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绵很早便起来,十分用心的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她知道那人虽然经常穿各种淡颜色的衣服,但是他最爱的还是那种如玉烟般朦朦胧胧的颜色。

    于是她给自己选了件极淡的天蓝色衣服,当初她初见这种颜色的衣服料子时,就想起了李商隐的那句“蓝田日暖玉生烟”的诗来。

    蕙绵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拒绝了夏香拿过来的簪花,只挑了一支玉簪簪在发髻上。

    有的时候,越是简单的,就越是美的。

    她只简单地用了些早饭,便出门了。路上遇见了步惊风,他见了她笑着说他正要去找她。他说他正好到西郊那边有事,所以就顺路把蕙绵送到西郊的皇家别院,然后办完事正好和她一起回来。

    步惊风只是略通文墨,同京里的那些文人是很少有什么往来的,尽管云飞卿和宫挽月在笔墨上的造诣都不低。

    他也是从未涉足过那些文学盛宴的,他不大喜欢和那些文绉绉的书生往来。

    蕙绵听了步惊风的话,只略略一笑,便干脆的拒绝了。

    她讨厌他对她这么好,如果他对她仍是像当初维护柳儿时那样严厉,她是不介意去讨好他的。但这样的好,她却忍不住讨厌。

    步惊风见她如此不留余地的拒绝自己,心中略有些异样,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男人这个时候还不太了解她与萧悦行中间有过的那一段,只以为她是在与自己怄气。

    “好吧,那我让韩琦护送你去吧。”步惊风的脸上挂着一丝如果不仔细分辨就看不见的笑容,颇具耐心地道。

    “不用了,流风说了来接我。”

    蕙绵放下话就不再看他,身后跟着夏香一人,直接出门去了。

    流风却是没来,只让堂子过来送了口信,说他有事,要晚些去,让蕙绵先走。

    “他有什么事?”蕙绵皱了皱眉,问说过话就低下头去的堂子。

    “这……”堂子犹豫了,他能说什么?他能说他家少爷才起床就在与身边丫头**的过程中调出了感觉,就快调到床上去了?

    他能说他家少爷好没两天,就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这个时候更是连身边的小丫头也不放过了?

    “什么事还不能说吗?”蕙绵见了堂子的表情,没由来的烦躁。以前一个总以自己为先的男人,这个时候竟这样晾着她?她只觉得很不舒服,很不舒服。

    以前的她是绝对不会在意这样的事情的,可是如今的她总觉得流风已经是她篮子里的菜了,不管她要不要他,他既然说过爱她,那么就是到死也不能变。

    她的思绪有些混乱,不过总算还能保持面上的平静。

    “去栗陆府”,蕙绵几步越过堂子,登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并吩咐道。

    “表小姐,这,您还是先走吧,我们家少爷很快就去了。”堂子听了,立即拦在车前,有些磕巴道。

    表小姐去了,看到那种场景,那少爷不杀了他才怪呢?堂子知道,虽然自家少爷这两日较之此前更加放荡,但是只是因为他心中还惦着表小姐,不知道怎么放下,才有如今的行为。

    “不方便吗?”

    见蕙绵这么问,堂子马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呵,就是要趁他不方便的时候去,反正如今天还早,我一个人去了那里又没什么事做。”她轻笑一声,然后就对车夫道:“走吧”。

    马车随即缓缓启动,车里的蕙绵看了看楚府大门,又露出了一个笑容。

    很好,如今他也开始躲着她了,作为画绝的云飞卿竟然缺席今年的金秋雅集,一定会令许多人引为憾事吧。

    不过没关系,今年较之往年会有更多“精彩”就是了。

    蕙绵肚子里的墨水儿根本就经不起折腾,不过她也没打算再用前世学来的那些诗词搏什么风头了。

    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会在集会中出丑的,反正她的目的就是趁机将那个王爷勾引一二,好开始自己很期待的计划。

    不过她倒是有些担心不能那么容易的勾引到他,虽然不服气,但必须承认,她的大家风范与黎莫如比较起来,真的是差的太多了。

    在蕙绵满腹的琢磨中,马车很快就到了栗陆府。在车夫拖着尾音的“驭”声响起之后,蕙绵也跳下车来。

    她没打算去向那个姑姑请安,所以进了府门就直接朝着流风的居所而去。

    “表小姐,您不先去夫人那里一趟吗?”堂子蹬蹬两步跑到蕙绵面前,伸手拦了她道。

    “不去了,想必姑姑也不会与我计较的。”蕙绵笑盈盈间好脾气的向堂子解释,随后笑问道:“这么不方便?表哥他不会一大早就在抱女人吧?”

