晴明白,她的意思是,从今往后,小姐最大,老太太和夫人都是小的。

    “不行不行……雪晴,她们要是真来了,你给我挡着去!”

    雪晴蹲在嫣然面前,将小姐纤弱冰凉的小手握在手心里,真心地说:“不管怎么说,反正老太太和夫人不敢再为难小姐。小姐且宽心,好生吃点饭。”

    嫣然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点了点头。

    午膳很丰盛四荤四素四碟精巧的点心,外加一个冬令温补的羊褐子火锅。

    嫣然坐在桌前,却迟迟不下箸。

    “这是老太太的分例,怎么端到梅花坞来了?端错了吧?”

    雪晴一边盛着汤一边笑道:“没端错,老夫人吩咐,从今儿起,小姐的饭食跟老太太是一样的例。竹月还传老太太的话,小姐若是吃不惯这些,吩咐大厨房重做,小姐爱吃什么就做什么。”

    从小到大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嫣然有些惊悚,放下箸,站起身:“我去回老太太,千万别这样,嫣然享用不起。”

    雪晴拉住嫣然,陪着笑:“小姐莫去,老太太还吩咐,从今往后,小姐是皇妃,吃穿用度自然得照着皇妃的份例来。还说,小姐若是嫌弃,那老太太和夫人便亲自过来侍膳。”

    皇妃!

    这两个字眼如两只苍蝇,让嫣然恶心极了!

    一摆头:“不要跟我提那两个字!”

    “好好好,不提。不提可以,但小姐要好生吃饭,免得惊了老太太和夫人,”雪晴见嫣然神色暗淡,却也顺从地举起了银箸,也就放心地说:“周管家一大早来传老太太的话,从今儿晚膳起,府内的姨娘和各房的小姐须到小姐面前侍膳,至到小姐进宫。还说这是皇家的规矩,小姐错不得。”

    “这……。”佟嫣然又气又急,自己一人坐着吃喝,姨娘和各位姐姐在跟前侍候,这……这饭还能吃得下去?

    “这也不行,待会儿我去见老太太,求老太太免了这个规矩。”

    “我的好小姐,这规矩也不是老太太定的,是皇家的规矩礼数。小姐说,老太太能把这个免了?”

    “你的意思是,我就这样成了俎上的鱼肉待人宰割了?”嫣然不满地瞟了一眼雪晴。

    “我倒觉得,这也是好的,平日里那几位姨娘和小姐们,瞧着老爷偏疼小姐,趁老爷不在府,一个个明里暗里的欺负小姐。如今趁这个机会,小姐何不出口气?雪霓有句话说的没错,小姐就该趁机扬眉吐气一回。”

    雪晴的个性很平和,平日里很难听到她说谁好谁坏。今日这气不平,纯是让那起欺负小姐的小人气坏了。

    气急了,兔子还咬人呢。

    “都是一家子亲人,说什么扬眉吐气的?”五小姐垂着头,慢慢地喝着汤。

    唉!

    奶娘和雪晴相视一眼,轻声地叹了一口气。这五小姐,难不成是菩萨投胎,大伙那样欺负她,她怎就一点不往心上去呢?

    就在这时,帘外的玢儿惊喜地叫了一声:“小姐,七少爷来了。”

    啊?七少爷来了?

    这可是稀客。平日里他的姨娘看管得很严,甚少让他出怡情院。偶尔出来,也是到老太太的怡心堂和二小姐媚然的迎风阁去耍耍,至于偏静的梅花坞,七少爷还是第一次来。

    “快,快请七弟进来,外头太冷了,小心冻着。”嫣然喜不自胜地吩咐道。

    没过一会儿,一位体态较为丰腴的奶娘抱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进来。

    “七少爷,给五姐姐请安。”

    男孩从奶娘的怀里滑落,圆滚滚的身子,圆鼓鼓的脸蛋,一笑两眼便成了一条细缝。他扑到嫣然的身上,奶声奶气地说:“五姐姐好,五姐姐,我姨娘说你要进宫当娘娘了,说当了娘娘恒宇便是国舅爷了……。五姐姐,是这样吗?”

    嫣然的心,往下坠了坠。她有些明白,五姨然突然让七弟来到有人看守的梅花坞,原是为了日后铺垫,事先拉关系。

    好个精明趋势的五姨娘。

    若五姨娘知道自己并不愿进宫当娘娘,她一定不会让七弟过来。

    嫣然拉着七少爷的手,问:“七弟可用过饭了?”

    饭量极好的佟恒宇,他手脚并用爬上绣墩,一看满桌的好菜,顿时拿着箸拍着桌子大叫:“我要吃水晶肘子,我要吃香酥鸡,我还要吃雪蛤!”

    奶奶苦劝:“七少爷,才刚吃得饱饱的,你可不能再吃了,再吃要积食了。上回夫人白给你多吃了一个鸡腿,我足足让老太太五姨娘骂了好几日。”

    佟恒宇大大咧咧地说:“我不管,我就是要吃就是要吃!”

    说着还顿脚。

    无奈,嫣然给恒宇夹了一个猪肘尖。

    可这小子抓住肘尖啃了几下又叫道:“我要吃鸡,我要吃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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