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随着戴公公重新回到慈安宫。

    皇太后已不在正殿,而是移驾在廊下,正和苏姑姑等一群宫女在教鹦鹉说话。

    鹦鹉很乖巧,很快就学会了,尖尖的小红嘴不停地叫道:“老佛爷吉祥,老佛爷吉祥!”

    哈哈哈。

    皇太后开心大笑,一边喂食一边笑问:“巧哥儿,哪个是老佛爷?”

    鹦鹉扑棱了一下五彩的翅膀,尖声回答:“穿黄袍戴凤冠的老佛爷,老佛爷万安!”

    “有趣,太有趣了。”

    笑一阵过后,才发现廊下跪着的佟嫣然。

    “快起来罢,这孩子也太老实了些,进来怎么不言语一声?”又喝斥戴公公:“你当差当老了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竟让嫣然小姐跪在雪地里?”

    苏姑姑赶紧过去搀起嫣然。

    嫣然低着头,不卑不亢地回道:“民女岂敢扰了太后娘娘的雅兴?”

    皇太后拉过嫣然的手,一边进入偏殿一边说:“什么雅兴,不过是玩物丧志罢了。”

    嫣然笑着回禀:“太后老佛爷日夜操心国家大事,平日里更应该暇以保养,雅物怡情。”。

    皇太后一愣,笑道:笑说:“都说佟府的五小姐不善言辞,今日一见,却完全不似传说中的模样。”

    “民女在驾前失仪了。”

    皇太后忙拦着,道:“娘儿们在私庭,千万别多礼。”又道:“你一定很惊诧,哀家为何又独独地将你留下吧?”

    佟嫣然老老实实地答应一个是。

    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罐,原以为自己的这个刻意的“伪装”会在如孔雀开屏般绚丽的众姐妹中淹没,没想到,太后反倒把自己单独留下了。

    真失算。

    “好孩子,是个诚实的孩子,”皇太后在殿中央的那把宽大的凤椅上坐下,顺手拉着嫣然一起坐着,道:“哀家觉得跟你很投缘,想跟你单独说说话。”

    嫣然低眉顺眼:“民女感激太后老佛爷的恩典!”

    “不用这般拘束,来,尝尝你母亲亲手做的点心。”话音刚落下,苏姑姑便将几上的食盒举着,跪在皇太后与嫣然的面前。

    嫣然拿起一块白云片糕,笑微微地在皇太后的脚前跪下,“谢太后娘娘赏!”

    “这孩子,也忒多礼了。”皇太后亲手扶起,挥退近侍,不住地打量着嫣然,满面含笑地问:“五小姐,你身上带的荷包是何人所绣?”

    嫣然带笑回答:“是民女亲手所绣,粗枝滥叶,让太后老佛爷见笑了。”

    “过谦了,”皇太后将精巧的荷包摊在手心里,反复细看,称赞道:“就算是宫里的绣娘,也绣不出如此精致的荷包。你瞧,这映日荷莲如摇曳在御池中一般,别样生动鲜活。更具慧心的是,你竟用粉白双色绣花瓣,如此一来,这花瓣的层次就出来了。五小姐,这荷包就送给哀家好吗?”

    嫣然羞窘地回禀:“太后娘娘的旨意,民女不敢不遵,只是民女的绣活太拙,实在不好意思呈在御驾前。”

    “你亲生娘亲离世的早,你的这些女红是谁教你的?”

    “回太后娘娘的话,是民女的奶娘。”

    “你这位奶娘也是南方人?”

    “是,祖籍苏州。”

    “姑苏自古出绣娘,如今宫里的绣品,大部分是江苏贡进,”皇太后又看了嫣然一看:“你的穿戴打扮、行动举止颇有南边人的样儿,也是奶娘所教的吧?我们北方女子穿袍不穿裙,你却穿着这样一条别致的长裙,果然别有风味。”

    嫣然以为太后娘娘在责怪,忙跪下说:“民女的姨娘是汉女,听奶娘说,姨娘穿起弹墨裙宛若天女。今日是姨娘的生辰,民女穿上只是为了纪念亲生姨娘,老佛爷请恕罪。”

    “快起来,哀家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如今皇上提倡天下一体,现如今京里的女子多有模仿南边女子的穿戴,这没什么。”

    嫣然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皇太后接着又问了嫣然都念了那些书,嫣然如实回答,未了说:“民女偏爱诗词歌赋,闲暇时也喜欢涂鸿两笔。”

    皇太后更是欢喜:“好好好,没想到五小姐还是个秀外慧中的才女。”

    嫣然红了脸,低着头道:“太后娘娘谬赞了。”

    皇太后喜之不禁,叫人吩咐道:“去请各宫的娘娘过来,雪天无事,围炉斗牌也算不辱没这美妙的雪景。”

    “是!”戴公公退去。

    皇太后又携着嫣然的手问:“你可会斗牌?”

    “回太后娘娘的话,民女拙劣,不会。只是在府里常见母亲和姨娘们玩骨牌,略懂一些牌理。”

    “那好,等她们来了,你就坐在哀家的背后,替哀家看着牌。”

    “是,太后娘娘。”

    端坐在太后老佛爷的背后,小心谨慎地看着太后面前的骨牌,心里却更是七上八下。老佛爷将自己独自留下,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陪她玩牌?要论牌枝,二姐姐媚然是几姐妹中的魁首,平日里常陪着母亲玩牌解闷。太后娘娘若要留人相陪,该留下二姐姐才是。

    佟嫣然左思右想,想不明白,老佛爷到底是何用意。

    更让嫣然如坐针毡的是,那三位陪老佛爷玩牌的娘娘,在浅笑细语中,不时地将目光投向身后的她!

    在目光中,有探询,有质疑,有排斥,更有玩味。

    反正,很复杂。

    好不容易盼得牌局结束,各宫娘娘纷纷告退,嫣然正想也借机离宫,就在这时,只听得殿外传来了震天般的高喊:“万岁爷给太后老佛爷请安喽!”

    啊?

    皇上?

    这叫一个吓,佟嫣然莫名地紧张起来,一下子便躲进了屏风后。

    皇太后笑道:“他倒来得巧。五小姐,不必惊悚,皇上最是平易近人的。”

    皇太后如此说,嫣然只得站住。

    小心肝砰砰乱跳,又生好奇,这个少年皇帝到底长成怎么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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