    “怎,怎么会?我们少爷才不是那般好色之人。”堂子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虚汗,他是真的怕此时的少爷正在什么关键之处,若被表小姐撞见了?

    他可真是不敢想象。

    “如此,就好。”蕙绵却突然间冷了脸色,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许多。

    一路上倒是没有见到姑姑与姑父,来来往往的多是些忙着打扫庭院,准备早饭的下人们。蕙绵很顺利的就到了流风的住处,她才一进去就见那人的卧房门口候了三四个端着洗漱用具的丫头。

    又走近了些,才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女子娇媚的撒娇声,“少爷,再来一下嘛。”

    蕙绵瞧了瞧,门口那几个丫头,听见这一声,都是面露不虞。她笑了笑,流风果然是挺受欢迎的。

    这时那几个丫头也看见了她,只微微蹲身算作向她行礼,并未前来。

    蕙绵倒也不在意这些,她本人并没有到过这栗陆府,就是前身也很少来这里。偶尔来了一两次,流风也多是捉弄她的。

    那种捉弄算不上调戏,倒更带着些对她平时待人无礼的惩罚的味道。她知道,以前流风对她是没有丝毫情意,虽然他是城里有名的风流公子,但对她却并不感冒。

    还没等她再向前一步,流风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一早上都给你了,还要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些沙哑,倒意外地很是性感。

    里面的女人娇侬软语的接了句什么,蕙绵没有听清,不过倒是听见了两声响亮的亲吻声。

    她带着淡淡的怒气,上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表哥,你们还要继续吗?”蕙绵扇了扇随着开门而冲到鼻翼的情爱的味道,有些懒洋洋的问道。

    流风听见这一声,立即有些慌张地将怀中的女子推到一边,看了蕙绵一眼又连忙捞起床边的衫子搭在肩上。

    “堂子”,他没有理会蕙绵,起身来朝外大吼了一声。

    蕙绵朝他看了看,穿着裤子呢,看来是要结束的节奏了。

    “你吼他干吗?”蕙绵伸手拉住了男人的光臂膀,有些好笑的问道。

    堂子那边没有应声,流风转头看了眼蕙绵,眼中竟然有像是很对不起她的光芒一闪而过。

    “我不是让他带话给你,要你先过去吗?”流风将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拿了下来,他十分不想她碰这样的自己。

    “我想和你一起去”,蕙绵说着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来,然后回头朝他一笑,继续道:“就过来找你了,没想到,打扰到你,我这就走?”

    她说着,并作势要走。

    “没有”,流风连忙道,并且看着蕙绵,这样的场景下,他既希望她生气,又不舍得她生气。

    一时纠结不已,男人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不经意间扫见了床上抱着被子的女人,气极了大吼道:“你他娘的还不快滚出去?”

    “少爷”,丫头不情愿的叫了他一声,她可是什么都没穿呢。

    “滚”,流风见了那女人摆媚的样子更加生气,吼声差点没掀了屋顶盖儿。

    蕙绵掏了掏耳洞,对流风道:“你还是快去洗个澡吧,我们得快些走了。”

    流风突然有些委屈的看了蕙绵一眼,然后转身去了通间儿里的澡池里,不准备再管外面这些事。外面蕙绵则指挥着那些丫头收拾起了房间,虽然有些指挥不动。

    他床上的那个女人有些哀怨的看了蕙绵一样,在其他丫头嘲笑的目光中躲在被子后面穿上衣服,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

    这样的情景看得蕙绵一阵好笑,突然间觉得自己很像这个时代懂事的大家族中的正牌娘子,正贤惠的帮着与其他女人乱搞的相公收拾战场。

    这样的想法出现在脑中,她倒是意外地没有生气的感觉,只是觉得好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是流风,而不是别的人。

    流风收拾好以后,太阳已经很高了。

    “好了,咱们走吧。”蕙绵看着收拾好的他满意点了点头,并没有打算再等他去用饭。

    “哦”,流风闷声闷气地应了声,也不再说什么,脸色沉沉的跟着蕙绵出去了。

    虽然他舍不得让她生气发火,可她竟然连一点不高兴的表情都没有。在她的心目中,他真的就连个屁都不算吗?

    这次出门的时候倒是碰见了一同朝他们走来的栗陆镇海夫妇,楚无桑对蕙绵仍是不太好的表情。

    不过栗陆镇海这个姑父倒是笑呵呵的同她说了话,听说他们要去西郊参加金秋雅集,还一个劲儿的赞好。

    栗陆镇海这个人,虽是一介武夫,对那些文人整天摆弄的文字笔墨倒是很有几分向往。也因为此,流风从小不仅习武,还习文。

    不过流风也不大喜欢这些东西就是了,但是他仍旧练了一手器宇轩昂的好字。其字在文人才子聚集的京都也是很有名的,那谁谁说过,“大公子的字只其间的一股气,就压倒了千千万万的人。”

    因为字好,文人雅集便少不了流风的一张帖子。他是负责将集会间由当世大儒所提的总序誊录下来的,也算其中一个不可缺少的人物了。

    没说几句,栗陆镇海就忙催着他们出发了,也没想起问问儿子吃过饭没。

    两人坐到了马车上,蕙绵瞅见流风直冒紫气的脸庞,总忍不住笑。

    流风看见那女人一直笑,心中的不满和失望更加不停地涌动,不由得朝着她冷哼了一声。

    “好了,不要生气了,我也不知道你一大早就那么激动的要抱女人啊。”

    蕙绵起身坐到了对面流风身边,并撒娇似的摇了摇他的手臂。

    “你不会是还有火气吧?”她抱着男人的臂膀不撒手,笑问道。

    “是”,流风重重的应了声。

    “那怎么办?再找个女人?”蕙绵仍旧笑着说道,脑袋也倚在了他的肩膀上,呼吸着从紫色衣衫下透出的他的清爽的气息。

    “你明白我的意思,为什么还要胡搅蛮缠?”流风不舍的移动身体,不舍得那个软软的小脑袋从肩膀处离开。不过他仍旧很生气,说话间凌乱的气息震动着胸膛,然后传到肩膀处。

    “我怎么胡搅蛮缠了?”蕙绵抬起脑袋,看着他的侧脸,问道。

    “我没有要再找女人”,流风回答时,转过头,与蕙绵双目对视。

    “哦”,蕙绵没有说什么,又把脑袋放在了男人的肩膀上,双手也抱住了男人的一只臂膀。

    “绵儿,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流风握紧了被她抱住了手臂的那只手,声音低沉地问道。

    “嗯”,蕙绵只轻轻地哼出了甜腻的鼻音,同时闭紧了双目,再无声息。

    男人的眼眸不禁因此一暗,然后他低下了头,将嘴唇一点点靠近那一点娇红。

    “不要用你刚亲过其他女人的嘴碰我”,蕙绵没有动作,没有睁眼,只是声音有些发冷的说道。

    流风一顿,将垂放在身体另一侧的手垂向软软的垫子,一声闷响。

    稍事,男人的嘴角竟又牵起了一丝笑容。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在题名为大庭的西郊皇家别院停了下来。

    “绵儿,醒醒。”男子轻柔地唤着此时已倒在他双腿上大睡特睡的女子,一只大手也缓缓地覆到了她闭着的双眼上。

    “到了?”她睡意朦胧的咕哝了一声,晃了晃脑袋。

    “嗯”,男人随即一声闷哼,然后有些沙哑的回道:“到了”。

    蕙绵一惊,睡意去了八分,随后在心中嘲笑起了这个要女人没够的表哥。

    她哪知,男人本就对她盛满爱意,而这一路上她又侧个脑袋倒在他的大腿上睡觉,离那个敏感的位置那么近,他若没有感觉,那与植物人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到了,快起来吧。”流风不想留给她不好的印象,清了清嗓子,才又对女子道。

    蕙绵却起了坏心,故意朝那个地方作了下不经意地碰触,然后坐起身来。流风竟是忍住了声音,手却松松紧紧地握了好几次,差点忍不住,将她按在马车里好好恩爱一番。

    “快下车了”,蕙绵跳下了车,手掀着车帘子,带着几分嘲笑地对仍坐在那里的男人道。

    流风没有表情地望了蕙绵一眼,跳下车来。

    “过会儿男宾会先去探芳园,女宾会去惜芳园,我就不陪着你了,你自己小心点。”流风跳下车后,也不看蕙绵,有些冷冷地对蕙绵说了这么一句。

    他若察觉不到这个女人刚才对他的故意作弄,他就枉在情场混了那么多年了。

    若庸的金秋雅集,往往是男女宾都到齐以后才汇合了,一起作流觞曲水之游。流风本来还打算着跟着她一起去惜芳园,就怕她没参加过金秋雅集,没个认识的伙伴,在那里在被人欺负了。

    可如今看这个女人的样子,旁的女人哪能那么轻易的就欺负了她?

    “好的”,蕙绵来之前就弄清楚了这里的规矩,只笑着应了流风的话。

    在他二人说话期间,行宫门口又陆陆续续的过来了几辆马车,上面的男女一下车来,远远地就跟流风打招呼。

    “那我先走了”,蕙绵说道,没等流风回答,便带着夏香走开了。

    “哎”,流风有些遗憾地朝那个女人喊了一声,轻叹一口气,只好转身迎着那些半面之交扯起了笑脸。

    “楚小姐,您过来了?”蕙绵才到门口,就被一脸惊喜加惊奇的思齐应住了。

    王爷虽不说,但这几日却是常常关心这个楚小姐,有事没事总要问上一句。听手下说了楚小姐好像与萧公子闹了别扭时,他们王爷可是生生跑出了王府大门才停了下来。

    等他再要劝说王爷继续前进去楚府时,王爷却又一言不发的回了府里,倒把他弄得莫名其妙。这时看到楚小姐真的过来参加金秋雅集,他当然惊喜。

    思齐本来猜想着王爷那么巴巴儿地给人家下了帖子,怕楚小姐要不来呢,谁不知道楚小姐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了。

    可如今人来了,他接着了,自然又惊奇。

    “楚小姐,您先里面请,王爷刚才还在门口呢。这会正接了周先生在里面说话呢,您知道周先生吧?就是当年就国计民生给皇上上了三策的周先生。周先生早几年就辞官了,王爷一直很仰慕周老先生的才学。今日正巧,正碰见周先生回京游历,王爷见了周先生可高兴了……”

    思齐一直不停地说了好多,目的只有一个,解释自家王爷去向,把自家王爷的好形象传达给这个不知怎么就跑到了王爷心里的女人。

    “好了思齐,你不要说个不停了,我等会儿自然会见着你家王爷的。”蕙绵笑着打断了热情的思齐。

    思齐摸了摸脑袋,嘿嘿地笑了起来,然后就要送蕙绵去惜芳园。

    蕙绵止了他,随意拉了个候在一旁的引路丫头,跟着便进去了。

    她也打听过了,每年的这种金秋集会,若庸都会带着两个小厮亲自在门口迎接那些应邀而来的文人,没有一点王爷的架子。

    通过这样的集会,他将许多饱学之士引荐给了自家大哥或者直接向宫中的父皇推荐,为朝廷充入了许多栋梁之才。

    也不是没有人质疑过若庸如此礼贤下士的用意,但他举办文人机会这么多年来没有拉拢一个党羽,那些怀疑的声音也挑不出什么了。

    再加上太子殿下与这个弟弟自小感情甚笃,皇上对他又是极端喜爱,当初就算是有些人想浑水摸鱼,也不敢直接拿出来说,就怕落个挑拨皇家关系的罪名。

    这些,还是昨天的时候步惊风说给蕙绵听的。

    蕙绵由引路下丫头带着,跨桥越廊,约一刻钟后才到了那惜芳园。园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在了,有的在屋内说话,多数是坐在游廊上,观赏摆在一旁的开得极好的一丛丛菊花。

    那些人都是三三两两有伴儿的,见了蕙绵过来,有的愣了愣,有的直接做没看见,也有的露了个笑脸。

    也有不认识她的,只漠然的看了一眼,脸上还带着与同伴讲话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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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写的比较少,正好这时有机会上网,就这么传上来了。下次争取多写点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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